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虐文里的恶毒女配,今天原主跳海未遂。
书里男主沈知行漠然扫过我惨白的脸:“你死在这里,沈太太的头衔也轮不到你。
”我拔掉针管翻身下床:“哦,那刚好,我改嫁给事业了。
”后来我的珠宝设计震惊巴黎时装周,记者追问创作灵感。
我对着镜头微笑:“感谢沈先生当初淘汰我。
”台下沈知行捏碎酒杯起身:“谁给你的资格先淘汰我?
”手腕上留置针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丝丝缕缕,带着冰冷的提醒。
消毒水的味道毫不留情地钻进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一口凉透的铁锈,
沉甸甸地坠在肺里。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糊了厚厚的胶水,
每一次掀动都带来一阵昏眩的抵抗和酸涩。视野一点点拼凑起来。
头顶是雪白到冷漠的吸顶灯,刺目的光晕里,隐约浮动着一粒粒微尘。墙壁惨白一片,
干净得不近人情,更显出角落那一点异样醒目的污渍——不像是无意洒落,
倒像是有人发狠甩上去的。深红的、已经有些暗沉的液体,
在平滑的墙面上蜿蜒出一道张狂粗野的刻痕。像……字?林晚吃力地转动着沉重无比的脖子,
颈椎咔咔作响,那点污渍在视野里艰难地挪移、拼接、慢慢显形。
一个歪歪扭扭、张牙舞爪、蘸着某种暗红液体写就的巨大名字,
深深印在那片刺眼的白墙上:【沈知——行】三个大字突兀地霸占着视线,
每个笔画末端都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拖拽感,
仿佛写字的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这个名字狠狠钉入墙壁。
一股阴冷的寒流猛地窜过林晚的脊椎,刺骨的麻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沈……知行……”她干涩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那个名字从舌尖滚落,沉重无比,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般的黏腻感。与此同时,海量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轰入脑海,带着冰锥般尖利的棱角,狠狠撞击着她原本的认知边界!
一本叫做《总裁的囚爱甜妻》的小说剧情,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廉价狗血的油墨气味。苏筱,
书里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女主,天生就是被世界温柔以待的设定。江曼,
那个与她有着七分相似却心肠歹毒的反派女配,疯狂爱慕男主沈知行。沈知行,
那个将冷漠刻进骨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级财阀继承者。而她林晚,
此刻正躺在这个惨白空间里的这个身体,正是江曼。
一个活不过三分之一篇幅的、彻底沦为男女主感情垫脚石的炮灰。
按照那本粗制滥造小言的情节,就在昨天,“江曼”因为沈知行冷酷决绝地拒婚,
终于精神彻底崩溃,被一群所谓的塑料姐妹们煽风点火后,
冲动之下冲到了冰冷刺骨的海滨悬崖,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折翼的鸟般坠入浪涛汹涌的大海。
一场彻头彻尾的、用以祭奠男女主角伟大爱情的,最廉价的自杀行为艺术。
“呵……”一声短促的、从肺管深处被挤压出来的气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嘲弄意味,
从林晚干裂的唇缝里溢出。她居然穿书了。
成了这个书中人人厌弃的恶毒恋爱脑蠢货——江曼。
手腕上针孔残留的微弱刺痛还在若有若无地提醒着与这具血肉躯体的联系,
而墙面上那滩用指尖鲜血混合着某种廉价暗红指甲油写下的巨大遗书,
像一条毒蛇般冰冷地盘踞在视觉中心,每一次呼吸都更添一分窒息与反胃。
那字迹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占有欲和绝望的毁灭感,
每一笔划都狰狞地叫嚣着“沈知行”这个名字就是江曼全部存在的意义。
林晚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部剧烈地翻搅起来,并非源于生理的不适,
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剧烈排斥,
一种对被框定、被物化、被强行嵌入如此不堪命运图谱的彻底反叛。“砰!
