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嫁入白府,我的夫君就在给我灌输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所以知道他的白月光就是伯府那守寡的小姜夫人后,我转身就走,连孩子都没带上。白然说,
天地自悠然,何处不能去?我听进去了,并且也决定付诸实践。当他一剑劈开竹帘,
闯进来用剑指着李公子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大跳。这太不像他了。(分割线)我,白然,
我夫人跑了。也许不能叫“跑”,毕竟我那位胆大的夫人还知道留封书信给我,
叫我好好过日子,不必去寻她。简直是令我气极反笑。1暮春三月的雨丝缠着海棠香,
白府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零落作响。我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瞧不见,
只能垂眸盯着绣鞋尖上颤巍巍的珍珠,一步一步小心往前探索。接下来是什么?
我记得母亲说,新妇入门,要姿仪端庄,要大方得体。可是我方才有些紧张,
他们会不会看出来了?愈这般想,我愈发有些头晕目眩,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周围满是宾客的喧闹恭贺声,却好似隔着一层琉璃罩,将我挡在外面,怎么也无法融入。
耳畔炸起喜婆高亢的唱和:“新妇跨火盆,晦气不入门——”她刚刚是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
是吗...也许是我没有听见。突然有人牵起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缩,
却没有成功。嘈杂嗡鸣中,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牵着我拜过了天地,
然后蹲下来将我背起。我在他的背上不敢动弹,手虚虚撑在他的肩膀。
他会不会觉得我有些沉?其实我并不沉的,
是今日的嫁衣厚重...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极快极重,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衣服。
等到我反应过来这是白然的喜服,我又悄悄松了手。他将我放下来,牵着我坐在床上。
宾客们好像跟过来了,吵吵嚷嚷的,然后便是红枣桂圆兜头盖脸地落下来。
我牢记着母亲的话,便一动不动,乖巧地坐着。他们闹了许久,直到我觉得脖子都有些僵。
终于,周围安静了下来。我听见他转身要走的动静,我稍作犹豫,还是喊出了声。“夫君。
”他好像也沉默了一下,淡淡回了一句“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在这里稍候,
我还要去前厅。”我愣愣的想,这声音很温润,很好听,一点都不像我兄长那样大剌剌的,
笑起来简直刺耳。他走过来,一柄金色的秤杆突然伸进盖头,一下子揭开了。
我诧异又惊慌地抬头看他。母亲不是说,要先喝合卺酒,再挑盖头吗?
白然指了指桌上的小吃食。“有事喊我。”转身走了。我的确有些饿了。但是我想,
如果这会儿吃东西,口脂就花了。也许...应酬宾客要不了许久,他便回来了?
于是我开始胡思乱想。他好像个子挺高的,听母亲说人也极好,年纪轻轻便做了官,
是北部尉,手底下还管着一群兵。不知道婆母好不好相处,还有公公,
听说武将世家的人性格都比较豪爽,也许并不会为难我。可是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像武将。
书上画的武将各个都膀大腰圆的,壮得像头牛。我的夫君看起来...嗯,
还是比兄长要强很多的。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感觉都混沌得要冒起泡来。我等啊等,
一直等到喜烛燃过半,都有些困乏了,才听见脚步声。于是我挺直了脊背。我的夫君,白然,
就这样逆着光推开了屋门。时至今日,我都还记得他那时同我说的话。“你饿不饿?
”(分割线)我仍旧记得第一次见我娘子时候的情形。母亲在给我议亲,可我并不想娶。
我和姜昭青梅竹马,也一直以为她会成为我的妻,同我白头偕老。但是爹说,
她已经和伯府订了亲。哦。伯府。我家自然是比不上的,这样也好,姜昭她值得。
我百无聊赖地跟着母亲。薛府很好,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都很和善,不愧是文人世家。
堂内角落有一间屏风,我隐约看见那后面有个影子。薛**是不是正蹲在屏风后偷看呢?
