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说:凤阙重明 作者:薇凉如夜 更新时间:2025-05-12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碎金。沈明姝猛地从锦被中坐起,绣着缠枝莲的帐幔在眼前晃动,熟悉的檀木香混着熏香萦绕鼻尖。她颤抖着摸向颈间——那里光洁如新,再没有前世被白绫勒出的可怖伤痕。

"**又做噩梦了?"春桃端着铜盆推门而入,水汽氤氲间,少女鬓边的绒花随着步伐轻轻颤动。沈明姝望着铜镜里那张稚嫩的面容,镜中人杏眼含怯,眉梢的朱砂痣红得刺目,正是她及笄那日的模样。

记忆如潮水翻涌。前世今日,她精心梳妆后前往祠堂祈福,却在回廊撞见沈明薇与裴元启私会。那时的她天真懵懂,竟以为嫡姐只是偶遇朝廷新贵,直到后来才明白,那是两人勾结的开端。

"备水。"沈明姝掀开锦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春桃愣了愣,慌忙将帕子浸入热水:"**今日要去祠堂,这冷水......"话音未落,沈明姝已将整张脸埋入铜盆。刺骨的凉意让她彻底清醒——她真的重生了,回到了一切阴谋尚未展开的起点。

梳妆台前,沈明姝拿起描眉笔,笔尖悬在半空良久。前世她总爱画弯弯的柳叶眉,如今却将眉峰挑得凌厉如刀。胭脂抹到一半,她突然停手,将艳丽的口脂换成素白珍珠膏——太过招摇反而会打草惊蛇,她要做那藏在暗处的猎手。

行至回廊转角,沈明姝故意放慢脚步。果然,前方传来熟悉的轻笑:"裴大人何必心急,等那丫头去了祠堂......"沈明薇的声音娇软如蜜,却让沈明姝浑身发冷。她屏息躲在假山后,看着裴元启的玄色衣角扫过游廊,腰间玉佩正是前世诬陷她毒害皇嗣的证物。

"该去祠堂了。"沈明姝抚平裙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路过花园时,她特意在母亲生前最爱的海棠树下驻足。泥土里埋着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锦囊,里面装着半块刻有"天工"二字的玉牌——这是前世她到死都没能解开的秘密。

祠堂青烟袅袅,沈明姝跪在蒲团上,对着祖宗牌位重重叩首。檀香萦绕间,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父亲、沈明薇、裴元启......你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还有萧景珩......"烛火突然剧烈摇曳,映得她眼底恨意翻涌,"这一世,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失去一切。"

走出祠堂时,沈明姝意外撞见一袭月白长衫的身影。那人负手而立,墨发束在玉冠中,侧脸轮廓如刀刻般俊美。察觉到她的目光,男子转过身来,眉眼间的疏离与前世如出一辙——正是三皇子萧景琰,那个前世在她被废后,唯一一个为她说过情的人。

"三**安好。"萧景琰微微颔首,袖中突然滑落半卷书册。沈明姝俯身去捡,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赫然发现上面画着云京布防图。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沈明姝抬头,正对上对方骤然警惕的眼神。

"多谢三殿下。"她将书册递还,笑容温婉无害,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萧景琰早在及笄之日,就开始暗中谋划。这场棋局,她或许可以多一个落子的机会。

夜幕降临时,沈明姝打开母亲留下的锦囊。玉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她将白天从萧景琰书册上拓下的密文与之对照,忽然发现玉牌边缘的纹路竟与密文完全契合。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沈明姝握紧玉牌,嘴角勾起嗜血的弧度——复仇的序幕,正式拉开了。

更鼓声惊起檐下夜枭,沈明姝将玉牌与密文收好,忽听得院外传来细微脚步声。她吹熄烛火,借着月光摸到窗边,只见一道黑影翻墙而入,手中长剑映着冷光径直朝主屋袭来。

"春桃,躲去衣柜!"沈明姝低声喝止正要点灯的丫鬟,反手抽出妆奁暗格里的淬毒银针。刺客踹开房门的瞬间,她扬手将银针射向对方咽喉,却在看清来者面容时瞳孔骤缩——那是裴府豢养的死士"黑鸦",前世正是此人在她生产时调换了皇子。

