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笙的脚步一顿,瞪了一眼谢廷青,问道:“你说什么?”
谢廷青自顾自的走在前头,眸光冰冷,手中玩转着方才袭击白沐笙的暗器,唇角勾起一抹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是觉得那就是凶手,那你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太露骨了些?”
闻言,白沐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二人无言,细细风声流水声在耳边格外清晰,四周寒冷,扰乱思绪。
此言也不无道理,哪有凶手上赶着被缉拿归案的?
谢廷青收起暗器,又继续道:
“长明街命案没那么好办,许多线索消息还需你我前去调查,相思水潭,鬼哭桥……
你我皆未听闻过,这两个线索到底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音落,二人沉默不语,直至走出树林。
这线索究竟是谁给的,他们不知道,这两处是否真实存在,他们也不知道。
此案未定,无论何种线索,皆为变数。
……
暗阁——
大门被打开,二人面色沉重的踏入庭院内,各有所思。
林阁主在庭院中整理文件,闻声便循声看去,意料之中的看见二人愁眉苦脸的神色。
他摸了一把胡须,笑道:“第一次办案,觉得毫无头绪倒也正常,为何要如此愁眉苦脸呢?”
谢廷青沉默不语,在一旁思考;白沐笙则是趴在桌面上,满脸的死气沉沉,拖着嗓音说道:“啊——这案子也太难办了吧——”
办个案件还有人袭击我,倒了霉了真是……
别让你爷爷捉到那鳖孙!我呸!
林阁主无奈的摇头,转首看向谢廷青,摸了把胡须,缓缓开口说道:“小谢啊,你怎么看?”
闻言,谢廷青抬起头,沉思片刻,他才淡淡开口:“线索,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现如今来看,还不能确定嫌疑人;鬼哭桥及相思水潭也看不出究竟有何种联系;房屋内的手指不知是谁的,也许是地主的,也有可能是他人的;孩童究竟是何时死亡的,是出自谁手更不知……
双命案。
他沉默片刻,一拍桌,面色凝重的说道:“以我大舜之法,伤人害己,达到十条命案及以上,斩首示众。这件案子,给我的预感,并不好。”
白沐笙忽地站起身,眉头紧蹙,他走到谢廷青身旁,双手环胸,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接下来还会有命案?”
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青一阵紫一阵,满脸的不可置信。
若是再有命案……仅仅五件,就足够毛骨悚然。
如今出现在房中的孩童,以及那一根手指,只这两种信息,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想到此处,白沐笙的手不由握紧了拳头,指尖泛白,面上流露出恐惧。
谢廷青淡淡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似是嘲讽:“这就怕了?”
闻言,白沐笙转过头狠瞪他一眼,羞耻得面红耳赤,凑到谢廷青面前,强行让自己颤抖的身躯稳定,怒骂道:“你说什么?!
你才怕!你白爷爷天不怕地不怕!”
天杀的王八蛋!
白沐笙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探案时谢廷青因为害怕躲在他身后的情景。他在心中得逞一笑,面上也愉快许多。
谢廷青眯起眼,嗓音染上几分清冷,缓慢的说道:“天不怕、地不怕?那是谁见了那孩童的死尸时……差点惊叫?”
闻言,白沐笙轻咳一声,睁眼说瞎话:“我哪知道是谁?总……总之不是我。”
然而,音落,无人再说话。转头只见林阁主面色凝重,眼眯成一条缝,沉声道:“孩童死尸?”
天色正黑,三人移步屋舍之内,一言不发。
微风拂过,一片沉寂。屋外倏地下起倾盆大雨,落雨声扰人思绪,狂风大作,一道雷电劈过窗外。
谢廷青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垂下眼睑思考,少时,他抬眸回应林阁主的话:
“我与白沐笙在案发地点探查时,房梁之上,一个孩童被生生卡在柱子之间,看样子……
四肢断裂,已经死去多时。
除此以外,还有一根手指,至于是不是死者的手指……还不知。”
死者尸身已经被处理,这就证明又一个线索的断裂,然而,让他好奇的是——沈夫人为何会想要如此快速的处理尸身?
既然报了案,尸身定是要留下查看的,可这尸身若是下葬,就代表线索的断裂。
既已下葬,就没有再开棺材盖查看尸体的说法。
气氛宁静无比,耳边只有雨落的声音,无人敢发声。
林阁主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念叨着:“此案重大……”他站起身来,走到谢廷青身旁,拍了拍谢廷青的肩,沉声再次说道:“小谢啊,此案,也许还会危及到更多人的生命……
小白心性太过急躁,做师兄的,你要好好照顾他。断不可让他在此案过程之中受伤,可明白?”
