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融化的金液,顺着潭边的石壁缓缓漫下,恰好有一缕轻柔地落在陈正的眼睫上。
他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眸,视线中很快映出潭水中央那座青灰色的石矶。
聂澜正端坐在那里,她的指尖虚悬在眼睫上方,淡紫色的光晕顺着指缝缓缓流淌,在为那双原本深邃如浩瀚夜空的紫眸蒙上一层神秘的纱,一点点将其染成温顺的棕褐。
她来时所穿的白色外衣,被随意地搭在石矶边缘,想必是昨夜坠入潭底时被水浸湿了。
此刻,她仅身着里面的白色短打,领口因水汽的浸润而微微透明,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颈侧,反倒映衬得她的肤色愈发冷白如雪,较往日更多了几分清冷出尘的气质。
陈正的呼吸陡然停顿了半拍。
昨晚那双妖异冷冽的紫眸,此刻还在他的脑海中如烟花般炸开。
而眼前这双棕色眼眸,虽显得温顺,却与记忆里那个会因情绪而展颜欢笑、会因烦扰而轻恼嗔怒的聂澜判若两人。
他不禁回想起这些日子聂澜的种种反常:她说话时,尾音里那曾有的暖意已消失殆尽,变得简洁到近乎冷淡;上次查案时,她仅是扫了一眼卷宗,便精准无误地点出关键所在,那利落果决的劲儿,令共事多年的捕快们都不禁咋舌。
还有昨夜发生的一幕幕……明明是同一副面容,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温度,变成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聂澜缓缓收了手,石矶上那层如梦如幻的光晕瞬间敛去。
她轻盈地站起身,随手拎起石矶边的外衣,搭在臂弯处。
潭水沾湿的裙摆,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轮廓。
她款步走来,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问道:“能走吗?”
“你不是聂澜,对吗?”陈正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
聂澜闻言,缓缓蹲下身,使自己的视线与陈正齐平。
晨光温柔地洒落在她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那双棕色眼眸里波澜不惊,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陌生的锐利。
“不是之前那个。”她承认得干脆利落,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蹭着短打袖口的褶皱。
陈正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追问道:“那你是谁?”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她的目光淡淡地掠过他缠着布条的手,“只需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
陈正下意识地盯着自己的手,昨晚还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隔着布条都能感觉到丝丝暖意,结痂的边缘传来微微的痒意——这分明是伤口正在愈合的征兆。
他不禁思忖,这伤是她的手笔,难道是她昨夜施展术法帮了自己?
可此刻,比起伤口,陈正更渴望知晓聂澜的秘密,不知为何,这种渴望如藤蔓般在他心底肆意生长。
“你告诉我好不好?”他不由自主地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哪怕只说一点点。”
聂澜再次站起身,将臂弯里的外衣又拢了拢,语气平淡却不容商量:“不可以。走吧。”
陈正瞥了一眼手背上的布条,上面的血渍早已淡成浅黄,胸口的钝痛也减轻了大半,正常走路根本毫无障碍。
可那心底的不甘和好奇,如小猫的爪子般挠得他心头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