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墨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那张她看了十八年的脸，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和狰狞。
用毁掉她的名声来威胁她？
虎毒尚不食子。
刘兰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你……疯了？”林墨的声音干涩。
“是你逼我的！”刘兰的表情近乎扭曲，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给了你台阶下，是你自己不要！”
“我告诉你，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捐了，就是捐了！谁也别想把钱要回来！”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熄了林墨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报警也是行不通的。
一旦闹到警察那里，不管结果如何，刘兰一定会实施她的威胁。
A大是全国顶尖的学府，最重声誉。
一个“不孝女”的标签，足以让学校把她拒之门外。
她赌不起。
怎么办？
三天。
报到的截止日期只有三天。
三天之内凑不齐一万二的学-费，她的录取资格就会被取消。
那一刻，铺天盖地的绝望将林墨紧紧包裹。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抓不到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
而把她推下水的，正是她的亲生母亲。
“姐，你就听妈的吧。”林凡在一旁凉凉地开口，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去工作一年，给家里挣点钱，也给自己攒点嫁妆，不好吗？”
“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嫁妆？
林墨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他。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人生的终点，不过是换一笔彩礼，继续为这个家、为他这个弟弟发光发热。
她的梦想，她的未来，她的整个人生，都只是个笑话。
“滚。”
一个字，从林墨的齿缝里挤出来。
林凡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说什么？你敢让我滚？”
“我说，滚！”林墨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从我眼前消失。”
林凡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墨那双赤红的、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吓到了。
他缩了缩脖子，悻悻地躲到刘兰身后。
刘兰立刻护犊子似的把林凡拉到身后，对着林墨怒目而视。
“你冲你弟弟凶什么！他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你就是这么当姐姐的？”
林墨已经懒得再跟她争辩。
多说一个字，都像是对自己的凌迟。
她转身，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世界终于安静了。
可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嘈杂。
不甘、愤怒、屈辱、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几乎窒息。
她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为什么她要有一个这样自私冷血的母亲？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亲戚们发来的“劝诫”和“教导”。
她麻木地掏出手机，想要关机。
屏幕亮起，一条置顶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她最好的朋友，苏晓晓。
【晓晓：墨墨！你行李收拾好了吗？我刚买了明天下午去学校的高铁票！我们终于可以当校友啦！激动.jpg】
看着这条充满喜悦的消息，林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该怎么回复？
告诉她，自己去不了了？
告诉她，自己的学费被亲妈捐了，用来换取一个“慈善家”的虚名？
太可笑了。
太丢人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行。
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不能让刘兰和林凡得逞。
她不能让自己的三年努力，化为泡影。
林墨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
她的目光在小小的房间里逡巡，最后落在了书桌上那本厚厚的电话簿上。
那是以前家里做生意时留下的，上面记满了各种亲戚朋友的电话。
借钱。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虽然希望渺茫，虽然可能会遭受无数白眼和羞辱，但她必须试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电话簿。
第一个，是她的大姨。
电话接通，大姨热情的声音传来：“喂，是墨墨啊，怎么想起给大姨打电话了？”
“大姨……”林墨艰难地开口，“我想……跟您借点钱。”
电话那头的热情瞬间冷却。
“借钱？借钱干什么？你妈不是刚发了朋友圈，说你工作都找好了吗？”
林-墨的心一沉。
刘兰的动作真快。
连她“已经找到工作”的谎言都编好了。
“我……我没找工作，我要上大学，我的学-费……”
“行了行了。”大姨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妈都跟我说了，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你妈做善事，你当女儿的就该支持。怎么还为了钱跟你妈闹呢？”
“你听大姨一句劝，赶紧跟你妈道个歉，别再犟了。钱的事，你别想了，大姨这儿也不宽裕。”
说完，不等林墨再开口，电话就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林墨的心凉了半截。
她不信邪，又拨通了二舅的电话。
结果如出一辙。
二舅不仅不借，还把她从头到脚教训了一顿，说她“翅膀硬了”、“忘恩负义”，让她好好反省。
接下来，三姑、四叔、表哥、堂姐……
她把电话簿上所有可能借到钱的亲戚都打了一遍。
得到的，无一例外，全是拒绝和指责。
刘兰早已铺好了天罗地网，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在所有亲戚眼里，她成了一个为了钱，逼迫母亲、忤逆不孝的“坏孩子”。
而刘兰，则是那个深明大义、慈悲为怀，却被女儿伤透了心的“好母亲”。
最后一个电话挂断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林墨握着冰冷的手机，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林墨，开门！你大姨来了，你赶紧出来给她道个歉！”是刘兰的声音。
大姨来了？
来干什么？
来当着她的面，上演一出“为你好”的家庭**戏吗？
林墨不想动，也不想理。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林墨！你再不开门我把门踹了！你大姨特地赶过来教育你，你还敢躲在里面装死？”
刘兰的怒吼穿透门板，刺得林墨耳膜生疼。
紧接着，是钥匙**锁孔的声音。
“咔哒。”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刘兰和她那个体型肥硕的大姨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大姨一进门，就叉着腰，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
“林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你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容易吗？她做点好事，你就这么跟她对着干？”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唾沫星子横飞。
“我告诉你，今天我这个当姨的，必须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孝顺！”
林墨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在大姨看来，是无声的挑衅。
“嘿！你还敢瞪我？”大姨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伸出粗壮的手指，就要戳林墨的额头。
“我今天非得……”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林墨的那一刻。
林墨忽然抬起了手。
她的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是鲜红的录音界面。
“大姨，”林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刚刚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录下来了。”
“您是想现在就听一听，还是想等我发到家族群里，让大家都欣赏一下您是怎么‘教育’外甥女的？”
大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