”沉重的高级木质门被毫无缓冲地推开,撞在同样材质的门吸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短响,
打破了病房里凝固的冰层。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不容忽视的阴影,带着外面走廊更低的温度,
强硬地侵入这片惨白的空间。昂贵的私人手工皮鞋落在吸音良好的地板上,几乎无声,
但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气压,如同冷硬精密的齿轮碾过地面。林晚的目光向上移动,
掠过笔直熨帖、毫无褶皱的黑色西裤裤线,掠过暗纹低调、面料挺括的西装外套,
最终停驻在走进来的男人脸上。沈知行。书里那位连目光都吝于赐予女配的冷酷男主角,
此刻真正地站在了她的病床前。现实中的冲击远比文字描述更直接、更具象化。
他的面容英俊得毫无瑕疵,如同最高明的雕刻师精心打磨的玉石,
棱角分明中透着一种逼人的精致。然而那份英俊被冰封了,没有一丝温情的迹象,
深邃的眉眼间凝结着凛冽的霜雪,如同极地永不融化的冰盖。
他的视线扫过林晚那张因失血和冰冷海水浸泡而依旧惨白的脸,没有任何温度,没有惊诧,
更没有一丝怜悯。那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她,如同拂去桌面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面被刺目字迹占据的墙上——那几个用某种粘稠污秽物涂抹上去的名字——【沈知——行】。
那刻骨的嘲讽终于毫不掩饰地浮现在他完美却冰冷的唇角,薄薄地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
“江曼,”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像打磨光滑的金属块,字字硌人,“命够硬的。
”冰冷的目光终于吝啬地转向病床上的人,没有丝毫波澜,
只有全然的漠然和一丝被深深冒犯的不耐,“用命做筹码?”沈知行向前一步,
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住林晚纤细的病床。他微微俯身,带着一种压迫性的审视,
语调是零度以下的死水:“很遗憾。就算你真的死在那里,
”他的薄唇清晰地吐出最残忍的字眼,“沈太太的位置,也永远不会属于你这张脸。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坚硬脆弱的薄冰,轻轻一碰就会碎裂迸开无数冰渣。
墙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符在死寂中扭曲跳动,像一个耻辱的烙印和荒唐的笑话。
若是真正的江曼,此刻大概已经在绝望的废墟中万念俱灰,连挣扎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
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都在他冰冷的宣告下彻底熄灭。然而——林晚只是平静地躺着。
那双属于江曼的、原本盛满卑微爱慕的眼睛,此刻却像一潭无波无澜的深水,漆黑,清冽,
映着病房冷硬的光线,找不到任何破碎的倒影,连一丝他预想中的歇斯底里都没有。
沈知行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起一瞬极细微的褶皱,
那是一种事态发展偏离精准掌控轨道时产生的本能警惕。下一秒,病床上的女人动了。
没有惊惶的抽泣,没有悲愤的质问。她用尚有些虚弱但异常稳定的动作,
猛地抬起那只还打着留置针的手。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
仿佛那不是连接着她身体、输送着药液的通道,而是一段肮脏耻辱的绳索。
“嗤——”轻微的声响。胶布被撕开。一次性软针**脆利落地拔出!
