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陈瑾年的第八年，沈家破产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冷眼旁观。
嘲笑我说：「这副模样真是丑陋。」后来我不要他了，他却爱而不得。哭着求我原谅。
1这是我第三次来到206包厢。我以为会像前两次那样被拒之门外。这次，门开了。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灯光昏暗绚丽，音乐震耳欲聋。我一步步走近，
他们怀着看好戏的心情，暂停了音乐。如同所有人猜想的那样。我停在了陈瑾年的面前，
想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瑾年，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我，就当看在以前的份上。
陈瑾年把玩着酒杯，抬头打量我，自上而下。不紧不慢吐出一句话：「沈今安，
你这副模样真是丑陋。」自从家里发生变故后，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根本没有心思打扮自己。看着他们讥笑的眼神，我难堪的揪着衣角。
高傲的沈今安如今也落魄到了这种地步。我忍受着他话里的嘲弄，哽咽着：「瑾年，
我妈妈她——」陈瑾年打断了我的话，嗤笑一声：「怎么？快死了？
你妈快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现在的我没预料到，后来妈妈的死和他还真有关系。
无情的话一句接一句砸得我头晕目眩。我不可置信，失神一般呆愣在那。
低哑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恍若一道晴天霹雳。纠缠了他八年，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还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步伐沉重地走在路上。雨水和眼泪混杂。妈妈，
我要怎么办？你再等等我。2我失魂落魄回到医院，在监护室外无力的蹲下。「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各种混杂的香水味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哎呀，这是谁啊？」
娇俏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嘲讽。温念，陈瑾年的另一个追求者，
被我视作做头号情敌的温氏千金。我撑着墙壁直起身面向她，头疼的厉害。
一脸淡漠：「温念，你来这里干什么？」面前的人矫揉造作的捂着自己的鼻子，
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在空中挥洒两下。嗤笑：「哈哈沈今安，你也有今天。」
我忍受着她的幸灾乐祸。看我不为所动，她便搬出陈瑾年来。「你现在，
还有资格喜欢瑾年吗？」我勾起唇角，掩饰住心底的酸涩：「是他不配拥有我的喜欢，
不是我没资格。」有些人就应该烂在回忆里。温念笃定我是在强装镇定，用各种话来**我。
「真是可怜，为他付出那么多，最后只得来一句『和我有什么关系』哈哈哈哈哈……」
我猛然看向她，表情逐渐僵硬。苦涩开口：「你……怎么……」温念急切地打断我，
嘴角的讥笑让我觉得寒冷刺骨。「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瑾年告诉我的。」随后晃了晃手机，
一脸无辜：「不止我哦，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从未想过陈瑾年会做的如此狠决。
竟将我的痛苦作为他们取笑的乐子。3作为沈家唯一的千金，我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烦恼。
唯一的烦恼也许就是每个月的零花钱太多了，根本花不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唯有十六岁在陈瑾年身上栽了跟头。第一次知道陈瑾年这个人，是通过学校贴吧。
学校风云人物他排在前三。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破旧的衬衫。冷峻的眼睛，微抿的薄唇，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照片旁列举了一长串他获得的比赛奖项。又穷又装，但确实厉害。
这就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我们的初见是在校园里。我着急下楼，与上楼的他撞了个满怀。
是照片上的白衬衣，带着淡淡的肥皂味。他不同于其他男生。
别的男生看向我时眼底有欣喜和惊艳，接着用各种借口讨要我的联系方式。可他不一样。
少年清亮的眸子，淡漠的表情。简单两个字「抱歉」。我不清楚那时的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总归和以前不一样。我认为那就是爱情。爱情来的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那之后，
我开始制造各种机会和他巧遇。他依旧是那副远离世俗的模样，
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这让我兴致勃勃，有了更大的兴趣。人嘛，
渴望求而不得的东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知道他家境不好，也明白男生可笑的自尊心。
于是自己出钱当做补助津贴以学校的名义发给他。
球鞋、手机、手表……那些东西都是我以各种借口，委托别人送给他。我没有告诉他这些事，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是我送的。他对我的态度慢慢转变，有时候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聊天。
