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抬起眼。
书房只开了墙边的壁灯和桌面小灯，男人微微侧着脸，有些背光，让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姜昭发现这具身体的视力也不太好。
还在大燕朝的时候，姜昭是能百米穿杨的人物，而现在，因为这个社会有太多毒害眼睛的产品，这具身体疑似有点近视。
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
这个时候，一直慵懒靠在椅背上的男人忽然直起上身。
姜昭没急着说话。
她过来的目的，这位霍砚之肯定已经知道了，否则不会让她进来。
姜家祖训第十七条：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瞙。
在没有观察清楚对手神态的情况下贸然出口，容易坏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霍砚之竟然也久久没有说话。
在姜昭看不清的地方，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竟然隐约有些颤动。
不过霍砚之到底是霍砚之，他很快稳住莫名情绪。
语气漫不经心：“顾夫人，你大晚上来我家里找我，来了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姜昭笑了，“你不请我先坐下？”
霍砚之随之轻笑，低沉的嗓音回荡室内。
“那么，顾夫人随意坐。”
姜昭不客气地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她坐姿端庄，但又不显得娇柔，整个人的气质非常奇妙地化解了那一身俗艳的打扮。
姜昭淡淡开口：“首先，请不要叫我顾夫人。我叫姜昭。”
“其次，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跟霍总谈一笔生意。”
在她说话期间，霍砚之终于从书桌后站起身，走到对面沙发上坐下。
姜昭终于看清他的脸。
脸庞窄瘦，鼻梁高挺，许是在家里随意些，平日里新闻上总是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的头发垂落些许，挡住其下水光潋滟的眼眸。
霍家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长子，霍砚之。
新闻报道中，他的名字都跟“杀伐果断”、“商业奇才”这样的词一起出现。
只不过，霍家家大业大，内里斗争明显，而霍砚之这一派系的几个人物，都是些纨绔富二代，被业界评价为“会拖霍家这头狼的后腿”的包袱。
姜昭用略带欣赏的眼神看了看他，霍砚之回视她。
他的目光中带有一些细不可察的探究。
姜昭不觉得奇怪，在对方眼里看来，自己这个竞争对手的夫人深夜来访，不探究才是不对劲儿的。
霍砚之打量她片刻，说：“那么我就直说了，姜**想跟我谈什么生意？”
姜昭开门见山：“我想要跟顾承烨离婚，但姜家内部也许已经被他渗透，离婚的后果我如今承担不起，需要霍总帮助。”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霍言之轻笑：“我凭什么要帮你？”
姜昭眼神清明，没有意外他的反应，只是拿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放到茶几上。
霍砚之沉下眉眼，随意扫过文件。
是烨华拍卖行的内部账本。
烨华拍卖行，是顾家名下一家知名度尚可的拍卖行。
男人瞳孔微缩，待要细看，姜昭已经将手机收起来。
霍砚之抬眼看她。
“霍总，你怎么说？”
她表情淡然，丝毫没有紧张之感，似乎对于霍砚之会帮她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
霍砚之眼底戏谑之意终于收起来。
他已经明白姜昭是认真的。
霍家跟顾家，如今都在继承人方面有些变动，而近日南方公园那块商业地产，要认真说起来，其实就是霍砚之跟顾承烨两个人的对决。
谁能拿到那块地，谁就能在继承家业的斗争中站稳脚跟。
这些日子以来，霍砚之一直在暗中查探顾承烨的弱点。
他已经查到一些东西，怀疑顾承烨在进行一些不能见光的操作，这操作就跟烨华拍卖行脱不开干系。
但一直没能掌握切实证据。
没想到突破点竟然来自顾承烨如今的夫人。
一个黑料缠身的小明星，姜昭。
霍砚之问：“这东西你是怎么到手的？”
姜昭没回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霍总这是怀疑我伪造了这份文件？”
霍砚之不置可否，只说：“文件来源不明的情况下，我也不敢贸然跟你合作。”
姜昭微笑：“如今在法律层面，我还是顾承烨的妻子，而他从来不对我设防。”
当然，不设防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信任。
而是原身根本不需要顾承烨对她设防，这件事要换成以前那个“姜昭”，别说拿出这东西给死对头，就是发现了也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凭这账单放在原身手机里已经月余，她却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就知道。
可惜顾承烨千算万算，也算不出来，他这个便宜妻子的内里，已经换了个芯子。
霍砚之沉默一会儿后，说：“那么姜**，你想让我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姜昭就知道，这桩生意多半是谈成了。
她不疾不徐：“我已经提出要求，要怎么做，就是霍总你的事情了，不过我仍然希望，最晚一周之后，我可以恢复自由身。”
霍砚之一手搭在沙发靠背，长指轻点皮质表面。
姜昭也不着急，坐在原位，时不时还拿起茶杯喝上一口。
很不错的茶叶，看来这位霍总也是个很懂享受的人。
姜昭在心里想。
几分钟后，霍砚之再次轻笑起来：“姜**真是……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姜昭挑眉：“霍总倒是看起来跟传闻中很像。”
一样的不动声色，不表露任何喜怒。
姜昭能通过原身记忆中的一些细碎情节，判断出自己手里这份文件对霍砚之非常重要。
而她的诉求不过是让对方帮助自己，在姜家不受影响的情况下从顾家顺利脱身，这对霍砚之来说应当非常简单。
一件很简单的事，换得一份格外重要的文件，换做他人，估计早就欣喜得不行。
而霍砚之竟然还在思考，同时也不展露丝毫情绪。
霍砚之勾起薄唇：“这桩生意，不是不能做，但既然姜**提出条件，那么我也有一个条件。”
姜昭终于愣了一下，不动如山的表情中带上惊讶。
能说不愧是生意人吗？她的条件如此诱人，对方竟然还想要多的东西。
不过为了能摆脱那个婚内出轨的渣滓，姜昭迫不得已。
她问：“什么条件？”
霍砚之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沉黑如墨。
他说：“姜**，我希望，你跟顾承烨离婚之后，可以与我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