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撼天:流亡兄妹动八荒第17章

小说:空手撼天:流亡兄妹动八荒 作者:7月10日的晨昏线 更新时间:2025-07-04

池怀中深陷于龟裂的焦土坑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破碎的鳞甲与冻结的经脉,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曾经燃烧着金色烈焰的重瞳,此刻如同蒙尘的古镜,血色与灰败交织,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却依旧死死地、不甘地望向那残破的炼灵阵方向,望向那几个被池家仅存之人死死护在身后、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的孩童身影。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枚被强行融入、用以暂代丹田的第四阶妖兽妖丹,正在发出最后的、不甘的哀鸣。这枚妖丹,是他少年时第一次独自猎杀强敌的纪念,凝聚着最初的荣耀与勇毅。他以远超自身修为的坚韧神念为牢,以一颗历经沙场、守护族裔的“人心”为锁,强行压制住妖丹中那源自妖兽本能的狂暴杀意,借此短暂地拾回了往昔的部分力量,如同回光返照。

然而,事到如今。

妖丹,要耗尽了。

那强行压制妖丹狂暴的“人心”,也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恨意与绝望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他虽恨,蚀骨焚心之恨,却不悔。

留下,参加这场名为“点化灵根”、实为血腥献祭的仪式,本就是一场倾尽所有的豪赌。

赌赢了,池家便能立地飞升,摆脱这流放之地的泥沼,重归九州武学世家之列。

赌输了,他也尽其所能,以这残躯为池家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留下了几颗微弱的火种。

不赌?那便是坐以待毙,输得干干净净!天妖皇的阴影从未远离,或数年,或十数载,那沉睡的恐怖终将苏醒。他比谁都清楚,十二年前浑河那场毁灭性的惨败之后,朔郡防御早已形同虚设,成了一块没有设防的肥肉。不走,迟早沦为妖修口中血食。

时间…没有给他徐徐图之的余地了。

但是这恨啊…

如同九幽深处的毒火,焚烧着他的神魂。

他恨的不只是眼前这些道貌岸然、心如蛇蝎的星枢阁弟子,不只是那狼狈逃窜的龙镇岳。

他恨!

恨池家列祖列宗,恨黑旗军无数英魂,恨那些前仆后继、最终身陨于斩妖除魔之路上的同道!

你们…为什么都轰轰烈烈地死了?

却偏偏,独独留下了这样一帮…披着人皮、行径却比妖兽更为卑劣的杂种?!

妖丹的力量在疯狂流逝,如同指间沙。

那维系着他最后清明与力量的“人心”,也在无边恨意的冲击和生命本源的枯竭中,迅速消散。

什么是人心?

什么是人?

在这濒死的边缘,这个曾经无比清晰的答案,变得模糊而遥远。是守护族裔的执着?是压制妖性的理智?还是此刻这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恨意?他分不清了。

或许是池怀中之前那如同魔神降世、浴血搏杀的身影太过骇人,或许是此刻他身上虽微弱却依旧萦绕不散的惨烈煞气太过慑人。即便他已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星枢阁的弟子们,包括那李固,竟无一人敢上前一步。他们如同被无形的恐惧钉在原地,只敢远远观望,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坑中那“非人”存在的深深忌惮。

龙镇岳整理了一下被扯破、染血的华丽锦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份属于蕴真境巅峰天骄、属于国公的从容气度,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缓步上前,无视了那些惊恐的弟子,径直走到深坑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坑底那具残破的躯体。他甚至微微弯下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池怀中耳边低语,如同毒蛇吐信:

“池怀中,你是不是很奇怪,本国公为何对你们池家如此‘念念不忘’?”龙镇岳的声音带着一种伪善的叹息,却又透着冰冷的得意,“并非本公气量狭小,容不下一个流放的破落家族。实在是…你们兄弟二人在浑河,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你们死了,那件事,就永远沉入浑河底,再无人知晓了。”

池怀中破碎的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口中涌出更多的血沫,他艰难地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含混嘶哑,却如同淬毒的匕首:“临…阵脱逃…为…自己能……逃…破去…黑旗军…退路禁制…致大军…片甲不还.....鼠辈,修为再高…也是鼠辈…”

龙镇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穿伪装的惊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阴冷取代。他直起身,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说吧,你那个跟屁虫弟弟池怀言在哪里?他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浑河那天发生了什么。说出来,本公念在你曾是条汉子,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池怀中布满血污的脸上,那黯淡的金色重瞳只是漠然地望着龙镇岳,连一丝嘲讽都懒得给予。面对更凶残、更直接的妖修,他尚能死战不屈。眼前这个虚伪卑劣的鼠辈,又怎配从他口中得到半个字?他用沉默,表达着最后的、极致的轻蔑。

龙镇岳眼中杀机毕露,正欲再施手段彻底了结这心头大患。

骤然!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悸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残破的村庄

呜——!!!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妖风毫无征兆地平地而起!这风并非寻常气流,它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得化不开的腥甜血气,如同亿万冤魂在耳边尖啸!风过之处,地面残余的草木瞬间枯萎焦黑,化为飞灰;那些修为稍弱的星枢阁弟子,只觉得神魂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双腿一软,纷纷瘫倒在地,更有甚者直接被这恐怖的妖风摄去了魂魄,七窍流血而亡!即便是李固这等修为,也感觉体内真元运转瞬间滞涩,气血翻腾,脸色煞白如纸,踉跄着后退数步,眼中充满了骇然!