如此,倒也算是有趣的姑娘。可不多时,下人从屏风后端着果茶出来。原来那只是一个架子。
我有些怅然若失。我想,这个世上也许再找不到如姜昭那样鲜活有趣的女子。借口有些烦闷,
我跟着下人出了正厅,然后假装迷路,随意在院内逛着。我当然不会不知礼数逛到后院去,
只在周围散散心。但是有琴声从后院传来。我踩上墙角垒放的小推车,探出脑袋去看。
有位姑娘身着湖蓝色长裙抚琴,旁边还站着位女夫子。我瞧不清她的容貌,
也听不懂她弹奏的乐章,只看见她的手抬起又放下,在琴弦上不断滑动。我听了许久,
心绪和烦恼好似被她抚平了。这便是我与娘子的第一面。但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毕竟客人偷窥未出阁的女子,这话传出去并不好听。2成婚后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
我每天都在认识新的东西。白然要去当值,但是他每晚都回来,还会给我带礼物。
有时候是糖塑捏的小人儿,有时候是一只草编的小鸟。我把它们都收好,
和我最喜欢的兄长送的木头小剑放在一起。现在回想,我仍然心存悸动。我开始期盼他回来,
看见他回家脱下大氅,露出劲瘦挺阔的身形,再从怀里掏出给我的礼物,
便觉得父母替我寻了门顶好的亲事。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只是他的神色每次都淡淡的,似乎没有多么欣喜。我想,武将也许就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否则怎么有威慑力?可是我想错了。成婚两月后,有天他回来晚了,好像喝了点酒。
他照例给我带回来一个礼物,是一枚剑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个,
毕竟我并不会舞剑。“清妍,你...想不想学剑?”我其实并不太想。
但是没人教过我如何拒绝,于是我只好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似乎亮了。
他寻过屋里挂着的佩剑,就着月光在院中起舞。行云流水,月光在剑锋上流泻。“如何?
”他笑着问我。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放松。我看不出门道,
但是也很是真心实意得夸赞道:“夫君很厉害。”他的笑容缓慢消失了,
恢复到了惯常的表情。他把剑递给我,我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收好。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看着我做这一切。我有些不解,只以为是他喝醉了在发愣。许多年后我回想起来,
也许他那时,是希望我能抽出利剑,叽叽喳喳地求他教我,与他一起探讨挥剑的动作,
而不是如此无趣。那日之后,我便愈发察觉到我们之间看不见的屏障。他依旧每日回家,
只是我们的话越来越少。起初,他会给我讲军中见闻,可是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是马橛子,所以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会说下属戴不上马橛子的时候哈哈大笑。
我不知道护甲的穿戴顺序,所以理解不了为什么他痛斥他的下属是废物草包。同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训完兵之后会那么疲惫,瘫在椅子上没个正形。我说,君子当行端坐正。
于是他努力往上耸了耸身子。我决定给他抚琴放松。两曲过后,
我为自己这一次精妙的揉弦欣喜不已,抬头看他时,却发现他就保持着那个瘫软的坐姿,
睡着了。我不知所措地停下了琴。我走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他。他当然生得极好。
我的目光一寸不落得扫过。这显然是极其不礼貌的,但我就是盯着他看。寻常人家的夫妻,
也是这般相处的吗?我不知道。可是父亲和母亲好像不是这样的。他们会说说笑笑,
即使什么也不说,两个人在一起气氛也不会尴尬。尴尬吗?我和白然,
好像总是他在找话题避免冷场。我好像...的确只会附和,毕竟他说的那些东西,
我全然没见过。那一天,我突然有些茫然。(分割线)我的夫人原是深闺女子。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我很努力地在适应。她好像什么都没见过,于是我给她带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我喜欢看她上扬的嘴角,可惜她马上就会平静下来,像一个老学究。她听不懂军中的趣事,
只会很认真的点头附和我。我想解释给她听到底哪里好笑,可是笑话一旦讲得太清楚,
便不是笑话了。她不允许我随意躺下。她抚琴当然很好听,但是每次一听我就睡着。
也许是太放松。我醒来后,身上常常披着那条她亲手织就的毯子。上面的纹路我很喜欢,
锦绣祥云如意纹嘛,很衬我。她还会做羹汤,就是每次分量都有点少。她只吃那么一小口,
在我看来,用不了十息,桌上的饭菜我就能全都下肚。我常常想,
我的娘子和姜昭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我甚至不确定她会不会嫌我很吵闹。姜昭...伯府向姜府下聘那日,我当值回来,
见十里红妆,心里有些怅然,却也祝福她。我没有上门道喜,而是转头和兄弟去喝了几杯酒。
他们在打趣我,叫我带夫人给他们瞧瞧。我拒绝了。他们都是糙汉,会吓到夫人。
那晚回去夜已深了,但是她还在等我。我心血来潮,掏出了那枚本打算送给姜昭的剑穗。
那是我自己编的。我原本希望姜昭每次看到都能想起我,可是已然再无机会送出。
夫人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我给夫人舞剑,我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她当然夸奖我了,
可是我更希望她冲上来抱住我,亲吻我。呵...我的夫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是我在异想天开。3自那日白然送我剑穗之后,他似乎有些变化。
每日的小礼物变成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志怪传说。这些画本子我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在闺阁时候,母亲和夫子只教我女德女诫,我也从来未曾幻想过外面的世界。只是,
书中实在有太多我不懂的内容。书上写,农妇阿赵因丈夫嗜赌卖女,持菜刀闯入县衙鸣冤,
挟持县令要求立案。官差寻回了她的女儿后,便要捉了她的丈夫。阿赵拒绝和解,
坚持要让丈夫服刑,独自耕种来养女儿。我问白然,“她为何不寻求叔公族长的帮助呢?
