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陈锦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晴的脸色，将一份孕检报告推到她面前。
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孕囊刺得苏晴眼睛生疼。
“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叫林薇薇，刚毕业，什么都不懂。”
“一次团建，我喝多了……”
苏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结婚五年，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永远这副样子，温和，诚恳，好像犯错的不是他，而是命运。
陈锦然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声音更低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她还小，才二十二岁，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你也知道，我妈一直盼着我们有个孩子。我们结婚五年都没动静，医院也查不出问题。”
苏晴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原来，问题的根源在这里。
“所以呢？”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陈锦然仿佛受到了鼓舞，身体前倾，握住她的手。
“晴晴，我的意思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等孩子出生，我们就抱过来自己养，就说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这样，既全了我妈的心愿，也解决了我们的问题。那个女孩，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彻底消失。”
他看着苏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分享一个天才般的绝妙计划。
“我们领养他。”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苏晴觉得荒谬。
不，是恶心。
她慢慢地，一根一根地，从陈锦然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指。
这个动作，缓慢而坚定。
陈锦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晴晴，你怎么了？”
苏晴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比哭还让人心寒。
“陈锦然，你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陈锦然急了，开始提高音量，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和用心良苦。
“为了我们这个家？”苏晴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嘲讽，“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出孩子，现在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帮你养私生子，你管这叫为了我们这个家？”
“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什么私生子，那也是我的孩子，是陈家的血脉！”
“哦，陈家的血脉。”苏晴点点头，“那确实挺金贵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这个她住了五年的家，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陌生和冰冷。
每一寸空气里，都弥漫着背叛和算计的味道。
陈锦然跟了过来，试图从背后抱住她。
“晴晴，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冷静下来想想，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我们不用离婚，家庭还是完整的，还能有个孩子，一举三得。”
苏晴侧身躲开了他的拥抱。
“最好的办法？”她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对你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你保住了好名声，有了儿子，还不用负责任。陈锦-然，你算盘打得真精。”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锦然的脸色涨红，恼羞成怒，“苏晴，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我是在跟你商量，不是在通知你！”
“商量？”苏晴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
陈锦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薇薇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打了对身体不好。而且，我妈那边，也已经知道了。”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这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针对她的鸿门宴。
她，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婆婆”。
苏晴看了一眼陈锦然，他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一切都明了了。
她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喂，妈。”
“晴晴啊！”电话那头，婆婆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锦然都跟你说了吧？哎呀，我们家终于有后了！妈知道你心里可能有点不舒服，但你想开点，反正都是锦然的种，谁生的不一样？”
“你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个响动。现在好了，有人替你生了，你白得一个大胖小子，多好的事儿！”
“那个女大学生，你不用管她。等孩子生下来，给她点钱打发了就行。以后那孩子，就是你亲生的！妈保证，我们全家都当你是亲妈！”
苏-晴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锦然尴尬地站在原地，搓着手。
“我妈……她也是太想要孙子了，说话直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苏晴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她忽然觉得很累。
为这五年的婚姻，为自己曾经的付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陈锦然。”
她平静地叫他的名字。
“嗯？”
“我们离婚吧。”
陈锦然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离婚？苏晴，你疯了？就为这点小事？”
“小事？”苏晴气笑了，“在你眼里，这是小事？”
“哪个男人在外面没点应酬？我这不也是一时糊涂吗？而且我已经拿出解决方案了，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把事情闹大？”
他理直气壮，仿佛苏晴的提议才是真正的背叛。
