胃袋里那点可怜的烤薯块带来的暖意，如同滴入沙漠的水滴，转瞬即逝。更凶猛、更贪婪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巨兽，咆哮着反扑上来，瞬间吞噬了陈默残存的理智。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墙角那具渐渐失去温度的野狗尸体上。
肮脏的皮毛，暗红的血迹，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肤露出的森白……几分钟前致命的威胁，此刻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的诱惑——肉！
吃了它！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陈默被饥饿烧灼的脑海中疯狂回荡。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踉跄着扑到野狗的尸体旁，甚至来不及擦掉木棍上黏糊糊的血迹和脑浆混合物，就用那根刚刚结束了一条生命的凶器，对准野狗相对柔软的腹部，狠狠地捅了下去！
“噗嗤！”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滚烫的、带着浓烈腥膻气味的血液和内脏混合物猛地喷溅出来，溅了他一脸一身！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内脏特有的腥臊瞬间充斥了整个破庙，比垃圾堆的腐臭更加**百倍！
“呕——！”强烈的生理性厌恶让陈默瞬间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仅存的那点食物残渣混合着酸水涌上喉咙。但胃袋深处那如同黑洞般的饥饿感，立刻压倒了呕吐的欲望。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温热黏腻的血污，眼神变得更加疯狂和决绝。
吃！必须吃！
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用沾满血污的手和锋利的碎瓦片，粗暴地切割、撕扯着野狗相对完好的后腿肉。皮毛粘连，筋膜坚韧，切割过程笨拙而血腥。他像一个最原始的屠夫，在昏暗的火光下，与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搏斗。终于，他撕扯下两块拳头大小、沾满污血和泥土的暗红色生肉块。
生肉的触感冰冷滑腻，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陈默盯着手里这两团血糊糊的东西，胃里又是一阵翻腾。生吃？茹毛饮血？他最后的现代人底线在疯狂挣扎。
火！还有火！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堆依旧在燃烧、散发着温暖光亮的火堆。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如同救赎的希望！
“烤熟它！一定要烤熟！”这个念头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几乎是爬回火堆旁，顾不上处理肉块上的血污和泥土，甚至没时间去找合适的树枝，直接用那根沾着脑浆和狗血的粗木棍，将两块生肉胡乱地串在上面。动作粗暴，肉块歪歪扭扭地挂着，血水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和一股焦糊的腥气。
他将这串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烤肉”，颤抖着伸向了火焰。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生肉。这一次，不再是植物淀粉的焦香，而是蛋白质被高温炙烤时发出的、更加浓烈、更加原始、也更加令人作呕的腥膻气味！大股的血水和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滴落在火炭上，腾起一股股带着焦糊肉味的浓烟。肉块的表皮迅速收缩、变黑、碳化，但内部显然还是生的，暗红的血水从烤焦的裂缝中不断渗出。
这景象，这气味，与陈默前世那令人垂涎的、金黄焦脆、香气扑鼻的烤串，简直如同地狱与天堂的差别！胃里的翻腾感更加强烈，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眼睛因为烟熏和强忍的呕吐欲望而布满血丝。他机械地转动着木棍，让火焰尽可能“均匀”地炙烤着这两块来自掠食者的肉。
焦糊味越来越重，掩盖了大部分血腥，形成一种更加复杂难闻的气味。肉块的表面终于变得焦黑、硬脆，虽然依旧有血水渗出，但至少看起来……熟了？
陈默的饥饿感已经达到了顶峰，胃部的痉挛让他眼前发黑。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用一块稍微干净的破布裹住滚烫的木棍一端，将其中一块烤得相对“好”一点的肉块从棍子上扯下来。肉块烫手，散发着难以形容的焦糊腥气。
他闭上眼睛，如同进行某种献祭仪式，张开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牙齿穿透焦硬的外壳，接触到内部……温热、坚韧、带着强烈土腥和血腥味的纤维！一股极其原始、极其野蛮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没有盐，没有调味，只有肉本身浓烈的野性腥膻和火烤的焦糊味！那口感更是糟糕透顶，如同在咀嚼浸透了血水的、坚韧的橡皮！
“呕——！”强烈的反胃感再也无法抑制！陈默猛地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趴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干呕，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苦涩的胆汁。