我们一起上了大学，保持着联系。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后来从他室友那里知道他要创业的想法。我大手一挥给了他五百万的试错成本。他不接受，
我自然能料到。室友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他才答应。
一身贫穷的陈瑾年终于实现了他的理想，摇身一变成为了别人敬仰的科技新贵。4我睁开眼，
入目是满眼的白。那梦太过逼真，似乎我真的再走了一遍那段历程。我手微微一动，
趴在床边的人立马就醒了。「鱼刺？」我疑惑又惊喜，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俞辞看着我这副模样，眼眶泛红：「沈今安，你这个蠢货，家里发生这么大事都不告诉我。」
还是熟悉的感觉。我没有像以往那样回怼他，而是勾起一抹笑：「真好，你回来了。」真好，
我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他站起身背过去，掩饰地擦了擦泪水。
回过头来眼睛鼻子都是淡淡的红，语气略显落寞：「如果我不回来，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我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因为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俞辞被我气到了，腮帮子鼓起，努力平复着呼吸。「做不成恋人还不能做朋友吗？沈今安，
你真是个绝情的人。」俞辞跟我算是青梅竹马，如果没有陈瑾年的出现，我想我们会在一起。
高考结束他和我告白了，但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陈瑾年，拒绝了他。
秉持着自觉和异性保持距离的想法，我开始疏远俞辞。
甚至最后在别人口中才得知他出国的事。看着他熟悉的脸庞，
我控制不住的落泪：「对不起鱼刺，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会因为那样一个人疏远你。
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俞辞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擦去我脸上的眼泪，
怀念道：「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鬼。」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他父母的身影。
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他先一步开口。「母亲回来了，父亲……还在国外，他们都知道了。」
随后揉了揉我的头，将我沾到脸上的头发往两边拨开。轻声安慰我：「别担心，
医院的费用我已经结清了，阿姨那边我也请了人照看着，你就安心睡一会吧。」
我知道俞辞不缺钱，怎么说也是俞家少爷。这些年在国外应该也干出一番成绩了。
我从没想过去寻求俞辞的帮助，毕竟当初是我主动疏远他的。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俞妈妈红着眼眶，来到病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今安，辛苦你了。」真奇怪啊。
眼泪真的很奇怪。疼的时候能忍住，累的时候能忍住。即便在陈瑾年那样羞辱我的时候，
我都没有想哭的冲动。可此时却眼眶泛红，心里委屈又难过：「俞妈妈，我……我好想你们。
」「别哭，今安。」她疼惜的看着我，和妈妈一样慈爱的目光。原来最让人想哭的话是别哭。
我的眼泪肆虐。她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别哭，我们回来了。」谢谢你们，能回来。
我终于能安心睡一觉。5俞妈妈第二次提起让我去他们家住。我依旧不愿意。
妈妈的事已经很感谢他们了。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看我这么坚决，他们也没办法。
但执意要去我现在住的地方看看。我不愿意他们去，却也拗不过他们。「今安，你这孩子，」
俞妈妈好不容易平缓了心情，此刻又红了眼眶，「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怎么能住人？」
门扉已经腐烂，墙壁的粉刷开始斑驳，窗户残败不堪。没有什么家具，地面坑坑洼洼。
整个屋子脏乱不堪。我有些窘迫：「这些天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打扫。其实还是——」
我话还没说完，俞辞拉着我的手腕往外走。急切，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威严。「俞辞，」
我往回抽手，没有挣脱开，「你弄疼我了。」前面的人停住脚步松开手，
眼底一片冷色：「沈今安，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们从来不是朋友。」我发懵，
急切说道：「当然不是。」发觉这句话有歧义，我解释：「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他不说话了背对着我，抬起头看向走廊的窗户外面。过了很久缓缓出声：「那为什么，
你从来没想到过我。为什么，你不需要我。」清淡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凉与无奈。
我叹了一口气，想来是刚才那破旧房子对他打击有点大。我走到他面前，
一肚子的话却说不出口。俞辞他哭了。我从未见过他哭。沉默又颓废。我有些慌乱，
着急地也红了眼：「我只是觉得，当初毕竟是我——」他打断了我，
泛着泪光的眼睛紧盯着我：「是你说的，我们还是朋友。」是吗？表白失败后还能做朋友吗？
我嘴上说的可以。可我心里在抗拒。不一样了。爱情和友情怎么能等同呢。喜欢过的人，
还没放下的人。会甘心就这样退居朋友位置吗？我想我不愿意。
如果我喜欢的人以后有了挚爱的人。那作为朋友的我。是否要装作虚伪大度的祝他们幸福。
