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我望着掌心的毒酒,听见阶下囚锁链拖地的声响。
“长公主可曾想过,当年你施舍的半块馒头,会让我爬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叩首时,
额间血迹洇湿了青砖。我看着这个曾被我唤作“阿野”的少年,
想起冷宫墙角那株被他悉心浇灌的夕颜花。“陛下想要什么?”我将酒杯推过丹陛,
琥珀色的液体倒映着他眼底的暗涌。他忽然笑了,
笑声里带着癫狂:“我要长公主亲手为我戴上冕冠,要你看着我坐上龙椅,
要你——”话音戛然而止,他攥住我的手腕,
指节几乎掐进我的骨头:“要你像我当年仰望着你那样,仰望着我。
”1冷宫之约冷宫的墙皮又剥落了一块,露出里面发青的砖坯。我蹲在墙角给夕颜花浇水,
听见院外传来嬉闹声。“听说新来了个小奴才,长得可俊了!”“能有多俊?
难不成比长公主身边的阿野还俊?”铜盆“哐当”落地,清水泼湿了我的裙裾。
阿野从阴影里走出来,袖中藏着半块发霉的馒头,
指尖还沾着草屑——他刚从狗食盆里抢来的。“公主小心烫着。”他接过铜盆,
指尖擦过我手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今日御膳房扔了红枣糕,我给您留了块没沾灰的。
”我望着他发梢的草屑,想起三日前他被管事太监按在雪地里毒打的模样。
那时他护着我藏的半罐蜂蜜,后背被抽得血肉模糊,却仍朝我笑:“公主别哭,阿野不疼。
”远处传来宫娥的呵斥声,阿野猛地将我推进衣柜,自己则抓起扫帚佯装打扫。
柜门合拢的刹那,我看见他袖口渗出的血,在粗布上洇开暗红的花。“小贱种,
谁让你偷跑进长春宫的?”“奴才只是……”“只是什么?想偷主子的东西?
”皮鞭抽在肉上的闷响传来,我咬住手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阿野的闷哼声越来越轻,
直到再也听不见。深夜,我摸黑爬去柴房,看见他蜷缩在稻草堆里,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
“阿野?”我颤抖着摸出藏在衣襟里的金疮药,“疼吗?”他抬头,
眼里竟还含着笑:“公主哭了?阿野没事,您看,我给您带了这个。”他摊开掌心,
是颗完整的蜜饯,糖霜还没化。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痛哭。他小心翼翼地环住我,
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轻声说:“公主别怕,等阿野长大了,就带您离开这里,
去看宫外的糖葫芦、走马灯,还有……”他声音渐低,许是疼晕了过去。我攥着那颗蜜饯,
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塞给我的玉佩,上面刻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那时的我,
只想着如何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和阿野一起活下去。2夕颜之誓三年后,新帝登基,
大赦天下。我抱着装夕颜花的瓦盆,跟着阿野走出冷宫时,正撞见新帝携宠妃游园。
“那就是长公主?”宠妃掩着帕子轻笑,“听说她母妃是罪奴,怪不得穿得像个叫花子。
”阿野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拽了拽他的袖子,将瓦盆往前推了推:“这花叫夕颜,
朝开暮落,很美吧?”新帝挑眉,目光落在我脸上:“长公主倒是雅兴,
可惜这花登不得大雅之堂。”“陛下说得是。”我屈膝行礼,指尖掐住阿野的掌心,
“不过野花有野花的活法,至少比温室里的花,更能经得起风雨。”宠妃脸色一沉,
新帝却忽然笑了:“长公主果然有趣,明日来御书房陪朕读书吧。”阿野浑身一震,
我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回到偏殿,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公主不能去!那皇帝不是好人,
他……”“我知道。”我打断他,从妆奁里翻出一支玉簪,“但这是我们的机会,阿野。
”他愣住,我将簪子**他发间:“还记得冷宫的老太监说过吗?新帝膝下无子,
而我是先皇唯一的血脉。”玉簪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阿野望着我,忽然单膝跪地:“阿野此生,唯长公主之命是从。”我伸手抚过他眉心的红痣,
那是他十三岁时为救我,被滚烫的烛油溅到的。“阿野,”我轻声说,“从今天起,
你不是奴才,是我的谋士,我的利剑,我的——”“傀儡。”他抬头,
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只要能让公主得偿所愿,阿野甘为傀儡。
”3御书房密谋御书房的铜炉飘着龙涎香,新帝斜倚在榻上,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长公主可知,朕为何召你前来?”他指尖摩挲着酒杯,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
“陛下想让臣妹侍寝。”我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平稳,“但臣妹有个条件。
”新帝挑眉:“哦?长公主想要什么?”“臣妹想求陛下,赦免冷宫所有罪奴,
许他们出宫谋生。”“包括那个叫阿野的奴才?”新帝忽然逼近,捏住我的下巴,
“长公主对他倒是情深义重。”我没有挣扎,任由他的指尖掐进我的皮肉:“陛下答应,
臣妹今夜便留在这儿。”他大笑,松开手时却碰倒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我腿上,
我咬住下唇,没发出半点声响。“有意思。”新帝擦了擦手,
“明日朕便下旨赦免冷宫罪奴,至于长公主……”他指腹划过我的唇,
带着令人作呕的湿热:“今晚便留在这儿,陪朕读《金缕衣》吧。”子夜时分,
我从御书房出来,阿野早已在廊下等候。他看见我腿上的烫伤,瞳孔骤缩,
伸手想碰又不敢碰:“公主……”“没事。”我按住他的手,“明日你就可以出宫了,