白沐笙毕竟是故人之徒,总得给故人一个交代。
只是在他看来,此案,定会伤及更多人……
谢廷青瞥了一眼后方的白衣人,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走到白沐笙身旁,俯下身,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白沐笙,淡淡说道:“你,最好别给我添乱。”
否则……我不会再救你了……
只是,救与不救,谁又知道呢。
“你!”白沐笙狠瞪他一眼,被气得面红耳赤,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怨恨,“我还不愿意去呢!不过是调查,便遇到了两次刺杀!明明你我都在一起,为何只针对我?!”
谢廷青叉着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沐笙,眼眸冰冷,清冷的嗓音回道:“是吗?那你还是小心点吧……我单纯的师弟。”
一阵风拂过,雷电劈下,光照在谢廷青的半边脸上。
风雨欲来。
谢廷青正要转身,白沐笙拽住他的衣角,眉头紧蹙,“我单纯?你才单纯……你全家都单纯……你倒是说说,这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突袭,再到黑影,孩童,手指……无论如何,都从中看不出关联。
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谢廷青沉默片刻,一张脸上毫无一丝波澜,他轻笑一声,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漫不经心的说道:“蠢。
你觉得,沈夫人如何?”
闻言,白沐笙抿了抿唇,垂首思考,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迟疑的说道:“……可怜人?”
他眉头微微蹙起,回想起沈夫人的只言片语,却依旧不觉得什么。
谢廷青轻笑一声,思索片刻,道:“你觉得,既然报案了,为何又如此着急下葬?”
即便是想要尽快让死者入土为安,但这无疑是给凶手死里逃生的机会。
白沐笙忽然抬起头,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说……沈夫人……是嫌疑人?”
有没有搞错?好歹是死者的夫人……死者死后还如此伤心欲绝……怎么可能会是嫌疑人?
他咽下一口唾沫,心中还是有些不敢肯定这个想法。
谢廷青拍了拍手,舒了一口气,“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白沐笙闷哼一声,双手环胸,方才气还没消,如今气焰更涨。
但谈案总不能说些别的,他沉默片刻,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沈夫人那般伤心欲绝……”
“情绪这种东西,有时,也是可以演的。”谢廷青出口打断白沐笙,看向窗外,又是一阵沉默。
但按理来说,沈夫人与死者为夫妻关系,又怎会平白无故便把自己的夫君杀害?
线索还是太少了。
谢廷青指尖敲着桌面,无神的看向窗外,他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眼睛稍稍眯起,缓缓说道:“但依我看来,沈夫人——不会是真凶。”
林阁主在不远处上下打量谢廷青,赞赏的点了点头,摸了一把胡须,呼出一口气,才缓慢的说道:“此言有理,只是在未确认前,不要妄下定论。”
若论沈夫人,还太过悬了,没有证据,便不能妄下定论,这向来是暗阁,以及大舜所有探案组织的规矩。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沉寂下来。
良久,白沐笙才站起身来,手抵上剑柄,“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否则若是闹得人心惶惶,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音不过刚落下,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三人齐齐向门口处看去。林阁主赶忙走上前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头上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面容。
林阁主微微一愣,“您是……”
对方的斗笠滴下雨水,浑身湿哒哒的,男人摘下斗笠,只见那蜡黄蜡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满是时光的冲刷。
他咳嗽几声,叹了一口气,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我……是来给你们提供证据的。”
闻言,林阁主明显一顿,赶忙让开,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雨稍微小了些,烟雨朦胧凄凄,阴风瑟瑟,落叶飞扬,近来命案闹得人心惶惶,一到晚间便没什么人会出门。
此人三更半夜独自前来,还需提防一二。
暗地中,白沐笙的手抵住剑柄,凝视男人。
他凑到谢廷青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喂喂……这人看着不怎么面善啊……”
还挺凶。
谢廷青淡淡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睑,低声道:“你还真是聒噪得紧。”
白沐笙:“……”
他好欠。
男人站在三人面前,深吸一口气,他的面容看上去稍稍有些憔悴,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沉声道:“我——是死者的挚友……”
谢廷青蹙起了眉,没有打断男人的话语,只是心中多了几分猜忌。
男人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颓废,双目无光,沙哑的声音再次开口:
“阿翔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仇人,对旁人也不错,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前两日,我正想去他府中喝杯茶,踏入府中庭院,却看到一个黑衣人在他房门前,不知在做什么……
那人的面容,我看不清……”说着,男人忽地面露惊恐,脸色变得青白,颤抖着声音又继续道:
“他……他突然转头过来看我,那个眼神……对……就是那个眼神……”他忽然大口开始喘气,面露惶恐不安,仿佛心乱如麻。
“我实在是害怕,便只好落荒而逃,那一夜,我未见过阿翔……待到第二日,便传来阿翔身死的消息……
第二日我踏入府中,便发现了这个……”
说罢,他在腰间摸索着什么,拿出了一个玉佩,翠绿翠绿,下方是红色的流苏,看上去是富贵人家才戴得起的。
白沐笙看着那玉佩,面露诧异,眼眸呈现震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