太难吃了！这根本不是食物！是酷刑！
他绝望地看着手里剩下那块同样焦黑的狗肉，又看看墙角那具残破的野狗尸体。理智告诉他，这东西吃下去，可能比饿死更痛苦，甚至可能中毒。但胃袋的绞痛和眩晕感，如同催命的符咒。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碰到了怀里那几颗硬硬的、干瘪的东西。
辣椒！孜然！
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陈默的眼睛猛地亮起！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几颗珍贵的“金坷垃”。干辣椒被他用石块粗暴地砸碎，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籽粒和碎皮。孜然籽也被小心地碾碎。
他忍着恶心，将那块没咬过的焦黑狗肉表面相对干净的部分，用碎瓦片尽量刮掉焦糊层，露出下面相对“新鲜”一点的肉丝。然后，他将砸碎的辣椒粉和孜然粉，混合着一点点从肉里刮下来的、带着腥味的油脂，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涂抹在那些肉丝上！
红褐色的辣椒粉混合着灰黄的孜然碎末，沾染在暗红色的肉丝表面，形成一种诡异的、带着某种原始诱惑力的色彩。浓烈的、霸道的辛香气味，瞬间盖过了原本令人作呕的焦糊腥膻！
辛辣！辛香！这是属于烧烤的灵魂气息！
陈默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再次将这块涂抹了“秘制”调料的狗肉，凑到嘴边。辛辣的气息**着鼻腔，他犹豫了一瞬，最终闭上眼睛，将沾满红褐色粉末的肉丝，狠狠塞进了嘴里！
牙齿咬下！
“轰——！”
一股截然不同的、狂暴而复杂的味道洪流，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口腔！
首先是霸道！是火焰！辣椒那纯粹的、灼烧般的痛感，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味蕾！痛！极致的痛！眼泪瞬间飙出！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带着野性和穿透力的辛香紧随而至！是孜然！它中和了辣椒的暴烈，带来一种深沉、略带微苦的异域风味，如同狂野荒原上的风！
在这两股极致味道的猛烈冲击和掩盖之下，狗肉本身的土腥和腥膻，竟然……奇迹般地变得可以忍受了！甚至，在辣椒带来的灼痛和孜然赋予的异香包裹下，那坚韧的肉质，那原始的野性气息，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粗犷的、直击灵魂的魔力！
痛！辣！香！野！
陈默被这复杂而狂暴的味道冲击得浑身一颤！他大口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流，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味道的极致**！
他强忍着口腔里的灼烧感和肉质的粗砺感，如同一个最虔诚的苦行僧，艰难地、一口一口地咀嚼、吞咽着这涂抹了“灵魂调料”的、来自掠食者的烤肉！辛辣灼烧着喉咙，粗糙的纤维刮擦着食道，但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伴随着食物下咽，缓缓注入他冰冷痉挛的胃袋！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靠着这股近乎自虐的狠劲和辣椒孜然带来的强大精神**，陈默硬生生将那一小块涂抹了调料的狗肉咽了下去！虽然过程痛苦，但胃里有了实实在在的东西，那令人心悸的空虚感和眩晕感，终于稍稍缓解。
他看着手里剩下的、没有调料的焦黑肉块，又看看墙角那具野狗尸体，眼神复杂。这点肉，加上那点薯块，最多只能让他多撑一天。明天呢？后天呢？难道要一直在这破庙里当野人，茹毛饮血？
不！绝对不行！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卖烤串！
辣椒！孜然！火！还有他脑子里无数的烧烤配方！这是他最大的倚仗！是他区别于这个世界、活下去甚至可能活得更好的唯一资本！与其躲在这破庙里像野兽一样苟延残喘，不如……走出去！用这异世界的“金坷垃”，去换一口干净的饭吃！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如同野火般燎原！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绝境中看到生路的兴奋！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他走到破庙门口，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泥泞的土路上，开始有零星的行人出现，大多是和他一样衣衫褴褛的穷人，行色匆匆，眼神麻木。空气里劣质柴火的味道更浓了。
地点……需要一个地方！不能是这臭气熏天的破庙门口。他需要人流量，需要相对干净点的地方……他的目光投向土路尽头，那里似乎有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靠近一个已经干涸的石砌水槽，旁边还有一棵叶子掉光的老槐树。位置不算好，但至少比破庙门口强，而且……有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
就是那里了！
陈默深吸一口气，拖着依旧疲惫的身体开始行动。他收集了更多相对干燥的柴火，确保火种能持续燃烧。将那只野狗剩下的、相对完好的肉块全部切割下来——虽然想到它的来源依旧恶心，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本钱”。他仔细地，用冰冷的泥水反复搓洗掉肉块上大部分血污和泥土，虽然腥味依旧浓重，但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尸体上撕下来的了。