几滴殷红的血珠飞快地沁出她苍白肌肤上的小小孔洞,颤巍巍地挂在手背上,
如同暗红的玛瑙珠。手腕上瞬间传来的刺痛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真实的灼烧感,
顺着神经末梢窜上去。然而,林晚心里某个沉寂已久的部分,恰恰因为这带着血气的痛感,
反而重新有力地搏动起来。身体的疼痛如此直接,撕扯开了灵魂被强塞进来的桎梏。
她无视手背上那几点鲜艳得刺目的血珠,双手猛地一撑病床,腰腹发力。柔软的病号服下,
属于年轻身体的柔韧和并未被绝望彻底摧毁的力量瞬间迸发出来。
她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流畅的、不合时宜的韧性。虚弱的双脚稳稳落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冰寒的触感从脚心直窜而上,刺穿了包裹着她的虚弱假象。她站直了身体,
脊背挺直得有些僵硬,像一张绷紧的弓弦,抵抗着身体的虚弱和残留的冰冷。她抬起眼,
终于正面迎上沈知行那双深不可测、此刻翻涌着冰风暴的眸子。
视线在空中无声地碰撞、角力。林晚的脸依旧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脱皮,
头发被海水和抢救折腾得枯草般散乱。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显得她更加伶仃瘦弱。
但在那深潭般的眼睛里,
燃烧着一种沈知行从未在“江曼”这个载体上见过的火焰——一种近乎野蛮的清醒与冷漠。
她的声音终于响起,像一块粗糙的砂石摩擦,沙哑却异常清晰,
字字句句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哦。那刚好。”她甚至微微牵了牵嘴角,
那弧度近乎一种嘲弄的弧度,指向的却不是沈知行,
而是那个被她彻底驱逐出内在世界的“江曼”。“我改嫁给事业了。沈先生,你的位置,
空出来了。”沈知行脸上的冰封面具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双阅人无数、惯于掌控全局的深眸里,掠过一丝微乎其微、却绝对无法掩饰的愕然。
那愕然如同高速掠过的飞鸟投下的阴影,稍纵即逝,但确凿无疑。
他从未见过如此反应的江曼。不是哭求,不是咆哮,甚至不是赌气。而是一种…剥离?
仿佛她真的亲手拔掉了某种深入骨髓的寄生体,
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的、卸下重负般的轻松?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寒冰铸就的探针,
试图更深地刺入面前这双突然变得陌生无比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摇尾乞怜的卑微渴望,
那些他曾视若草芥的痴迷火焰被一盆名为“清醒”的冰水彻底浇熄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的冰冷,一种近乎审视的距离感,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晶玻璃在冷冷地打量着一件…“物品”?他?
那个她曾视若神明的沈知行,成了被她用冰冷眼神轻轻推开的…物品?
薄唇抿成一条更为冷硬的直线。沈知行没有立刻回应。极短暂的死寂在病房里弥漫开,
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而无感情的滴答声,嘲讽着沉默下的暗流汹涌。
一丝难以言喻的怒意夹杂着被冒犯的、属于顶级掠食者骨子里的不悦,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仿佛精心设置的棋局,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竟敢擅自跳出了棋盘?这感觉陌生,
且令人极度不适。“改嫁?”他终于开口,语气淬炼得更加冰冷低沉,
如同碎冰在玻璃杯壁上轻轻刮擦,“江曼,
看来冰冷的海水非但没有灌满你那颗只会做梦的脑袋,”他微微停顿,
刻意的言语如匕首般精准刺出,“反而让里面的水分彻底蒸干了?
”言语利剑指向的是预想中的溃败伤口,等待的依旧是对方破碎流血的姿态。
沈知行站在病房门口逆光的位置,整个人被勾勒出一道坚硬完美的剪影,
散发着长久居于巅峰所形成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然而,回应他那锋利言语的,
却是一抹更淡、更远、更冰冷的弧度,凝固在林晚苍白干裂的唇角。“也许吧。
”林晚的声音平平的,像冻结的湖面,没有丝毫裂痕。她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目光已经越过了他高大身躯的遮挡,投向走廊尽头那扇敞开的、通往外面世界的门。
窗外溜进来的细碎光线,穿过他留下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窄却明亮的光带。
“至少现在脑子是清净的。”她补充道,语调轻飘得像一阵风,
“不用塞满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无关紧要?