我做不到。我也不甘心。我沉默一阵，还是问出口了：「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俞辞抹了抹眼睛，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忽的又扭头看向窗外：「明知的事何必再问。」看吧。
哪有那么容易放下。朋友什么的，都是些借口罢了。6我还是搬进了俞家。
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为我流眼泪。我以为我和陈瑾年就这样了。没想到他还会再联系我。
我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去。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对我。我来到陈瑾年的别墅外。
一眼就看见，那一条碎石铺就的甬道笔直贯穿整个院子。还真是物是人非。
当初和别人挤在一个破烂出租房里的男孩早就变了啊。一路畅通无阻。
我皱着眉头看着客厅里的一堆人。没有了要交谈的欲望。转身离开。「走什么。」
陈瑾年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路拉住我。很是不满：「不打个招呼就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我回过身，没有看他。看向那边的男男女女，勾起唇角：「陈总今天应该不太方便，
我改日再登门。」抽出手，没给他一个眼神，向门外走去。他再次拉住我的手腕，
大力将我扯向他。许是不满我对他的称谓，眼神带着些怒火。
毫不怜惜地快步拉着我往庭院走去。「沈今安，」他甩开我的手，怒气冲冲，
「都这么落魄了，怎么还学不会低头看人。」我嗤笑一声，眼神轻蔑：「照你这么说，
你那时候是不是该跪着看人啊。」那个穷到饭都吃不起的陈瑾年，你忘了。我可没忘。
他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深吸两口气：「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服个软呢？你妈妈——」
「够了！陈瑾年，」我眼中笑意褪去，呵斥道，「你没资格提她。」服软？
我不知道对他来说什么叫服软。花光所有的勇气去哀求他。默默忍受着他们的讥讽。
这算是一种服软吗。我攥紧拳头，嘴角微微含笑。
似笑非笑盯着他：「把我难堪的视频发给他们取乐，难道还没满足你的虚荣心？」
陈瑾年难得带了些慌张：「那不是我发的，是……清音。」谷清音，陈瑾年的穷酸小青梅。
这些年在陈瑾年的帮持下，也算是摆脱了穷酸二字。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确实满足你的虚荣心了，」我讽刺道，「不是吗？」他闭上眼睛数十秒，而后睁开。
眼神一片澄澈，微抿着唇：「是。」人性本恶啊。沉默的嫉妒在沉默中生长。
曾经高攀不起的人，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心里不可避免地幸灾乐祸。
尤其是这个人还苦追自己多年无果。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汪汪。抬手擦去眼尾溢出的泪水，
哽咽道：「我至今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么对我。」他却不再说话。
我的耐心快要被他磨没的前一秒。他开口了：「我知道那些东西，和钱……」
「那些东西和钱？」我失望的看着他，「那些东西和钱伤害你可笑的自尊了吗？那你别要啊。
」他摇摇头：「不是那些东西，是你。」「我？」我努力回想过往，还是没明白。
「我怎么了？」他扭过头，似乎不愿提起。我不想再陪他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他却突然开口：「你不是说像我这种人，给两根骨头就能乖乖跟在**后面吗？」我顿住，
眉头紧皱。不明白这些话从何而来。「陈瑾年，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的话似乎**到他，大步来到我面前狠狠扣住我的肩膀。冷哼一声说道：「我造谣？
沈大**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疯子一个，我挣脱他，后退两步。斜睨着他：「我忘事？
那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说的这话。」他嗤笑一声，眼睛看向远方。「难道你没说过？
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我觉得他在无理取闹，污蔑我。闭上眼睛叹口气：「我没说过。」
他不信。我有些气急：「陈瑾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
这话是你亲耳听到我说的吗？」他狭长的眸子攥着我，面色骤冷：「清音告诉我的，
难道还能是假的？」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就这样沉默对峙着，
而后他像是忽然明白了，眸底晦暗不明，慌乱不定。「不可能，清音不会骗我的。」哦，
那你们锁死好了。我不疾不徐地迈步而去。原来一切都是谷清音搞的鬼。陈瑾年，
你可真是个蠢货。7我倒是不知道，医院什么时候也成了凑热闹的地方。
看着围在重症监护室前的几人。我脸色瞬间一沉。快步过去，怒斥道：「请你们离开。」
最中间的人转过身，又是一阵刺耳的高跟鞋声音。她低着头来到我面前，
声泪俱下委屈又柔弱：「今安，我们只是想来看看阿姨。」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眼泪是说来就来。我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姐妹团就开口了。「你那么凶干什么？」「就是，
清音好心来看望你们，不识好歹。」真是聒噪。「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安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