“我把青春和事业都给了这个家，换来的就是你的一时糊涂？”苏晴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我不可理喻？我揪着不放？”
她一步步逼近陈锦然。
“好，既然你们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那我们就按你们的办法来。”
陈锦然一愣，以为她想通了，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晴晴，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识大体了！”
苏-晴没有理会他的欣喜，自顾自地继续说。
“不过，在领养这个孩子之前，有些事情，我们得先说清楚。”
“你说，你说！只要你同意，什么都好说！”陈锦然忙不迭地答应。
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一，这个孩子，既然要记在我的名下，那他以后就是我的儿子。跟那个林薇薇，跟你们陈家，都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自然！”
“第二，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以及补偿我受到的精神伤害，你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房子、车子、公司股份，全部转到我的名下。”
陈锦然的笑容凝固了。
“晴……晴晴，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净身出户。”苏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不是说为了这个家吗？那就把你的所有都给这个家。你负责在外面赚钱，我和孩子，负责貌美如花。”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陈锦然终于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
“跟你学的。”苏晴淡淡地说，“你都可以让我喜当妈，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净身出户？”
“你做梦！”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苏晴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如果你不来，我会直接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顺便把你婚内出轨，并与他人生有私生子的光辉事迹，寄一份给你公司董事会，再寄一份给**那些麻将搭子。”
她走到门口，换好鞋，手搭在门把上。
“哦，对了。”
她回头，看着面如死灰的陈锦然。
“忘了告诉你，我们结婚的时候，你送我的那套婚房，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吼。
走出单元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苏晴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郁结却丝毫没有消散。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不是在哭这段失败的婚姻，也不是在哭那个**的男人。
她在哭自己死去的五年青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一个陌生的头像。
点开，是一张放大的B超单照片，和刚刚陈锦然拿给她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是一行字。
【苏晴姐，我是林薇薇。锦然哥都跟你说了吧？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们，但我肚子里毕竟是他的孩子。】
苏晴看着那行绿茶味十足的文字，擦干眼泪，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
而是直接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然后，她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名字。
一个国内顶尖的离婚律师。
电话拨了出去，很快被接通。
“喂，张律师吗？我是苏晴。”
“我需要你帮我打一场离婚官司。”
“要求只有一个。”
“让他净身出户。”
第二天一早，苏晴是被婆婆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的。
她昨晚在自己的单身公寓睡的，这里是她婚前买的房子，不大，但足够安放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电话接通，婆婆李凤兰尖锐的声音就刺了过来。
“苏晴！你什么意思？你还真想跟锦然离婚？我告诉你，我们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苏-晴把手机拿远了些，等那阵噪音过去，才平静地开口。
“妈，现在不是我想离婚，是你的儿子逼我离婚。”
“他逼你？他怎么逼你了？他不就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吗！他这不是已经想办法弥补了吗？让你养个现成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凤兰的逻辑，一如既往的强大。
苏晴懒得跟她争辩。
“没什么不满意的，所以我成全他，把他还给你们陈家，让他带着你们陈家的‘血脉’，另立门户。”
“你！你这个毒妇！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让锦然娶了你这么一个不下蛋的母鸡！”
恶毒的咒骂从听筒里传来。
若是以前，苏-晴或许还会伤心，还会难过。
但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是啊，您眼光确实不太好。”苏晴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仅给我挑了个好丈夫，还给您自己挑了个好儿媳。”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世界清静了。
上午九点，苏晴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化了精致的淡妆，看起来容光焕发，一点也不像是来离婚的。
陈锦然没来。
意料之中。
他以为她只是在吓唬他。
苏晴也不着急，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她是一家外企的市场部经理，结婚后为了家庭，主动放慢了事业的脚步。
现在看来，是时候把重心捡回来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锦然的车终于姗姗来迟。
他从车上下来，脸色憔悴，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
他快步走到苏晴面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苏晴，你闹够了没有！”
苏晴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都带了吗？”
陈锦然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够呛。
“我不会离婚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可以。”苏晴点点头，“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陈锦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五年的夫妻感情，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夫妻感情？”苏晴甩开他的手，觉得讽刺至极，“在你和那个实习生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的夫妻感情？”