”沈知行的眉峰骤然压低了一个危险的刻度。林晚不再接话,
仿佛那四个字本身就已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应付他的力气。她的虚弱是真实的,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动着针孔残留的疼痛和刚从死神边缘爬回来的倦怠。但她站得很稳,
一步一步,踏着冰凉的地面,向着门口那点被沈知行阴影切割得所剩无几的光线走去。
脚步虚浮,节奏却很坚定,踏在寂静里,却踏碎了病房里曾经由沈知行完全掌控的气场。
她沉默地、一步一顿地,挪到他巨大的阴影边缘。两人错身的瞬间,
林晚甚至需要微微扬起下颌才能避开他那冷漠垂落的目光。视线短暂地擦撞,没有火花,
只有无声的距离在拉锯。沈知行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那片冰封的湖,平静得令人心悸。
林晚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径直擦过他身边昂贵的衣料。昂贵的古龙水尾调掠过鼻尖,
林晚胃里泛起一股剧烈的恶心感,仿佛闻到的是腐烂玫瑰混合着腐朽虚荣的浓烈气味。
她屏住呼吸,身体内部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抗拒的咆哮,强迫自己维持住外表的平静,
没有流露出分毫的躲避或踉跄。高跟鞋,
那双属于过去的江曼、象征着某种可耻献祭的细长利器,
此刻像废品一样随意躺在病房角落里,一只鞋尖歪指着墙面上那个血淋淋的名字。
那名字在视野边缘扭曲成一片暗红的污迹。林晚赤着脚,
病号服宽大的裤腿几乎遮住了整个脚面,就这样踩在冰凉光滑的瓷质地板上,
毫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没有回头。沉重的房门在她身后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闭合。
隔绝了里面那个凝固的、由沈知行散发的无形冰暴的中心。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观景窗。窗外,初秋午后的阳光正好,大片大片明耀的金色,
毫无阻碍地泼洒进来,在地面上铺开一片流淌着光尘的绒毯。这光线刺眼而真实,
带着鲜活的力量穿透了消毒水的壁垒。林晚在窗边停下了脚步。
她下意识地抬起那只留有针孔和血迹的手背,轻轻挡在眉骨上方。
那刺目的光芒穿透她微薄苍白的手背皮肤,染上一层朦胧的金红,
清晰地映照出皮肤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一种被穿透、被审视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这阳光太炙烈,几乎要将她这一身狼狈的病态彻底焚烧殆尽。然而,在那灼烫之下,
一种奇异的、全新的东西,如同地底的种子骤然暴露在光中,
开始在她的胸腔深处不安分地搏动。是灼痛?还是重生撕裂旧壳的必然疼痛?
______电梯下行,失重感带来的短暂眩晕如同短暂撕裂意识的匕首。
当金属门无声滑开,
股熟悉的、混合着昂贵香熏(前任“江曼”的品味)与封闭空间特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时,
林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像拉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盒子。玄关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暖黄的光线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像铺开一层冰冷的薄霜。视野所及之处,
无不奢华精致。巨大的抽象主义地毯铺陈在脚下,
着昂贵的光晕;墙上悬挂的艺术品(林晚只认出仿作的气息)沉默而疏离地俯瞰着这方空间。
这些冰冷的陈设,每一件都曾是“江曼”精心挑选的战利品,
是她费尽心思想要靠近沈知行世界的勋章。现在看来,它们更像一套华丽冰冷的刑具,
无声地禁锢着曾经的占有者。林晚赤着脚踩上那块昂贵冰冷的地毯,像踩在玻璃碎片上。
她径直走向主卧那面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衣帽间镜墙。镜面纤尘不染,
清晰地映照出此刻的她——穿着一身粗糙的蓝色竖条纹病号服,头发凌乱,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嘴唇干裂得厉害。
