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就最后再帮我一次。”
“我跟莉莉结婚，就差这一套房了！”
“这二十万，你就当是给我提前随的份子钱不行吗？”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耳边是儿子林涛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笑。
我为了他这套婚房，去黑市卖血，最后感染死在了医院。
他倒好，转头就跪在我病床前，不是忏悔，而是跟我要剩下的那二十万。
我死了，他第一反应是我的钱怎么办。
我这一辈子，真是个笑话。
“爸，我跟莉莉商量好了，下个月就订婚。”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মুখে的雀跃和紧张。
林卫国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那惨白的天花板，而是自家客厅那盏用了十几年的旧吊灯。
灯光昏黄，将墙壁上的斑驳照得清清楚楚。
他没死？
“爸？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儿子林涛的声音再次传来，将林卫国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二十五岁的林涛，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身边坐着的，是他的女朋友，张莉。
张莉长得挺漂亮，就是眼角眉梢总带着一股子精明和算计。
此时，她正亲昵地挽着林涛的胳膊，另一只手却在桌子底下，紧张地绞着衣角。
林卫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这个场景，他到死都忘不了。
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他的宝贝儿子，为了这个女人，开口向他要那套能要了他命的婚房。
“卫国，儿子跟你说话呢。”
妻子徐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但更多的是纵容。
林卫国木然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徐兰一辈子没什么主见，耳朵根子软，尤其是在儿子的事情上，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上一世，就是她在一旁敲边鼓，句句不离“儿子一辈子的大事”，才让他一步步走上了绝路。
“哦。”
林卫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他重生了。
重生回了悲剧发生的一年前。
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涛见父亲反应平淡，有些急了，他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出了那句准备已久的话。
“爸，妈，是这样的。莉莉的爸妈也同意我俩的婚事了，但他们有个条件。”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卫国的脸色。
“就是……结婚得有套新房。”
来了。
林卫国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张莉立刻接话，声音甜得发腻：“叔叔，您别误会。我爸妈不是卖女儿，主要是我们单位那些同事，结婚都有新房，我这要是租房嫁过去，脸上实在挂不住。”
她低着头，摆出一副委屈又懂事的样子。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让您全款。我跟林涛看了，城东那边有个新开的楼盘，首付五十万就够了。我们俩手上有点积蓄，还差四十万。”
四十万。
说得真轻巧。
林卫国和他老婆都是普通工人，一辈子省吃俭用，才攒下了四十万的养老钱。
这是他们后半辈子的指望。
上一世，他就是被这番话打动，心一软，就把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
结果呢？
房产证上写的是林涛和张莉两个人的名字。
他们搬进去的第二天，就把他和徐兰的行李扔出了门外。
美其名曰，年轻人需要二人世界，等他们稳定了再接两老过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他去卖血凑医药费，最后死在病床上的那天。
“四十万……”
徐兰果然心软了，她看向林卫国，眼神里带着恳求，“卫国，你看……要不就把咱们那笔钱拿出来？涛涛结婚是大事。”
“是啊，爸！”林涛的眼睛亮了，“您就帮帮我们吧！这钱就当您借给我的，我以后肯定加倍还您！”
加倍还？
林卫国想笑。
上一世，他被赶出家门后，走投无路，去找林涛要点生活费。
林涛是怎么说的？
“爸，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怎么还跟儿子要钱？莉莉都笑话我了。”
“我们现在贷款压力也大，每个月房贷都压得喘不过气，哪还有闲钱给你。”
“你先自己找个活干着，等我们宽裕了再说。”
那冷漠的嘴脸，仿佛他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上门乞讨的叫花子。
林ou卫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
他看着眼前这对满怀期待的“璧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没钱。”
三个字，像三颗钉子，狠狠地钉在了客厅凝固的空气里。
林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张莉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徐兰最先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卫-国：“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那四十万不是……”
“那是我们的养老钱，救命钱。”
林卫国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一分都不能动。”
“爸！”林涛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救命钱？我结婚就不是大事了吗？”
“我养你到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供你读完大学，已经是仁至义尽。”林卫国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结婚是你自己的事，买房也是你自己的事。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挣。”
这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林涛彻底懵了。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个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懦弱的人。
别说大声说话，平时连个“不”字都很少说。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
“叔叔，您这话就有点伤人了。”张莉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们也不是逼您，只是想跟您商量。您要是不愿意，直说就是了，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林涛的衣角，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莉莉，你别哭。”林涛心疼得不行，转头就冲着林卫国吼道，“爸！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结婚？不希望我过得好？”
“我过得都不好了，还管你过得好不好？”林卫国冷笑。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两人演戏。
“房子没有，钱也没有。你们要结婚，自己想办法。要是觉得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给不了你想要的，那你就当我死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客厅里三个人，面面相觑，一片死寂。
门板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却隔绝不了林卫国狂跳的心。
爽！
太爽了！
把上一辈子憋在心里的怨气和不甘，全部吼了出来，那种感觉，简直比三伏天喝冰水还要痛快。
他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是整个家庭的狂风暴雨。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属于他的，他要一分一毫地拿回来。
亏欠他的，他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终于爆发了。
是徐兰的哭声，和林涛的怒吼。
“林卫国！你给我出来！你把话说清楚！”
“你今天是不是疯了！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好啊，不管我们是吧？行！我们走！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紧接着，是摔门而出的巨响。
世界，终于清净了。
林卫ou国缓缓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
楼下，林涛正铁青着脸，拉着抹眼泪的张莉，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林卫国面无表情地看着。
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这一世，没有我的血汗钱给你们挥霍，我倒要看看，你们所谓的“爱情”，能撑多久。
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徐兰冲了进来，双眼通红，指着林卫国的鼻子，浑身发抖。
“林卫国！你满意了？你把儿子气走了，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