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个“捡”来的小孩回到家，苏晚瞬间感觉这个一百平米的小公寓有了点人气。
“你先坐会儿，看会儿电视，饭马上就好！”
苏晚把购物袋一股脑地堆在厨房，豪情万丈地对坐在沙发上的小宇说。
小宇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怀里紧紧抱着那盒卡通月饼，点了点头。
苏晚系上围裙，看着流理台上堆成小山的食材，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下手。
她会做西红柿炒蛋，会煮泡面，厨艺上限是可乐鸡翅。
至于清蒸鲈鱼、油焖大虾、板栗烧鸡……这些都只存在于美食APP的收藏夹里。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
总不能在孩子面前露怯。
苏晚硬着头皮，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教学视频，开始有样学样地处理那条活蹦乱跳的鲈鱼。
十分钟后。
鱼鳞刮得到处都是，苏晚的手指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而那条鱼，依旧在水槽里坚强地摆着尾巴。
苏晚：“……”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换目标！处理虾！
剪虾须，开虾背，去虾线。
视频里的美食博主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像是在绣花。
苏晚手里的剪刀却像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剪到手，就是把虾肉剪得稀巴烂。
半个小时过去，客厅里动画片的BGM都换了三轮，厨房里却只传来一阵阵锅碗瓢盆的混**响。
以及，一股越来越浓的焦糊味。
“滋啦——”
随着一捧蒜末下锅，黑烟混合着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咳咳咳！”
苏晚被呛得眼泪直流，手忙脚乱地去开抽油烟机。
完了。
这顿“团圆饭”，恐怕要以一顿黑暗料理收场了。
她看着一锅黑漆漆的、已经看不出原材料的“油焖大虾”，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就在她绝望地准备放弃，打算点两份豪华外卖时，门铃响了。
叮咚——
苏晚心里一咯噔。
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擦了擦手，满心疑惑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清瘦，但腰板挺得笔直的老人。
是住在她楼下的张爷爷。
一个以“脾气古怪”和“耳朵灵敏”闻名全楼的老爷子。
据说谁家半夜挪个椅子，他第二天早上都能精准地找上门来理论。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看这架势，十有八九是来投诉她刚才制造的“厨房噪音”和“生化武器”的。
她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张爷爷，晚上好。”
张爷爷皱着眉，背着手，先是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如炬地落在苏晚身上。
“小姑娘，你这是在家里炼丹呢？”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大过节的，整栋楼都飘着你家的糊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
苏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对不起，张爷爷，我……我做饭没做好。”
“何止是没做好。”
张爷爷的视线越过她，精准地锁定了厨房里那口还在冒着黑烟的锅。
他哼了一声，迈步就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厨房。
苏晚想拦，又不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煞神”巡视她的“犯罪现场”。
张爷爷在厨房里站定，环顾四周。
当他看到流理台上那条处理了一半的鱼，一盘开背开得惨不忍睹的虾，以及旁边切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土豆块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活像一个米其林大厨误入了新手村。
“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指着那堆食材，语气里满是嫌弃。
“我……我想做顿团圆饭。”苏晚的声音越来越小。
“团圆饭？”张爷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你这手艺，是想把来吃饭的人直接送走，好一家团圆吗？”
毒舌。
太毒舌了。
苏晚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在沙发上的小宇，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悄悄地走了过来。
他躲在苏晚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老爷爷。
张爷爷的目光，恰好与小宇的视线对上。
他脸上的嫌弃和刻薄，在看到那个孩子清澈又带着一丝胆怯的眼神时，微微一顿。
他又看了看苏晚通红的眼眶和手指上那道明显的创可贴，以及餐桌上那只摆放了一套餐具的孤独的碗。
老人活了一辈子，什么人情世故没见过。
眼前这幅景象，他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也是个孤单过节的可怜人。
张爷爷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瞎折腾什么。”
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苏晚以为他要走了，心里刚松了半口气。
却见张爷爷忽然转身，走到玄关，打开了鞋柜。
“围裙在哪？”
苏晚愣住了。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围裙在哪！”张爷爷瞪了她一眼，“愣着干什么，等着鱼自己跳进锅里吗？”
苏晚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挂钩上取下一条新的围裙递过去。
张爷爷利落地系上，然后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那架势，专业得让苏晚叹为观止。
“你，”他用下巴指了指那条鱼，“去把这个鳞给我仔仔细细地刮干净！刮不干净不准吃饭！”
“还有你，”他又看向躲在苏晚身后的小宇，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小朋友，去把那些青菜，给爷爷一叶一叶地洗干净，能做到吗？”
小宇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这个突然变得“和蔼”的爷爷，用力地点了点头。
“能！”
苏晚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拿起刮鳞刀，重新奔赴“战场”。
这一次，她充满了力量。
厨房里，很快就只剩下张爷爷指挥若定的声音，和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回应。
“水开再下锅！姜片呢？”
“火小点！要糊了！”
“盐不是这么放的！你当是天女散花啊！”
苏晚和小宇，就像两个被抓了壮丁的小兵，在张爷爷这位“老将军”的指挥下，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虽然手忙脚乱，虽然时不时被呵斥，但苏晚的心，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填满了。
这个原本冷清的厨房，因为一个“恶邻”的闯入，和一个孩子的加入，瞬间变得热气腾腾，充满了烟火气。
这，才是“家”该有的味道。
就在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鲈鱼即将出锅时，门铃又响了。
叮咚——
苏晚擦了擦额角的汗，跑去开门。
这次会是谁？
难道是小宇的父母提前回来了？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外卖骑手制服的年轻女孩。
女孩戴着头盔，看不清长相，手里捧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
“您好，苏晚女士的快递。”
苏晚一愣。
她最近没买东西啊。
她接过快递单，看到寄件人那一栏的名字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李秀梅。
是她妈妈。
箱子上没有贴任何祝福，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地址。
像是某种急于撇清关系的宣告。
苏…晚深吸一口气，签了字，费力地把箱子拖进屋里。
女孩递过箱子，正要转身离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精准地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地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楼道里，却异常清晰。
女孩的脸，在头盔的遮挡下，瞬间爆红。
苏晚看着她，又看了看屋里那张越来越丰盛的餐桌，心中忽然一动。
这个女孩，和她一样，也是在万家团圆的时刻，奔波在外的人。
苏晚的目光落回那个冰冷的纸箱上，心底的委屈和愤怒再次翻涌上来。
李秀梅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她已经被抛弃了。
可她偏不认输。
她不仅要有饭吃，还要吃得热热闹闹。
苏晚抬起头，看向那个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女孩，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个……你吃饭了吗？”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苏晚指了指屋里，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要不……一起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