与这个过于精致的金丝雀牢笼格格不入。镜子里那个憔悴的女人也在看着她。陌生,疲惫,
眼神深处却烧着两簇冰冷又灼热的火苗。“林晚。”她对着镜子里的影像,
低声地、却异常清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那两个字从喉咙深处滚落,
带着某种挣脱污泥的艰涩,却也掷地有声。“重新认识一下。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镜面中女人苍白的脸,冰凉的触感异常实在。不再是“江曼”了。
忆、那些刻在墙上的癫狂、那些海水的冰冷窒息……都将被她一寸寸剜去、剥离、甩在身后。
无论身后那个金丝牢笼中蛰伏的冰兽是否会反扑。这个念头一起,
立刻像一条灵活的毒蛇攀附上来,绞紧心脏。林晚猛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昂贵的香薰气味此刻闻起来更像是令人窒息的泥沼腐败气息。不行,
必须立刻找到新的锚点,一个能抵抗所有沉沦的、属于自己的支点。
她的目光在衣帽间里一排排、一层层堆叠如迷宫般的衣物鞋帽间仓促逡巡。蕾丝,真丝,
亮片,珠光,各种高饱和度的颜色杂乱地拼凑在一起,
宛如一场声势浩大、品位堪忧的视觉灾难秀。
每一件都像是在尖叫“快看我”、“我属于这里”、“我能配得上他”。
手指拂过一件件衣服的面料,那些或滑腻或粗糙的触感此刻变得黏腻而令人憎恶。
这些都是过去的“江曼”套在身上的层层枷锁。翻找变得急切粗暴。
丝绸、羊毛、昂贵的羊绒被她毫不怜惜地揉搓、推开。终于,
在衣帽间深处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她指尖触碰到了截然不同的质感。
粗糙、厚实、带着一种原始的硬度。一件男款样式的深色牛仔夹克,洗得有些发白了,
袖口磨损严重。还有一条同样磨损破旧的宽松黑色长裤。样式简单到有些沉闷,但结实。
“江曼”心血来潮搞“复古潮流”或是为了迎合某个她早该遗忘掉的短暂“爱好”时期买下,
却被迅速打入冷宫的单品。它们静静地躺在角落,像误闯入奢华宫殿的异类。
林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抽了出来。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的皮肤,
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痛感的真实。她转身走进宽敞得过分的浴室。
水龙头被拧开到最大,冰冷的水柱猛地冲击下来,砸在头顶、脸上、身上。
寒意迅速渗透皮肤,每一滴水都像细密的针尖刺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但这冰冷不同,它冲掉了消毒水的味道,
冲掉了海边咸腥腐朽的气息,也试图将“江曼”存在过的痕迹用力洗刷掉。
她站在强劲的水流下,搓洗着手腕上的血痕,手背上那个细小的针孔,
指甲缝里可能残存的污渍和那令人作呕的古龙水气味。终于关掉水流。镜面被水雾弥漫,
模糊一片。林晚扯过毛巾随意地擦着短发,水珠顺着发梢向下滴落。
她穿上那件宽大的牛仔夹克和黑色长裤,粗糙的布料包裹着身体,像一层坚硬的茧。
原本宽大不合身的衣物此刻罩在她过分瘦削的身体上,倒是莫名多了几分硬朗的轮廓感。
湿漉漉的头发被随意地捋到耳后,露出清晰瘦削的下颌线和锁骨线条。镜中人依旧苍白憔悴,
但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已经变了——疲惫深处,
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一丝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镜中的她,
穿着不属于“江曼”这个壳子的衣服,眼神像把开刃的匕首,
闪烁着危险而令人无法移开的光芒。那光芒是利刃出鞘的寒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锋芒。
她看着镜子里这个焕然一新的自己,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的利爪,
要将这牢笼撕开一道口子:“从现在开始,一点光都不该浪费在这牢笼里。
”她快步穿过那间巨大却空洞的客厅,
那些无声彰显着过去“江曼”渴望与审美的奢华摆设从视线中迅速模糊后退,