所谓妇人不讼于公庭,如此对簿公堂,她夫家想必再不会容她。
况且身上背着悍戾悖伦的坏名,今后女儿也很难寻到良人。”白然看着我沉默。
良久后他还是说,“她的夫君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公堂是用来明事理的地方,
和男女本无关系。”是这样吗?我看着他,“官差已经将她的女儿寻回来了,
为何还是要让她的丈夫受牢狱之灾呢?”白然道,“嗜赌成性甚至卖女,便是踏入地狱,
再难回头了。这样的人还配为人夫,为人父吗?”我摇头。可是没有丈夫,
一个人带着女儿想必很难生活吧。“她很勇敢,因为她在为自己的生活抗争。你看,
她已经做好了承受结果的觉悟。”白然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清清,
很多时候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别人的眼光。更多时候,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一口气。
”那夜我没有睡着。我在想,假如白然也变坏了,我是否会同阿赵一般有勇气与他分开呢?
我没想明白,但是我知道,白然才不会是那样的恶棍。成婚半年,我与白然开始熟稔起来。
我每天都同他讲书里的故事。虽然他有时候太累了,我说着说着他便在一旁呼呼大睡,
可我还是很开心。有一日,我看到书里有一对老夫妻,一生行善积德,
晚年儿女绕膝子孙满堂,我很是羡慕。我想,我和白然应该也会如此。
于是他回来用晚膳的时候,我问他,“白然,我们什么时候生小孩子呢?”他似乎被噎住了,
一口饭呛了许久。“为什么这么问?”我虽然也有些羞赧,但我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
“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有孩子啊。”白然放下了筷子。“清清,你才十六岁,
这么着急做什么。”原来是因为我还小么。可是我母亲十七岁的时候便生了兄长。
我还想再说什么,白然风卷残云般将饭菜一扫而空,立马起身,说和朋友约了晚上要出门。
我还是替他收拾好常服,将他送至门口。他似乎也有话要讲,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早些回来,我等你。”他胡乱应了个“嗯”,出门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其实吃饭的时候他耳朵红透了,我没有告诉他。(分割线)我的夫人心思单纯,
有时候却又在奇怪的地方固执。就好似,没有人教过她善恶是非,她满脑子只有纲常。
姜昭便不是这样。姜昭是我见过最离经叛道的女子,幼时她便带着我翻墙偷别人家的柑橘。
虽然最后我俩被罚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可是谁家的小孩不顽皮呢。等到再年长些,
她与我一同上的太学,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还马马虎虎过得去。此前我从未意识到,
夫人和我,和我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若是让姜昭遇到书里那阿赵的丈夫,
怕不是早就提着拳头上去将人揍得鼻青脸肿了。晚饭时候,夫人竟问我何时要一个小孩,
我不知该回答什么。她在该豪放的时候温婉,却又在某些问题上如此大胆直白,
令我有些措手不及。再等等吧,她自己都还像个孩子,怎么去照顾一个更小的生命?
