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个趁着夜色下了山，向着村子走去。
王山找了些藤蔓，将黄羊绑在自己背上，怀中抱着英子。
尽管英子一直要自己下地来走，她见哥哥忙了一天，现在还背着猎物，哪里还舍得让哥哥再抱着她。
不过王山还是坚持抱着英子，不论怎么说，他也是军人，不过是累了一天而已，这还没在部队训练一半苦呢。
更何况，英子才六岁，跟着他在山上跑了一天，此时早已累得不行，刚刚都差点睡着，王山哪里还舍得让她自己摸黑走这崎岖的山路？
两兄妹就这样在互相的心疼中下山去，留下一路兄妹情谊在月光下飘洒。
王山的家住在村子边上，是最靠近深山的一户。
而其余的农户，离他家最近的，也有个三五百米。
之所以把房子建在这里，主要是他家本是猎户，建在村边最靠近山的地方，一来进山方便，二来若有野兽下山，猎户在前，村里也能早些有个防备。
可惜三年前，王山母亲重病，王父进山寻药，再也没有回来。
不久母亲也病逝了，只留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而父母去世时，王山又太小，根本来不及习得父亲打猎的本领。
那时王山十三岁，王英三岁。
毕竟为村子守了这么多年山，村里人惦念他家的好，时不时送些吃食来，虽不富裕，却也不至于让兄妹俩饿死。
后来王山自己也学着下地干活，总算勉强撑起了这个家。
可日子依旧不好过，毕竟二人再如何成熟，也不过是两个孩子。
王山掂了掂背上的黄羊，估摸着重量，如今天气尚冷，只要做好处理，够他们兄妹吃一些时日了。
可是之后呢？
他知道，再过几年，还有好几件大事要发生，单说三年自然灾害，便足以要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
他们二人本来身为猎户，田产就少，若是再受此灾，怎能存活？
王山思来想去，也只有打猎这一条路。
可这终究还是靠天吃饭。
鬼知道深山老林里他会遇到什么，若是只有他一人，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如今有了英子，他不能让自己出一点问题。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才六岁大的英子怎么活？
王山边走边想，直到家门口，这才忽然醒转过来。
想那么多干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王山的家与黄土高原上的其他村子一样，一座小院，几间窑洞。
踏进院子，王山这才想起，家中柴火不多了，下山时应该顺便砍上一些。
不过幸好还够今晚使用。
“英子，咱今黑夜吃烤羊肉，再炖一锅羊汤咋样？”
英子一边帮忙收拾柴火，一边高兴地喊着：“好诶，吃羊肉咯！”
王山看着院中忙碌的小身影，不由得慢下了手中的动作，眼中满是英子快乐的模样。
将黄羊剥皮、放血、洗净，王山又开始和面，准备做两个饼子，配着羊肉汤一起吃。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在部队有一个炊事班的好兄弟，跟他学了几招。
虽然条件有限，调味品不多，可对于饿了好久的兄妹二人来说，只要去腥加盐就够了。
王山带着英子在院中架起一处篝火，割下一条羊腿，串在火上烤着。
羊肉随着火焰的升腾滋滋冒油，英子在一旁闻着香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羊肉，搁几分钟便要问王山烤好了没有，能不能吃了。
每当这时，在厨房忙碌的王山便会探出头来，微笑着说道：“英子别急，很快就好了。”
小院中满是快活的空气。
待一切就绪，王山搬来一张小桌子，放在篝火旁，兄妹二人烤着篝火，吃着羊肉，无比满足。
吃饱喝足，兄妹二人就这么在篝火边看着星星，聊着天。
“哥哥，我们今天打了这么大一只羊，你是不是可以好久不用进山了？”
王山一愣，“咋了英子？”
王英回味着嘴里羊肉的味道，沉默了很久才开口，“爹娘还在的时候，我总听到娘和爹说，山里很危险，有老虎，有蛇，还有狼，叫他少去山里。”
王山笑了笑，摸着英子的头说道：“没事，哥运气好着呢，遇不到那些猛兽，而且哥还想让英子天天吃上肉呢。”
可王英显然并不这么想，她拿着一根木根，茫然地拨弄着篝火。
她虽然小，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她知道爹爹肯定是被山里的老虎或者狼什么的给吃了。
尽管今天王山打回来一头黄羊，她吃的很满足，可她宁愿一辈子不吃肉，也不想让仅剩的哥哥也被大山吃掉。
在英子懵懂的眼睛里，大山就像一只会吃人的怪物，越往深处走，离怪物的肚子就越近。
等完全走到大山的肚子里，人就再也出不去了。
她嘟囔着：“英子不吃肉也行的，只要哥哥不去山里就行，爹爹就是去山里……”
王山看着英子小小的身影，心疼地一把搂住。
“哥哥和英子拉钩，绝对不往深处去，好不好？而且你想，今天哥哥不就发现野猪的痕迹了吗，要是看到猛兽的痕迹，哥哥肯定会跑的呀。”
英子没有回话，王山突然察觉到，怀中英子的身躯突然颤抖起来。
不等他发问，英子的眼泪便喷涌而出。
“那，那你再厉害，还能有爹爹厉害吗？爹爹就是去山里，然后就没回来，我知道他肯定是被老虎吃了，我不想你也被老虎吃了……”
王山呆呆地看着怀中嚎啕大哭的英子，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他一个铁血汉子，哪里懂得怎么哄孩子。
只能尽量回忆着老乡带孩子的办法，抱着英子轻轻地摇晃着。
“英子不哭，哥哥和你保证，尽量少去山里，去也不往深处走，好不好？”
英子依旧哇哇大哭着，直到王山嘴皮子都快说烂了，哭声这才渐渐歇了。
“那咱俩说好了，你尽量少去山里，去也不往深了走”，英子稚嫩的童声响起，随手伸出右手，翘着小拇指。
王山见状，也伸出右手，二人的小拇指紧紧钩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