扭曲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和冰冷的线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缩影,
玻璃幕墙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斑。但此刻,这一切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甚至那座象征着权力顶峰的沈氏集团大厦尖锐的顶部,也不过是地平线上一个遥远模糊的点。
林晚目不斜视。目标明确——公寓大门。离开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的轻响,像斩断了一根无形的绳索。外面走廊的温度低了几度,
光洁明亮却依旧冰冷,如同医院通道的延续。
她踩在坚硬地面的赤足(公寓内昂贵的地毯在她身后被永久隔绝了)触感却异常真实而踏实。
她需要交通工具,通往真正战场的交通工具。手机,
那块被遗弃在客厅茶几上闪烁着昂贵光芒的金属块,像一块毫无生气的砖头。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来,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敲击。
昂贵的座驾钥匙被她在某个储物抽屉角落里找到,顺手拿起,冰凉坚硬。然后,是钱包,
那个在奢侈品中同样价格不菲的小皮具,里面躺着几张曾经被“江曼”视若珍宝的黑卡副卡,
边缘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她拉开公寓沉重的、吸音良好的大门,
电梯金属面板的光线再次刺痛了眼睛。______引擎轰鸣了一声,随即被高效地压制住,
在午后的住宅区地下显得低沉有力。林晚的手掌紧握着冰凉的、覆着细腻牛皮质感的方向盘,
指尖的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脚下踩下油门踏板,
这辆“江曼”曾经小心翼翼只为能停在沈氏大厦地下车库某根指定柱旁的昂贵跑车,
此刻如同一头被强行唤醒的暴躁猛兽,
轮胎在地下车库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短促而刺耳的摩擦啸叫,卷起一阵呛人的橡胶焦糊气味,
猛地向前窜去。巨大的惯性将她狠狠掼向驾驶座的靠背,
后背撞击在昂贵的真皮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窗外冰冷的、带着机油和尘埃混合味道的风顺着敞开的车窗猛灌进来,
粗鲁地掀动她湿漉漉贴在额角的碎发,拉扯着头皮,带来清醒的痛感。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孱弱。
那场冰冷海水的洗劫和抢救室里的生死挣扎后,剧烈心跳带来的不是自由的**,
而是一阵伴随着剧烈晕眩感的闷痛,沉沉地压在胸口,
每一次深一点的呼吸都带着窒息的阻滞。她的脸色在快速掠过的灰暗车库光影中更显惨白。
“呼……呼……”她艰难地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强迫胸腔扩张,氧气艰难地涌入肺部。
一只手依旧紧紧扣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抵住剧痛发闷的胸口。
但那双望着前方、穿透挡风玻璃的眼睛,却在痛苦中淬炼出更锋利的寒星。没有恐惧,
没有退缩,只有一片在压抑中愈发沉凝的冰冷意志。这车不再是身份的附属品,
只是通向自由领地的工具——一个暂时的、仅能用作搬运的载体。
城市喧嚣的声浪在驶入主干道的那一刻轰然而至。午后的阳光穿过高耸建筑的缝隙,
在林荫道上投下不断变幻的光影之河。周围车辆的鸣笛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林晚驾驶着这辆过于抢眼的银色轿跑,
以与它外表极不相符的笨拙姿态(每一次换挡的顿挫都清晰可见)穿梭其中。
目光掠过后视镜。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苍白和强撑的冷硬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
林晚扯了扯嘴角。现在的样子,可真不像是个准备去开疆拓土的样子。
更像是……一个刚从海里捞上来、套着不合身衣服的落难者。但这念头只存在了一瞬。
她的目的地——城市大学区域外围那几幢风格混搭的旧楼。灰扑扑的墙面,
有些**的红砖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楼下是各式各样小小的学生用品店,