黑鸦挥剑格开银针,剑锋直取她心脏。沈明姝侧身滚向桌案,抄起砚台砸向对方面门。瓷砚碎裂的声响中,她抓起案上的裁纸刀,朝着黑鸦颈侧动脉狠狠刺去。刀刃入肉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被白绫勒住脖颈的窒息感,下手愈发狠厉。

"说!谁派你来的?"沈明姝踩住黑鸦手腕,裁纸刀抵在他喉间。刺客狞笑一声,突然咬破口中毒囊。看着对方七窍流血的尸体,沈明姝冷笑出声:"裴元启倒是心急,连及笄夜都等不及了。"

她蹲下身摸索黑鸦怀中,果然找到一枚刻着裴字的令牌。正要起身,窗外传来衣袂破空声。沈明姝迅速吹灭最后一盏风灯,贴着墙壁屏息凝神。月光下,三道黑影翻入院墙,为首之人腰间玉佩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是萧景琰的贴身侍卫!

"三殿下想知道什么?"沈明姝突然点亮烛火,倚在门框上轻笑。三个侍卫猛地转身,手中长剑同时出鞘。为首之人警惕道:"沈**怎知是殿下......"

"若不是萧景琰,谁会对裴府死士的动向感兴趣?"沈明姝晃了晃手中的裴字令牌,"三殿下若想知道裴元启的阴谋,明日巳时,城西茶楼二楼雅间。"

待侍卫离去,沈明姝望着黑鸦的尸体陷入沉思。萧景琰派人监视裴府,说明他早已察觉丞相的野心。这场博弈,她或许可以借力打力。

晨光初现时,沈明姝将黑鸦的尸体沉入荷花池。看着血水在碧波中晕开,她转身回房换上素色襦裙,在镜前仔细描绘出楚楚可怜的妆容。今日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她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沈明姝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庶女。

行至前厅,正巧撞见沈明薇扶着老夫人说笑。看见她进门,沈明薇掩唇笑道:"妹妹脸色这般苍白,莫不是昨夜着了凉?"

"多谢姐姐关心。"沈明姝福了福身,目光不经意扫过沈明薇腰间新换的香包——绣着并蒂莲的图案,正是前世裴元启所赠。她垂下眼睑掩饰眼中杀意,柔声道:"明姝昨夜梦到母亲,醒来后便再难入眠。"

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正要开口,管家匆匆来报:"三皇子殿下到访!"沈明姝指尖微微发颤,抬眸望去,只见萧景琰身着月白锦袍,负手立于庭院中,目光与她相撞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听闻沈府二**贤德淑良,本殿特来一见。"萧景琰的声音清朗,却让沈明姝心头一跳。她福身行礼时,袖中藏着的裴字令牌硌得掌心生疼——这场与虎谋皮的交易,终于要开场了。

萧景琰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沈明姝苍白的面容上。老夫人慌忙起身相迎,赔笑道:"殿下怎突然驾临寒舍?"

"近日听闻坊间流传,沈二**及笄当日亲手抄录《女诫》供奉祠堂,孝心可嘉。"萧景琰淡淡开口,玄色靴履踏过青石板,惊起阶前白鸽,"本殿特来求一幅墨宝。"

沈明姝垂眸敛去眼底惊色。前世她确实因抄经一事得了贤名,但此刻三皇子突然到访,分明是试探。她福了福身,声音软糯:"殿下谬赞,明姝拙笔恐污了您的眼。"

"无妨。"萧景琰径直走向书案,铺开宣纸,"听闻沈**善写瘦金体,正巧本殿对此颇感兴趣。"他将狼毫递来的瞬间,沈明姝触到他指尖暗藏的力道——笔杆内侧刻着细小的"密"字。

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沈明姝提笔悬在半空。余光瞥见沈明薇攥紧的帕子,父亲皱起的眉峰,她忽然轻笑出声,落笔写下"凤栖梧桐"四个大字。笔锋凌厉如剑,与她往日温婉字迹大相径庭。

"好字!"萧景琰抚掌赞叹,目光却锁在她腕间红绳,"这手绳倒是别致。"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扯断红绳,玉坠"啪嗒"落地。沈明姝瞳孔骤缩——那玉坠内侧,刻着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幅舆图!

