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穿透了单薄的风衣。我独自站在租来的小型游艇甲板上，
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防水袋。里面，是那件曾见证过最盛大谎言与最惨烈复仇的血红婚纱。
缎面在微熹的晨光里，依旧流淌着暗沉的光泽，像凝固的、终于干涸的血。引擎低鸣，
游艇驶向那片熟悉的海域——前世我被砸断脊椎、按入深海的地方。
海水呈现出一种深邃、近乎墨黑的蓝，在初升太阳的微光下，翻滚着冰冷无情的浪花。到了。
就是这里。我停下引擎，让游艇随着波浪轻轻起伏。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海水，
空旷得令人心悸。前世那灭顶的绝望和冰冷，似乎又一次从记忆深处汹涌而来，
扼住我的喉咙。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再缓缓吐出。然后，我弯下腰，
将那个装着婚纱的防水袋，用力地、决绝地抛了出去。“噗通。”沉闷的落水声响起，
打破了死寂。袋子溅起一小片水花，迅速被墨蓝的海水吞没。它没有立刻下沉，
而是在海面上漂浮了几秒，那刺目的红色在深蓝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但很快，海水浸透了防水袋的缝隙，
沉重的婚纱开始贪婪地吸水，袋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下沉去。我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抹刺眼的红，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着，扭曲着，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小。
它被海水拉扯着，翻滚着，最终，彻底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墨蓝之中。海面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扩散开，又迅速被更大的海浪抹平。
海水带走了它，也带走了那个穿着它走向毁灭、又从毁灭中爬回来的苏念。“恨消了吗？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秦筝不知何时也上了甲板。她依旧穿着利落的便装，
短发被海风吹得微乱，双手随意地插在夹克口袋里。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又投向那片吞噬了婚纱的海域，眼神锐利，似乎能穿透海面，看到那不断下沉的红色。
我看着那片恢复平静的海水，看着远处海天相接处，一轮红日正奋力挣脱海平面的束缚，
将万丈金光泼洒在粼粼的波涛之上。光与暗的界限被重新划分，温暖驱逐了冰冷。“恨？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声音很轻，被海风吹散。心底那片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灰烬，
被这初升的朝阳一照，竟透出一种奇异的轻松。那沉重的、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巨石，
随着那抹红色的沉没，仿佛也一同坠入了深渊。我转过头，迎着秦筝审视的目光，
嘴角缓缓向上弯起一个真实的、轻松的弧度。海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带着咸味，
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的自由气息。“秦筝，”我迎向海面初升的朝阳，
金色的光芒落在我的眼底，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的寒意，“我自由了。”秦筝看着我，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慰的松动。她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旁，和我一起看着那轮挣脱束缚、冉冉升起的太阳。海鸥在远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