我寻了借口出门,但其实并没有约朋友。夏日还是炎热,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却不知怎么晃到了姜昭家门口。也许是习惯使然。我抬头看着姜府的匾额,
那笔划金戈铁马遒劲有力,根本不拘泥于那一方小小的木框。门童认出了我。
他上前问我是否要通传,我摇头。姜昭如今待嫁,我见她,始终是对名声不好的。
也许夫人是对的,人活着还是要顾及旁人的目光。“只是闲逛至此,况且未有拜帖,
天色已晚,不好登门。”我揣着手又往家走。路过糕点铺子,想起我是“和朋友有约”,
得带点什么回去掩饰,便拿了一笼绿豆糕。夫人爱吃绿豆糕。但我其实觉得有些太甜了。
天色确实晚了,夫人还在家等我呢。4很快便要到中秋节了。白然最近给我的书有些难懂。
他教我读《千字文》,带我看《春秋》,甚至还说我的字绵软无力,替我求了名家字帖来。
我每日的生活愈来愈丰富。早晨起来和他用过早膳目送他去当值,侍弄好院里的花草,
便坐在他的书桌前看书写字。等到傍晚时分,他便会回来,带给我零嘴。这日他回来,
我们用过晚饭,他正点评我的字,有些心不在焉。我等着他的话。果然,不一会儿,他问我,
“过两日是中秋,拂柳河畔会有庙会,你想不想去?”平日我很少出门。
未出嫁的时候自然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是父亲说女儿家家的严禁抛头露面。而成婚后,
我倒也歇了心思。但是白然好像看起来想去。况且,
我和他的交集也只有晚上回来的这一会儿。我想更了解他一些。
“夫人若不感兴趣...”“我去。”我们异口同声。白然似乎有些惊讶,
但他似乎不是我想象中的,听到回答后会开心。好像,只有惊讶。“我想去。”我再次强调。
这是白然教我的,要勇敢表达自己。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会有一些我的朋友,
我怕你会不习惯。”我依在他怀里。“不是有夫君在吗?”有些疑惑,我仰起头去看他。
白然“嗯”了一声,寻来管家让裁缝明日替我买新衣。中秋前一天晚上,我没有睡好。
白然替我选的衣服很漂亮,用的和他的还是一块料子。湖蓝色纹饰的抹胸长裙,
是我很喜爱的颜色和款式。为此,我早早便起来梳妆,还选了搭配的首饰和鞋。
我们中午便要出门。白然说,带我去见见他的朋友们,中午要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饭,
下午会逛庙会,晚上便去河畔放花灯。我很欣喜,拿过了我的帷帽戴好准备出门。
白然怔了怔,伸手拿走了。“用不着这个。”他将帷帽挂回去,牵起我的手。“有夫君在,
断不敢有小人觊觎娘子美貌。”马车其实有点颠簸,但是白然替我垫了软毯。
我好奇地掀开车帘看外面,好多小摊贩,卖的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夫君平日当职也是这条路吗?”“不是。我在京郊大营,要走出城的路。
这条是往中心去的,所以繁华。”哦。原来白然替我带东西,还要绕路。我转过头,
亲了他一口。“你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没有做什么,就是想亲你了,
白公子不允许吗?”他捂着被我亲过的地方,耳朵慢慢红了。到了醉仙楼,
果然早就有许多人了。小二将我们迎上二楼,里面早坐着零星几个男人。见我们到了,
他们都愣了一下,随即是很热烈的起哄声。他们喊我“嫂子”,喊白然“虎哥”。
我有些不解,看向他。“都不许喊了!老实叫我白哥。”“罚酒!罚酒!管你白哥虎哥的,
你和嫂子来晚了,每人一杯酒!”他的兄弟果然是有点过分热情,起哄声就没停过。
虽然吵闹咋呼,但也没有失了礼数。在他们面前,白然似乎完全变了个人,
说话一点儿也不温声细语,跟我兄长一样,原来他大笑起来声音也是很大的。我坐在一旁,
看他看得入迷。那酒当然是白然替我喝了。其实,那酒很香,我有点想尝尝。
(分割线)好友同我说,姜昭和小伯爷会去逛中秋的庙会和花灯。
我原本想带着夫人出去逛逛,可现在也没有那么想了。但我还是问夫人。
好友总说我是在金屋藏娇,我也一直默认是这样的。原以为她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
没想到她答应的很爽快。我替她选了湖蓝色的料子,是我初见时她穿的颜色。
出门的时候她戴了帷帽,挡住了她精心挑选的头饰。我其实的确存了在兄弟面前炫耀的心思,
于是我说,不需要帽子,我会好好照顾她。果然,摘掉帷帽,她整个人熠熠生辉。
时至今日我仍旧有些遗憾,如果她当时戴着帽子,是不是就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该剥夺她的自由。成为我的夫人并不意味着我就该将她牢牢掌控,相反,
我很希望她越来越有主见,越来越鲜活。就比如,她都敢在马车上偷偷亲我了。我们进门时,
兄弟们目光全落在我夫人身上,没人在看我。我当然开心,可是也有点不开心。
我的兄弟果真很闹腾。虎子是我的小名,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夫人,
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过于草率,有点上不了台面。都怪爹没有给我取一个正经的小名。
听闻有些夫妻之间是互称小名的,我想不出来夫人喊我“虎子”的模样,那太违和了。
5庙会很热闹,是我未曾见过的样子。白然替我买了糖糕,高高举着挤出人群,递到我面前。
还给我买了只兔子灯。我们逛了很久,直到我的腿都有些乏了。“夫人累了吗?