门口的灯箱上贴着褪色的招聘广告和**信息。
这车与环境的格格不入在驶入这条布满裂纹的支路时达到了顶点。行人的侧目,
电动车主的嘀咕,都像无形的芒刺扎在车窗玻璃上。林晚充耳不闻。
她的目光锐利地在几块褪色的、覆着薄尘的落地玻璃上搜寻。一个、两个……角落里,
一块有些歪斜、底部边缘微微卷起、被撕掉大半海报痕迹的玻璃橱窗后面,
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狭长空间映入眼帘。地面落着厚厚的灰尘,
角落里堆着废弃的展架和几卷蒙尘的布料,墙壁斑驳脱落,
几处可疑的污渍像是地图的边界线。
门口挂着巴掌大小、同样布满灰尘的“吉铺出租”广告纸牌。正是她脑中唯一合适的地点。
车门被猛地推开,林晚下车大步走向紧闭的玻璃门,
手指触碰到门把手上冰凉滑腻的灰尘时微微一顿,却没有停留。门后一片死寂,
锁孔早已生涩。她按下了门口那张广告纸上有些模糊不清的电话号码。手机贴在耳边,
嘟嘟的忙音在嘈杂的街道背景里像是一种悬而未决的倒计时。时间似乎被拉长了。
每一次忙音都牵扯着胸腔残留的闷痛。终于,电话被不耐烦地接通了,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男声响起,
语气透着长久无人问津的懒散和不耐烦:“喂?哪位?”“租房子。
地址:学府路74号侧巷店面。”林晚的语调简练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哦…那个啊,”那边似乎在记忆中翻找了一下,“三十平,有水电没煤气,层高一般,
墙角有点渗水,
消防通道合格文件……月底得补上……”房东语速飞快地报出一串缺点和遗留问题,
态度称得上敷衍,似乎笃定没人会要这样的铺子。“押三付一。”林晚打断他,
没有任何询问价格的迂回,直接抛出了条件。电话那头明显卡壳了几秒,
那种弥漫的懒散被瞬间掐断了,语气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和骤然升起的热情:“哈?
你说啥?付……付三押一?没搞错吧妹妹?那里位置可不……”“没错。
”林晚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现在过来签合同,马上。不然我取消。”“来来来!
马上来!十分钟!不,八分钟!”电话里的声音已经激动得有些劈叉,
伴随着那边椅子翻倒和钥匙叮当作响的嘈杂背景音。林晚没有再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背靠在那扇积满灰尘的冰冷玻璃门上。身体因虚弱和强行发力而细微地颤抖着,
掌心也因用力过度而传来针刺般的细密麻木感。深秋的风没有阻碍地吹过这条背街小巷,
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掠过她粗糙的衣料,钻进骨头缝里。
______时间仿佛被拉得极其缓慢,每一秒钟都像是在冰水里浸泡过的铁链,
沉重地拖曳着她的神经。肺部的滞闷感并未减轻,反而因站立姿态而更加清晰。
眼前狭小的空间被灰尘和蛛网分割,透过那块不洁净的玻璃门望出去,
街角的天空是一种疏离寡淡的灰蓝色。
远处终于传来一阵老旧的轮胎碾压柏油路面的独特噪音,
伴随着引擎低沉、略带哮喘似的喘息声。
一辆饱经沧桑的墨绿色面包车带着一股呛人的尾气味道,
歪歪斜斜地停在了店门前狭窄的路沿边。车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穿条纹涤纶夹克、头发稀疏花白、脸庞黝黑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上有些急促地跳下。
他那双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扫过停在路边的崭新银色跑车,
再猛地盯在林晚身上——一个穿着宽大破旧牛仔夹克、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年轻女人。
他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惊疑。
手忙脚乱地在腰间钥匙串里翻找了好一会儿,
才费力地将那扇布满灰尘的玻璃门推开一条仅容一人的缝隙。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尘埃和陈年涂料的气味猛地涌了出来。“就是这个,喏,空间还是可以的,
”房东一边侧身挤进阴暗的室内,一边用脚随意地拨开地上的几个空塑料瓶,“层高没问题!