龙镇岳脸上的从容与杀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脸色比将死的池怀中的还要惨白!

只见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此刻被一层浓稠如墨、不断翻滚的妖云遮蔽,光线骤然昏暗下来,如同末日降临。妖云中心,一道妖娆得近乎邪异的身影,慵懒地斜倚在一张由森森白骨编织而成的巨大王座之上,正缓缓降落。

那是一名女子。

容颜妖艳绝伦,肌肤胜雪,红唇似火,一双眼眸是勾魂夺魄的幽绿色,流转间仿佛能摄人心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一对毛茸茸、尖端带着一点银毫的狼耳,此刻正微微抖动,似乎饶有兴致地聆听着下方蝼蚁的恐惧。她周身散发出的妖力波动浩瀚如渊,深不可测,甚至比之前妖化状态全盛的池怀中还要强横数倍不止!

蕴真境!而且是极为强大的妖修!

白骨王座无声地悬浮在离地数丈的空中。妖艳女狼修慵懒地支着下巴,幽绿的眸子扫过下方如同被冻结的蝼蚁们,小巧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和嫌弃。

“刚才就感觉到这边飘来好多‘美味’的血食气息,”她的声音娇媚酥骨,却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没想到,你们这群不开眼的东西,居然不经过本座的同意,就把他们给‘炼’了?”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眼神扫过炼灵阵残余的污秽痕迹,满是鄙夷,“还炼得如此粗糙,如此难吃!真是暴殄天物!”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下方星枢阁那些两股战战、几欲昏厥的弟子们身上扫过,神情微微一松,像是挑剔的食客在打量勉强能入口的食材。

“嗯…差了点意思,”她微微蹙眉,带着一丝勉强,“不过嘛,饿极了,也不是不能将就着填填肚子。”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场中修为最高、气息也最明显的龙镇岳身上,幽绿的瞳孔闪过一丝戏谑,“喂,那个第五境的人族小子,你是想跑吗?”

龙镇岳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国公的威严?他一手紧紧攥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的爱妻的手,另一手死死拉着同样惊恐万状的儿子龙星昭,体内蕴真境巅峰的真元已经不顾一切地疯狂运转,周身金光隐现,赫然是准备施展秘术遁逃!

女妖修歪着头,狼耳轻轻抖动,似乎在认真权衡。她此行是来“觅食”的,并非来拼命。眼前这个蕴真境巅峰的人类,虽然气息有些虚浮,但真要逼得对方狗急跳墙,燃烧本源拼死一搏,自己就算能赢,也必然付出不小的代价,甚至可能受伤。

为了吃顿饭把自己弄伤?太不划算了。

她慵懒地挥了挥白皙如玉的手,如同驱赶苍蝇,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嫌弃:“罢了罢了,快滚吧!本座对那‘二手货’也没什么胃口。看着就倒胃,影响本座食欲。”她伸出纤纤玉指,遥遥点了点被龙镇岳护在身后的龙星昭,一脸鄙夷

“……”

龙镇岳脸色一阵青白,屈辱感几乎冲破头顶,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说,更不敢看那女妖修一眼,周身金光猛地大盛!

“咻——!”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道璀璨的金色遁光裹挟着他和他的妻儿,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撕裂了浓重的妖云,瞬间消失在天际尽头,惶惶如丧家之犬。

李固见状,也立刻收敛起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阴影的老鼠,祭起飞剑就要悄无声息地遁走。

女妖修瞥了他一眼,幽绿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耐,红唇微撇:“啧,凝气境,还有个滑溜的老鼠…算了算了,一起滚吧,留着也是占地方,碍眼。”

李固如蒙大赦,连头都不敢回,御剑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剑光,仓皇逃窜,那速度比起龙镇岳的金光遁法,明显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飞剑明显歪了几次,透着狼狈与恐慌。

转眼间,场中只剩下被彻底抛弃、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星枢阁弟子,以及坑中那具残破的、气息微弱的躯体。

女妖修的目光终于落回下方这些瑟瑟发抖的“食材”身上。她脸上露出一种孩童挑选糖果般的纯真笑意,只是这笑意落在众人眼中,比地狱恶鬼还要狰狞。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凌空虚点,幽绿的光芒在其指尖闪烁,仿佛能洞穿每个人的本源。

“地灵根上品…嗯,马马虎虎。”

“地灵根中品…凑合吧。”

“又一个地灵根中品…今天运气真一般。”

她的目光在一个个面无人色的弟子身上掠过,如同在清点自己的财产,带着一丝挑剔。最终,她的指尖停在了一个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的年轻弟子身上,那弟子天赋似乎颇为不错。

女妖修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真实的喜色,幽绿的瞳孔兴奋地亮起,如同发现了宝藏。

“哦?居然还有个天灵根?”她舔了舔红唇,露出了两颗尖锐的、闪烁着寒光的犬齿,笑容变得无比妖异而贪婪。

她优雅地从白骨王座上飘然而下,如同降临凡间的妖魅,带着致命的芬芳与恐怖。

“就从你…开始品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