我们回去可好?”我看了看天,正是傍晚时刻,夕阳的余晖给白然镀了一层金边。他真好看。
“我们去把这个灯放了吧,放了再回去。”听见不远处有喧闹,我牵起他的手也往那儿去。
白然任我牵着走,但其实我个子矮,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他突然停住了。
“前面人太多了,就是一辆马车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们换一条路去河畔吧。
”我感觉他在绕路,明明这边更近的。但是我任由他带着,往反方向走了。到了桥下,
天色已经暗下去。他在摊子上寻来纸笔,问我这灯要放给谁。我接过他手中的笔。
“才不告诉你呢。”他有些诧异,追问我到底是谁。我背着他,写下“一心一意,
白首不离”,而后塞作一团,放到兔子灯的肚子里。“书上说,愿望说出来就不会显灵的!
不许再问了。”白然果然没有再问,只是带我到河边,点起了灯。它慢悠悠往天上飞去,
汇入万千火光。“好可爱的兔子!”那边有一道亮丽的夸赞。我立马笑起来,
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于是我看过去,那边也是一对男女,很是亲昵。
那男子着青竹暗纹绸袍,身后小厮也是回文边,看规制至少是三品以上。女生束发,
则穿着改制的男装,袖口和腰都收紧了,看着很是英气。白然牵住我,往回拽了拽。“走吧,
我们该回去了。”我点头,他又带着我原路返回。我看了看那对男女,又看了看他,
其实想问为什么不走更近的那条路,但我还是没问。白然也有很多自己的秘密。
我并不想问得太清楚。回了马车,白然的情绪没什么变化,但我清楚他不如来时那般放松。
兴许是累了。我揉了揉酸胀的腿,许久没走过远路,此时有些疼。白然伸手捉过我的腿,
替我轻轻按压揉捏。他平日里很少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间让我感觉有些新奇。
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圈在怀里,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捧着他的脸问。“我的酒量可没那么差。”懂了。
我爹与兄长喝醉的时候也是这般说辞。“没醉,没醉为什么亲我?
”我使坏捏着他腰上的软肉,可是他不管不顾,低头继续亲吻,
似乎全然不顾他的小厮就在外面驾车。饶是我也有些脸红。闹了一会儿,他不再动作,
只紧紧抱住我。我也有些困意上来,在马车的颠簸中竟睡着了。
但是我好像听见有人对着我的耳朵哈气。他说他爱我。(分割线)真是见鬼。我明明绕开了,
却还是遇见了伯爷和姜昭。幸好,他们没看见我们。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避的,
我和姜昭是旧友,况且我也已经成婚了。但是我不想见,也不太敢见。我怕清清有所察觉。
万一姜昭看见了,肯定是会大喊一声“虎哥”,然后跑过来揽住我的肩膀的。还是算了,
没必要让清清误会。伯爷看着一身贵气,姜昭嫁过去肯定啥也不用愁,等着享福就行了。
可恶,为什么爹娘不努力一点也挣个爵位出来。我这般想着,又带着清清往回走。
她很少出门,我瞒着她绕了这么多路,果然一上车就说腿疼,开始敲敲打打。
那一小截露在外头的小腿跟莲藕似的**,晃得我都有点头晕了。我喝醉了吗?也许是吧。
我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我亲吻她,多么希望她也能紧紧拥抱我。好像有点不受控制。
她睡着了。我看着她,仔细描摹着每一寸。这样也许不太礼貌,但是反正夫人也不知道。
我喝醉了,我就想这么看着我夫人。也不知道她今天放的灯是给谁的,
我隐约瞧见“白首”二字。我的夫人,也会曾经有心上人吗?她应该不喜欢我这种的吧,
一点都不细腻。她喜欢什么样的呢?她是不是喜欢别人?不然怎么老对我这么恭敬干什么。
不对,她肯定爱我,她今天在马车上亲我了。我的脑子混乱起来,于是凑到她耳边。
“我也很爱你,清清。”6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白然答应我可以教我骑马,坏消息是我有喜了。突然也不是那么想要小孩子。
我躺在榻上,病恹恹的。起初我们没想到是怀孕,因为白然这小子办事都很收着。
只是今日我吐得有些严重,这才请了郎中来。可是他早上才答应我可以骑大马的!