电路都是新走的!就是……”他油腻的手指在墙壁上某片污渍明显的区域用力搓了搓,
似乎想把它蹭掉,“这个……前一家租户开打印店留下的污渍,勤快点弄个油漆就盖住了。
位置是差了点,不过大学边上嘛,
学生仔买东西也图个便宜……”他嘴里滔滔不绝地吐着言过其实的推销词,
布满纹路的眼角余光却始终黏在林晚脸上,揣测着她的底线和软肋。林晚沉默地走进店内。
光线从高处蒙尘的小窗斜射下来,映出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颗粒。
她脚步很轻地走过空荡的地面,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奇异的空旷回响。
她的目光锐利得像探测器,从布满褐色印迹的墙角水痕,
挪到那扇被糊住的狭窄消防通道小门(房东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再到窗户框上因潮湿变形开裂的细缝……每一个瑕疵都**地暴露在下午渐渐变弱的冷光里。
“押金,三个月租金。”林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直接打破了房东喋喋不休的介绍。
她从夹克口袋里拿出那个胀鼓鼓的钱包,里面码放整齐的百元现钞露了出来,
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异常扎眼。房东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些崭新的钞票上,
喉结明显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脸上堆积起讨好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哎呀,
妹子一看就是爽快人!好办事儿!
他立刻从他那个鼓囊的破旧手提包里摸索出一份边缘磨得发毛、纸张泛黄的简易租赁合同,
用口水舔了舔食指,麻利地翻到签名页。
甚至盖着模糊复印红章的文件(上面写着的租赁金额比他刚才在电话里报给她的高了一截)。
没有质疑,没有讨价还价。她迅速抽出六张钞票(押三付一的金额一分不多),
在房东贪婪和微微错愕的目光中,
干净利落地抽走了那支沾着他唾液、顶端已经秃掉的廉价圆珠笔。签名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力透纸背。“钥匙。”林晚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薄薄合同,
视线落在他手中攥着的那把带着陈年铜绿的大号钥匙上。房东连忙递上钥匙,
指尖还带着些许滑腻。林晚用两根手指捏住钥匙冰冷的金属部分,避开他的触碰。
“水电账单转到这边地址。弄好打我电话。”她转身就往外走,没有多余的眼神。“诶?行,
行!没问题!”房东捧着那些钞票,脸上的笑堆得更深了,冲着她背影喊了一声,
“妹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林晚的脚步已经踏出了门槛,
冰冷的秋风再次舔舐着**的颈项,将店内浑浊的气息切割开来。她充耳不闻身后的客套。
小面包车发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点轻松欢快的节奏驶远了。灰尘重新落下,
世界好像终于安静了,只剩下这片小小的、属于自己的、伤痕累累的空间。
______车子重新被启动,引擎的震动传递到掌心,比刚才显得更加沉滞,
每一记轰鸣都像是扯动了心口那份残留的钝痛。林晚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出坚硬的棱角,
将那辆银色的跑车开向城市另一端那片奢华的公寓区。回到那个笼子一样的房子时,
黄昏的光线已经斜斜地穿过巨大的落地窗,
将整个奢华但冰冷的客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金色牢笼。她沉默而迅速地行动,
像一个潜入敌营清理现场的机械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犹豫。
目标直指主卧旁边那个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她伸手进去,
将一件件昂贵的连衣裙直接揉成一团,
华美的丝绸在她指下扭曲变形;包裹在防尘罩里的**版包包被粗暴地扯出来,
随意丢在地上;一排排闪耀着昂贵光芒的高跟鞋像是多米诺骨牌般纷纷倒下,
衫、真丝衬衫、设计师款外套……所有带着沈知行标签(无论是实际来自他团队的“安排”,
还是她幻想中能够迎合他审美的“战袍”)的衣物,全部被一股脑地从衣架上剥离。
一堆堆衣物在脚下迅速堆积起来,堆成一座座小山,泛着冰冷的珠光宝气。
林晚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她拿起几个专门用来装昂贵物品的、原本用于旅行收纳的超大硬壳行李箱。
这些曾经用于展示的工具,此时被她简单粗暴地打开平放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她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