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乔泽成终于爆发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都跳了一下。
“乔舒！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把人打成重伤！”
“你还想不想在乔家待下去了！”
这里是健身房旁边的休息室。
雷鹏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临走前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活活吃了我。
剩下的四个应聘者和几个助教，都被老金打发了出去。
现在，这里只有我，乔泽成，和脸色像锅底一样黑的老金。
我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一副做错事被训斥的小学生模样。
“叔叔，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圈红红的。
演戏要演**。
“害怕？！”乔泽成气得发笑，“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害怕！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一个练家子，被你一个弱女子摔成那样，还踩断了手腕！你跟我说这是意外？”
他终于不装了。
直接把底牌掀了出来。
我心里冷笑一声。
这就沉不住气了？
我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又委屈又无助。
“叔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雷先生那么壮，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肯定是……肯定是他自己没站稳，我只是运气好……”
“运气好？”乔泽成指着我，“踩断人手腕也是运气好？”
“我……”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老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
“乔董，大**可能真的是无心之失。”
“雷鹏这个人，我了解，有点傲气，可能轻敌了。”
老金这是在找台阶下。
他不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更不能承认他主持的考核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把责任推到雷鹏“轻敌”上，是最好的选择。
乔泽成当然也懂。
他喘着粗气，指着我，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啊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他想就这么把事情压下去。
销毁证据，赔钱了事。
然后找个机会，再对我下手。
想得美。
我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怯生生地开口：
“叔叔，金主管……”
“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乔泽成和老金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我都这样了，还敢提要求。
“你还想怎么样？”乔泽克的语气很不耐烦。
“我想……我想看看监控。”
我小声说。
“虽然我相信雷先生不会怪我，但毕竟我伤了人，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想看看监控，仔细研究一下，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以后，我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给叔叔和金主管添麻烦。”
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
一个知道自己闯了祸，想要弥补和学习的乖巧侄女形象，立刻就立住了。
乔泽成狐疑地看着我。
他想不通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监控？
监控能看出什么来？
监控只会记录下我被“吓”得手足无措，然后雷鹏“倒霉”地被我绊倒，又被我“不小心”踩了一脚。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反而坐实了这是一场“意外”。
老金也觉得我的要求很奇怪，但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调监控室的录像过来。”老金对门外的下属说。
很快，一个超大的高清显示屏被推了进来。
健身房里各个角度的录像，都被调了出来。
老金亲自操作，把事发时的那一段，放了出来。
画面里，雷鹏推我，我“吓”得扑向他，然后他倒地，我踩中他的手腕。
整个过程，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我的动作，慌乱，笨拙，充满了不确定性。
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普通女孩的本能反应。
“看到了吗？”乔泽成指着屏幕，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训斥的口吻。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以后不许再这么任性了！”
他以为我让他调监控，是为了让我自己死心。
我摇了摇头。
“叔叔，金主管，能不能……再放一遍？”
“就雷先生推我，我撞到他身上那一瞬间。”
“我想看清楚一点。”
老金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照做了。
他把视频倒回去，选择了慢放。
0.5倍速。
屏幕上，雷鹏的手掌缓缓靠近。
我的身体“趔趄”着前倾。
“停！”我突然喊道。
老金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我撞上雷鹏，手肘顶在他肋下，手指戳在他手腕的那一刻。
因为是慢放，也因为屏幕够大够清晰。
这一刻的细节，被放大了。
“叔叔，你看这里。”
我走到屏幕前，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雷鹏的脸上。
“你看雷先生的表情。”
定格的画面上，雷鹏的脸上，没有轻敌，没有意外。
而是一种……狰狞。
一种势在必得的，带着恶意的狰狞。
他的眼神，不是看着我的肩膀，而是看着我身后的那排哑铃架。
那是一种精确计算过的狠毒。
乔泽成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还有这里。”
我的手指下滑，点在我自己的手上。
“我当时太害怕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看我的手指，好像戳到他手腕了。”
“金主管，您是专业的，您看，人身上有这么巧的地方吗？一戳就让人胳膊没力气？”
老金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我手指的位置。
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作为一名前狱长，他审讯过无数犯人，当然知道人体要害。
我手指戳的那个位置，正是控制手部力量的神经丛。
一击，就能让整条手臂暂时瘫痪。
这是一个极其专业，极其刁钻的攻击手法。
一个被吓坏的柔弱女孩，能在慌乱中，精准地戳中这里？
鬼才信。
“最后，是这里。”
我的手指，移到了雷鹏那只即将倒地的脚上。
“他……他好像自己绊了自己一下。”
慢镜头下，可以清晰地看到。
在我用“四方投”将他抡起的一瞬间，他的另一只脚，为了维持平衡，有一个非常别扭的后撤步。
而那个落点，正好是他自己另一只脚的脚后跟。
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何其愚蠢，何其滑稽。
但在老金这样的专业人士眼里，这根本不是巧合。
这是我的身体旋转时，用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腿部动作，干扰了他的重心平衡，逼着他把脚落在了那个最致命的位置上。
环环相扣。
步步为营。
所有看似“意外”的元素，串联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不容辩驳的“必然”。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蓄意的，精准的，反向猎杀。
休息室里，死一般地寂静。
乔泽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侄女。
老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我收回手，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人。
脸上的无辜和柔弱，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漠的，冰冷的平静。
我轻轻地问：
“叔叔，金主管。”
“这份监控，要不要再放大一点，看得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