厅内空气瞬间凝固。沈明薇抢步上前:"殿下这是何意?"萧景琰弯腰拾起玉坠,对着日光端详:"此玉温润通透,倒像是前朝皇家之物。"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明姝,"沈**能否解释一二?"

沈明姝突然跪地,泪如雨下:"殿下恕罪!这玉坠是母亲遗物,女儿不知来历......"她哽咽着抓住萧景琰衣摆,"求殿下开恩,莫要牵连沈家!"

萧景琰神色莫测,忽将玉坠抛还:"起来吧。本殿不过玩笑,沈**不必惊慌。"他转身离去时,袖中悄然塞入一张字条。沈明姝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戌时,城郊破庙。

待三皇子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沈明薇冷笑上前:"妹妹这戏演得真好,不过是块来历不明的石头,何必如此慌张?"沈明姝擦去眼泪,指尖在袖中摩挲着字条:"姐姐说得是,许是明姝太看重母亲遗物了。"

夜幕降临,沈明姝换上夜行衣翻出后门。城郊破庙内,萧景琰倚着残破的佛像,月光照亮他手中半幅舆图——正是她玉坠内的图案。

"说吧,沈明姝。"他将舆图甩在地上,"天工册的下落,你究竟知道多少?"

沈明姝盯着地上的舆图,裙摆扫过青砖上斑驳的苔藓。萧景琰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他腰间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显然对答案势在必得。

“三殿下既已知‘天工册’,又何必问我?”她忽然轻笑,指尖抚过舆图边缘的云纹,“不过是前朝遗宝,引得各方势力觊觎。可殿下该清楚,单凭半幅舆图,永远找不到真正的秘密。”

萧景琰剑眉微蹙,上前一步扣住她手腕:“你母亲临终前将玉坠交予你,绝非巧合。沈明姝,莫要自误。”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沈明姝却想起前世他孤身闯入冷宫为自己求情的模样——那时的三皇子,眼底还有未被权谋染尽的清明。

“我要一个承诺。”她突然抬眼,月光映得瞳孔亮如寒星,“若我助殿下找到天工册,事成之后,您需保沈家满门平安,还要……”话音戛然而止,破庙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萧景琰迅速揽过她腰身,将人拽到佛像背后。沈明姝撞进他带着冷香的怀抱,耳侧传来对方沉稳的心跳声。三道黑影破窗而入,弯刀上淬着幽蓝毒光——是裴府的死士。

“看来裴元启比我想得更沉不住气。”萧景琰低声冷笑,腰间软剑出鞘的瞬间,沈明姝已摸出袖中银针。她熟知这些死士的弱点,前世曾亲眼见他们用同样的手段血洗了反对裴家的御史府。

刀光剑影间,沈明姝趁机掷出烟雾弹。呛人的白烟中,她拽着萧景琰跃窗而出。两人在屋顶疾行,身后追兵紧咬不放。沈明姝突然扯下颈间红绳,将丝线系在瓦片缝隙:“殿下,抓稳!”

红绳绷紧的刹那,三人被绊得踉跄。沈明姝回身甩出银针,正中一人咽喉。萧景琰剑光如电,解决最后两人时,她瞥见他衣袖染血——方才护她时被刀锋划伤。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沈明姝撕下裙摆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不过这场戏,怕是要让裴元启误会我们结盟了。”

萧景琰盯着她认真包扎的模样,忽然道:“明日裴府寿宴,你可愿同往?”他伸手抚去她鬓角碎发,动作亲昵得令沈明姝一僵,“毕竟,我们该让某些人知道,沈二**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更鼓声传来,沈明姝望着渐白的天际,想起前世裴府寿宴上自己被设计失仪的屈辱。她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明姝求之不得。只是……”她突然凑近萧景琰耳畔,“殿下可敢与我演场更精彩的戏?”

破庙废墟中,两人相视而笑,暗处的月光仿佛都染上了阴谋的味道。一场将震动云京的风暴,正以沈明姝重生为引,悄然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