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马锐打着哈欠，按照林舟发来的地址，来到了江城市中心的“环球贸易中心”。
他本以为“腾飞集团”的初创总部，顶多是在某个科技园里租个百来平的小开间，环境堪比他们大学的机房。
然而，当他站在金光闪闪的A座大厅，看着电梯楼层索引上，“58F：腾飞集团”那一整行烫金大字时，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一整层？
这可是江城CBD的甲级写字楼！
一年的租金，怕是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钱都多！
“败家，太败家了！”
马锐痛心疾首，同时又激动得两腿发软。
他越发坚信自己的判断：林舟这兄弟，就是在用一种行为艺术的方式，向他那不知名的有钱老爹，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电梯门打开，空旷、明亮、可以三百六十度俯瞰江景的巨大空间展现在眼前。
装修的工人正在进进出出，而林舟正站在落地窗前，像个监工一样，指挥着现场。
“来了？”
林舟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左手边那片同样开阔的区域。
“那边，划给你了。‘腾飞互娱’的地盘，装修风格你自己定，预算……你看着花，尽量往高了报。”
马锐张了张嘴，感觉任何语言在如此朴实无华的“钞能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内心充满了帮兄弟把钱花完的使命感。
他注意到，在右边区域的规划图纸上，立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最大号的字体写着——“腾飞集团-骑士团事业部”。
“骑士团？这是干嘛的？”
马锐好奇地问。
“听起来比我这‘互娱’要高大上多了。”
“一个……小小的实体产业尝试。”
林舟言简意赅，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边你先盯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完，林舟便转身离开，留给马锐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
林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打车到了城郊的“三河人才市场”。
这里是江城最大的劳务集散地，空气中混杂着汗水、劣质烟草和盒饭的味道。
无数双迷茫又期盼的眼睛，在各式各样的招工牌之间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
“电子厂招工！月入六千！包吃住！”
“工地要人！三百一天！日结！”
“后厨学徒！管饭就行！有无经验均可！”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构成了一曲现实的交响乐。
林舟在市场管理处租了个最便宜的小摊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叫喊，只是默默地支起了一块打印精美的KT板。
【腾飞集团-骑士团事业部诚聘外卖骑手】
招聘要求：会骑电动车，会用智能手机即可。薪酬待遇：
1.底薪八千元/月（税前），另有绩效奖金。
2.签订正式劳动合同，缴纳五险一金。
3.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超出部分按国家规定支付1.5倍加班费。
4.公司统一配备符合国标的车辆、头盔及工装。
这块招工牌，就像是掉进麻雀堆里的一只白天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林舟的摊位前就围得水泄不通。
但和预想中的踊跃报名不同，现场充满了质疑和嘲笑。
“底薪八千？送外卖？他怎么不去抢啊！”
“还五险一金，八小时工作制？我上次听这种话，还是在新闻联播里！”
“小伙子，你这新式骗局啊？是不是把人骗过去就噶腰子？你看你这牌子，‘骑士团’，听着就不像正经单位！”
“散了散了，一看就是骗子，别浪费时间了！”
一个大妈甚至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白菜帮子扔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了林舟的脚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林舟没有生气，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一张张或麻木、或讥讽、或警惕的脸。
他深知，被现实毒打惯了的人们，对于突然出现的美好事物，第一反应不是接受，而是怀疑。
信任的建立，需要一个契机。
而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人群渐渐散去，只有零星几个人还站在远处观望，交头接耳。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人群外围挤了进来，径直走向了林舟的摊位。
走在前面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嘴唇干裂，眼神里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儿。
他叫王大力，一个星期前被老乡骗到江城，说是介绍进大厂，结果被黑中介卷走了身上最后五百块钱，已经饿了两天肚子。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副眼镜，显得有些文弱。
他叫李浩，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上一份工作就是在某外卖平台当骑手，因为带头抵制平台不合理的罚款和压价，被系统以“恶意讨薪”为由永久封号。
两人在人群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走投无路的绝望，以及一丝“再被骗一次也无所谓了”的疯狂。
王大力走到摊位前，沙哑着嗓子，指着那块KT板，死死地盯着林舟的眼睛。
“你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