去城西的悦来客栈等我,那儿有我母妃的旧部。”他猛地摇头:“我不走,
我要留在公主身边!”“阿野听话。”我掏出一块令牌塞给他,“这是母妃的贴身玉佩,
拿去找赵统领,他会帮你组建暗卫。记住,三个月后,我要听见新帝病重的消息。
”他攥紧令牌,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那公主自己……”“我自有办法。
”我转身走向月华门,听见他在身后低语:“公主放心,阿野定会让那些欺负过您的人,
血债血偿。”4龙榻惊变三个月后,新帝忽然染上怪病,咳血不止。我跪在寝宫外,
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喘声,指尖轻轻抚过袖口的夕颜花纹——那是阿野托人送来的信,
用新鲜的夕颜花瓣汁写的密语。“长公主请进。”太监掀开帘子,我看见新帝躺在床上,
面色如金纸,唇边还沾着血沫。“长公主,”他招手让**近,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朕知道你恨朕,可朕对你是真心的……”我忍住恶心,抽出衣袖:“陛下万金之躯,
定能逢凶化吉。”“逢凶化吉?”他忽然笑了,笑得咳出更多血,
“太医院说朕活不过半年,长公主可高兴了?”我垂下眼,没有说话。
他却忽然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抵住我的咽喉:“既然朕活不成,
不如带长公主一起下地狱——”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声,阿野带着暗卫闯了进来,
剑刃上还滴着血。“放开公主!”他剑尖指着新帝,目光落在我颈间的血痕上,
眼底腾起杀意。新帝愣住,匕首“当啷”落地:“你……你不是奴才吗?
怎么会有暗卫腰牌?”“阿野是臣妹的人。”我擦了擦脖子上的血,
“从三年前在冷宫相遇时,便是了。”新帝瞪大双眼,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床帐上,
像朵妖冶的花。阿野想上前,我抬手拦住他:“陛下龙体欠安,还是让太医进来吧。
”看着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施救,我转身走向殿外,阿野跟在身后,
忽然抓住我的手:“公主受伤了……”“小伤而已。”我抬头望着漫天星斗,“阿野,
你说,这宫里的星星,是不是比冷宫的更亮些?”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锦盒,
里面是支镶着东珠的步摇:“这是我让人仿着《天宫图》做的,公主戴上一定好看。
”我望着步摇上的珍珠,想起小时候他用露珠串成的手链:“阿野,等一切尘埃落定,
你想做什么?”他怔了怔,轻声说:“我想带公主去看真正的星星,在草原上,躺在毡帐外,
一伸手就能摘到的那种。”我笑了,将步摇别在发间:“好,我等你。
”5皇权之殇新帝驾崩那日,我正在给夕颜花浇水。阿野穿着玄色劲装,
腰间别着新铸的长剑,剑鞘上刻着夕颜花纹。“公主,”他单膝跪地,呈上玉玺,
“一切如您所愿。”我接过玉玺,触手生温,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昭儿,记住,
皇权才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剑。”金銮殿上,群臣跪伏,山呼万岁。我望着阶下的阿野,
他垂眸跪着,发间的玉簪折射着冷光——那是我送他的登基贺礼。“封阿野为镇北王,
赐金缕玉衣,黄金万两。”我掷下诏书,听见下面传来窃窃私语。阿野抬头,
眼底有我读不懂的情绪:“臣谢陛下隆恩。”当晚,我在御书房批奏折,阿野忽然闯进来,
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公主可还记得,冷宫的夕颜花?”他逼近我,
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酒气,“您说过,等我长大了,就带您去看宫外的世界。”我放下朱笔,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镇北王喝醉了,来人,送王爷回府——”“别叫我镇北王!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我是阿野,是您的阿野!”烛火被风吹得摇曳,
我看见他眼底的痛苦与疯狂。三年前那个在雪地里为我挨打的少年,
终究还是被这皇权吞噬了。“阿野,”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你现在是镇北王,
是朝廷重臣,我们……”“我们怎么了?”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公主是嫌我出身低贱,配不上您了吗?还是说,您从来只把我当成一个——”“傀儡。
”我打断他,“你自己说的,甘为傀儡。”他浑身一震,松开手时,
我看见他指甲在我腕间留下的血痕。“是,臣是陛下的傀儡。”他后退两步,
bowed,“夜深了,陛下早些歇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冷宫的夕颜花,
每到黄昏就会凋谢。原来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花期,就再也回不去了。
6夕颜凋镇北王府的夕颜花盛开时,我收到密报,说阿野私藏甲胄,意图谋反。“陛下,
”丞相跪伏在地,“镇北王手握二十万大军,若不早除,必成心腹大患!
”我望着窗外的夕阳,想起阿野说过的草原星空。朱笔在密报上落下,批了个“准”字。
深夜,我带着暗卫潜入镇北王府,听见花房里传来低低的哼唱声。“夕颜花开夜未央,
公子如玉立花旁……”阿野坐在花架下,手里拿着支玉簪,正是我送他的那支。
他发间插着朵夕颜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凄美。“公主可曾记得,这曲子是您教我的?
”他抬头,眼底没有惊讶,只有释然,“我就知道,您会来。”我示意暗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