然后，是最重要的步骤——**烤串签子！没有不锈钢签，只能用最原始的材料。他在破庙周围收集了一些相对笔直、坚韧的灌木枝条，用锋利的碎瓦片削去树皮和分叉，尽量打磨光滑，做成一根根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原始木签。
准备工作繁重而艰难。当他终于将几块洗得发白（相对而言）、大小不一的狗肉块，笨拙地穿在那些粗糙的木签上时，天光已经大亮。破庙门口的血腥和狼藉被他用泥土和稻草草草掩盖。他怀里揣着宝贵的辣椒孜然粉（用一小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包着），手里捧着几串穿好的生肉串，腋下夹着一小捆柴火，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用破瓦罐装着的、尚有余烬的火种，踉踉跄跄地走向选定的“摊位”——老槐树下那块大石头。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体的虚弱，伤口的疼痛，怀里“商品”的腥气，还有路人投来的、混杂着好奇、厌恶和麻木的复杂目光，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但他咬着牙，眼神坚定地朝着那块石头走去。
终于到了！他靠着冰冷的大石头，剧烈地喘息。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地引燃柴火。橘红色的火苗再次跳跃起来，带来温暖和一丝安全感。他将那几串穿着可疑肉块的木签，架在临时用两块石头搭起的简易烤架上。
炭火初燃，肉串受热，熟悉的“滋滋”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野狗尸体带来的极致腥膻，但那股属于生肉的、原始的、并不美妙的气味，依旧随着烟火气飘散开来。
陈默紧张地观察着四周。零星的路人匆匆而过，大多只是投来一瞥，便嫌恶地皱起眉头，加快脚步离开。没人停留，更没人询问。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上的肉串边缘开始变白、卷曲，渗出油脂，滴在火炭上腾起青烟。那股混合着肉腥和焦糊的气味更加明显了。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样不行！光靠烤肉的原始气味，吸引不来客人！只会把人熏跑！
必须……加料！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揭开最后的底牌。他颤抖着拿出那个小布包，解开，露出里面红褐色的辣椒粉和灰黄色的孜然碎末。他伸出沾着泥灰的手指，捻起一小撮混合的香料，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轻轻地、均匀地撒在了正在滋滋作响的肉串表面！
“滋啦——！”
香料粉末接触滚烫油脂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爆炸性的辛香，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霸道！灼热！带着穿透灵魂的异域风情！
这股前所未有的、极具侵略性的浓烈香气，瞬间盖过了所有原始的肉腥和焦糊味！它像一只无形的手，蛮横地抓住了每一个路过行人的嗅觉神经！
“什么味？！”
“嘶……好冲！鼻子痒！”
“怪香的？哪来的？”
几个原本匆匆路过的行人猛地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抽动着鼻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循着香气的源头，投向了老槐树下那个衣衫褴褛、满脸血污、蹲在火堆旁的……乞丐？
陈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强作镇定，无视那些惊诧、怀疑、甚至带着点看疯子般的目光，拿起一串撒了料的肉串，凑到嘴边，鼓起毕生勇气，当着所有围观者的面，狠狠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表演性质，咬下了一大口！
“嘶——哈！爽！”
他夸张地倒吸着凉气，辣得龇牙咧嘴，额头冒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次倒有几分真实），但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享受”的表情，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声吆喝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穿透力：
“瞧一瞧！看一看！祖传秘方！异域奇香！走过路过别错过！尝一口，赛神仙！不好吃不要钱！”
这怪异的组合——乞丐般的卖相，前所未闻的霸道香气，夸张的“表演”，以及那声嘶力竭、词不达意的吆喝——瞬间吸引了更多路人的目光。人们围拢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空气中，那混合着灼热、辛香和一丝野蛮肉味的奇异气息，如同魔鬼的低语，撩拨着每一个饥饿或好奇的灵魂。
陈默的心跳如擂鼓。他看着眼前越聚越多、表情各异的人群，攥紧了手中那串还在滋滋冒油的“异界首烤”。他知道，自己这乞丐版的烧烤摊，开张了！成与败，生与死，就在这充满未知和怀疑的第一口！
他举起手中的烤串，目光扫过人群，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道：“谁……谁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