这可是我软磨硬泡了很久才答应的。公公婆婆得了消息,欢喜的不得了,打赏了一众下人,
现在已经跑去吩咐厨房要改善伙食了。只剩下白然站在一旁发懵,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
似乎是对此感到很抱歉。算起来,好像就是中秋那日。我捡过旁边的书,砸在他身上,
他也没躲。“你!明明是你说我还小的。我想骑大马,我想出去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的!”白然目光有些自责,不太敢看我。“现在肯定不能骑马,
但是我答应你等小宝出生就教你,可以吗?”我在床上翻滚。“那我想出去玩。
”“等休沐的时候我带你上街可好?”可是...他十天才休一天。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怀孕的时间很无聊。什么都不许我做,我感觉自己都胖了一圈。于是在某日,
我提出了一个无理却又不是那么无理的要求。“用完晚饭后,我要出门透透气。
”白然起初不同意。“陈大夫都说了,我身体有些弱,需要适当强身健体才好生孩子。
你也不想我...”白然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并且让我朝着南方多呸几口。“好吧,
就在门前散步。”他现在带回来的东西不再是甜食,因为我爱吃酸的了。
还有小人书和小玩具,也开始多起来,他说是给小宝准备的。我依然每天练字,越写越像他,
落笔肆意潇洒。空余时间不再浇花了,我开始给小宝钩小毯子。白然看见了,
闹着要一个一样的大毯子给他。我指了指以前做给他,
但是现在已经被我征用拿来靠背的那床毯子。他不依,闹着要新的。
为了得到一床我亲手钩的新毯子,他每天早上都要跟我撒一会儿娇才肯去当职。等到他休沐,
他果然信守承诺带我上街。我买了很多零嘴,还有可爱纹路的布匹。他则是跟在我身后,
提着东西有些狼狈。“清清,你走慢一点。”才不到五个月,我虽然身子不如从前灵巧,
但还没显怀呢。我并不理会他。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很快便到了年关。
除夕的灯会我真的真的很想去,和白然说了好多次他都不肯同意。“街上人真的很多,
我们就在家里,好吗?明年,后年,每一年,以后我都带你去。”我很失望,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正当此时,小厮进来送请柬,说伯府的婚宴定在了二月二,龙抬头,
的确是个顶好的日子。我眼神一亮,从床上起来,接过帖子。“伯爷请的是我们俩欸。
这是你兄弟吗?”他挠了挠头。“不是兄弟,是...旧相识。”“我可以去吗?
”我脱口而出。旋即我又想到,好像胎神和喜神犯冲,若是孕妇去了喜宴,
结亲的那家三年都不会有孩子。“算了,我不去。”于是我又百无聊赖地躺回床上。
出乎意料地,白然没说话。(分割线)我夫人有喜了。我可真不是个人啊,说好的再等两年。
夫人最近心思玩野了,都怪我,不该给她看那么多画本子,
全是些什么女将军、女夫子、女皇商之类的,我该好好选选的。她说她想骑马,
但骑马其实很累的。我刚上马那会儿天天摩擦得沟子都发亮了,还被我老子笑话。
我腆着脸去问大哥大嫂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又挨了大哥一顿训。
也不是我想整日带她出门玩的,实在是家里有些无聊烦闷,带她在家门口散散心而已。
说起来,夫人最近圆润了不少,有点不像小孩儿了。以后她生的小宝是会像我一样调皮捣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