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许烛是青云宗万年不遇的奇才。五灵根废柴的躯壳里，藏着一部通天的传奇。他们看见我踏碎凌霄，看见我搅动风云，看见我站在山巅，受万民敬仰。他们羡慕我，嫉妒我，把我当成神话。可他们不知道，我的传奇，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献祭。我供养的神明，靠着我人生的每一分悲欢离合、每一次爱恨嗔痴，养肥了自己。我的人生，是他飞升的食粮。当我走到巅峰，也就到了我该被吃完的时候。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你拼尽全力想要活成主角，最后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故事里，一份精心包装的外卖。
后山的风很大，吹得断龙崖边的草伏倒一片，像是给谁跪下了。
我站在崖边，脚下是翻滚的云雾。那云雾很浓，看不见底，跟一锅煮糊了的米汤似的。
我的灵根是五灵根，木火土金水，五行俱全。杂乱得就像个菜市场。执事长老的原话是，灵气不入，仙路无缘。明天一早，我就得卷铺盖下山，回家继承我爹留下的那三亩薄田。
面前站着的萧烈，是宗门的天才。单系天灵根，亮得跟个灯泡一样。此刻，他手里的那把剑，剑尖正指着我的喉咙。剑尖冷，我的喉咙也冷。
“许烛，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送你一程？”萧烈说。他的声音也冷，跟他手里的剑一个温度。
我没说话。
跳下去？我爹没教过我这么傻。让他送？他那一下，我得疼半天。怎么算都亏。
我的脑子里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很懒，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就像被人从热被窝里硬拽出来一样。
“外面的人怎么天天这么吵？能不能安静点？”
我愣住了。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我和萧烈，连只鸟都没有。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声音？
难道我幻听了？被逼到绝境，脑子也开始出问题了？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行了行了，太烦了，把他弄走，我还要补觉。”
话音刚落，我面前的萧烈，握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那抖动很奇怪，不是他自己想抖，倒像是有谁狠狠地抽了他一下手腕。
“当啷”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直直掉进了崖下的云雾里。连个响声都没听见。
萧烈自己，也像被看不见的野猪撞了一下，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一**坐在地上。他一脸懵，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剑鞘，脸上全是无法相信的表情。
我也懵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大佬？”我试探着在心里喊了一句，“您是哪路神仙？”
那个声音没理我，只是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
“啊，清净了。”
萧烈从地上爬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敢再看我，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他狼狈地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下，崖边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风还是那么大，但我感觉不到冷了。我心里全是火。
我再次尝试着跟那个声音沟通。
“喂？还在吗？刚才谢了啊。您到底是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懒洋洋的声音才不耐烦地回应。
“骨尘。记住我的名字。”
“骨尘？您是个……魔神？”我前世看过不少小说，套路我懂。
“算是吧。”骨尘说，“一个很古老的魔神。不过你别怕，我现在没兴趣打架，只想睡觉。”
我心里翻起惊天巨浪。魔神？我身体里住着一个魔神？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
“他吵到我了。”骨尘的语气理直气壮，“清净比什么都重要。好了，别烦我了，我要睡了。”
“别别别！”我赶紧喊道，“大佬，您先别睡！咱们聊聊！”
“聊什么？我很困。”
“聊合作！”我急了，“你看，我现在的处境，明天就要被赶下山了。以后想给您找点安静的地方睡觉都难。您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骨尘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他在“思考”。
“你想怎么表示？”
“您那么厉害，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我过好日子吧？”我循循善诱，“我过好了，才能给您提供一个舒适的睡觉环境，对不对？互惠互利。”
“听起来很麻烦。”骨尘说，“我对你们的打打杀杀没兴趣。”
“不不不，不用您打架！”我连忙保证，“您只需要……嗯，偶尔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像刚才那样，让他闭嘴就行。其余的，我自己来！”
骨尘又沉默了。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开口。
“行吧。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您说！”
“我很无聊。”骨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沉的无聊，“睡了太久，外面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得给我找点乐子。”
“乐子？”我愣住了，“什么乐子？”
“什么都行。好听的故事，好吃的东西，好看的八卦，**的情绪……反正，别让我觉得无聊。你要是让我觉得无聊了，我就把你吃了。”
我打了个寒颤。
这个交易，听起来怎么像个魔鬼的契约。
但我没得选。
“好，我答应您。”
我许烛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好像拐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一条通往未知的，听起来就不太好的路。
但眼下，这是我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