“在你妈骂我‘不下蛋的母鸡’时，你在哪里？”
“在你拿着别人的孕检单，让我给你养孩子的时候，你所谓的夫妻感情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质问，让陈锦然哑口无言。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要往前看！”他强行辩解。
“好啊，往前看。”苏晴冷笑，“我的未来里，没有你。”
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陈锦然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终于感到了恐慌。
他追上去，语气软了下来。
“晴晴，别这样。我们再谈谈，好不好？我承认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我昨天说的话，都是气话。财产的事，我们可以商量。房子，房子可以给你，车子也给你……”
他开始做出让步，试图挽回。
但苏晴已经不想听了。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孩从车上走了下来。
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表情。
正是林薇薇。
她一眼就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苏晴和陈锦然。
“锦然哥……”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眼眶瞬间就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锦然看到她，头都大了。
“你怎么来了？”
“我……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担心你，所以就……”林薇薇说着，目光投向苏晴，带着一丝挑衅和**。
她走到陈锦然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苏晴姐，你不要怪锦然哥，都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吧。”
她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身体却紧紧地贴着陈锦然，姿态像一个胜利者。
苏晴看着眼前这副“情深意重”的画面，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手机，对着两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亮起，刺得陈锦然和林薇薇都愣住了。
“苏晴，你干什么！”陈锦然怒吼。
“没什么。”苏晴收起手机，唇角微勾，“多收集点证据，免得法官不相信你婚内出轨。”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没想到苏晴会这么刚。
陈锦然气急败坏，想去抢手机，苏晴却已经后退一步，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陈锦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明天上午九点，同样的地方。如果你再不来，就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和你公司的律师函吧。”
说完，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出租车绝尘而去。
陈锦然看着远去的车影，气得一脚踹在路边的垃圾桶上。
“该死！”
林薇薇在他身边，小声地啜泣起来。
“锦然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苏晴姐她……她好像很讨厌我。”
陈锦然正在气头上，听到她的哭声，更觉得烦躁。
“行了，别哭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烦躁地挥挥手，第一次对这个柔弱的女孩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林薇薇被他吼得一愣，哭声戛然而止。
她看着陈锦然暴躁的侧脸，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
出租车上，苏晴接到了张律师的电话。
“苏**，初步的资产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陈锦然名下有三套房产，除了你们现在住的那套，还有两套全款购买的公寓，都在他父母名下。”
“另外，他持有的公司股份，在一个月前，曾经做过一次变更，将大部分股份无偿**给了他的母亲李凤兰。”
“还有，他的个人账户，近半年来，有超过两百万的资金流向了一个叫林薇薇的账户。”
张律师的声音冷静而专业。
苏晴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他早就开始准备了。
转移财产，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铺路。
他不是一时糊涂，他是蓄谋已久。
“我知道了。”苏晴的声音冷得像冰，“张律师，麻烦你，把这些证据都固定好。”
“另外，帮我查一下，他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大的项目。尤其是……涉及到财务问题的。”
一个男人，在外面养小三，生孩子，花销必然不小。
光靠他的工资和分红，恐怕不够。
如果他敢挪用公款……
那就不只是离婚这么简单了。
挂了电话，苏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陈锦然，你以为你能算计我。
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脱身。
她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林薇薇。
【苏晴姐，你在哪？锦然哥到处找你，他很担心你。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苏晴看着信息，冷笑一声。
谈谈？
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个小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回了两个字。
【地址。】
很快，一个咖啡馆的定位发了过来。
苏晴让司机调转车头。
有些事情，是该当面说清楚。
她倒要亲眼看看，这个能让陈锦然和李凤兰都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
车子停在咖啡馆门口。
苏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薇薇。
她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在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苏晴意想不到的人。
她的婆婆，李凤兰。
李凤兰正亲热地拉着林薇薇的手，往她手里塞一张银行卡，脸上的笑容，是苏晴从未见过的慈爱和满足。
那一瞬间，苏晴什么都明白了。
这不是偶遇。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
李凤兰看到门口的苏晴，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换上了一副刻薄的嘴脸。
她站起身，隔着玻璃窗，无声地对苏晴做了一个口型。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