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生活费呢?”
火车即将开动的瞬间,我妈从包里拎出一个折叠小桌和几张黄纸,啪地在我面前支开。
“这学期的生活费,就靠你给人算命挣了。算得准就吃香喝辣,算不准就饿着。”
她眼神平静,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仿佛我已经是个职业算命先生。
周围旅客全都停下脚步,有人探头看热闹,有人掏出硬币丢在桌上:“大师,帮我看看桃花运!”还有人举手机录像,笑得前仰后合。
我盯着那堆八卦图、签筒和写着“学业财运爱情”的小牌子,手心里全是汗——您儿子我是来上大学的,不是来天桥摆摊混饭吃的啊……
可是我眼睁睁看着校花居然真的坐到了我的摊位前。
她伸出白皙的手,眼神忧郁:“能算出我丢的东西在哪吗?”
我硬着头皮瞎指食堂方向,她脸色突然变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颤声问,“那是我妈留的项链,我找了整整一周。”
更可怕的是,当晚全校论坛炸了——新生摆摊第一天,精准算出校花隐秘心事。
完了,我这瞎蒙的,接下来该怎么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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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汽笛声像是掐着我嗓子眼响起来的。
我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作利索得像个变戏法的,唰啦一下从那个怎么看都普通的挎包里,拎出个折叠小马扎。
然后是那张褪色的小方桌,啪一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我面前的空地上支棱开了。
桌腿儿有点晃。
我脑子也跟着一起晃。
周围挤着上车的、送行的人群,目光齐刷刷地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她好像完全没看见,又从那百宝袋一样的挎包里,摸出几叠画着鬼画符的黄纸,一个油光锃亮的竹签筒,还有几个用硬纸板做的小牌子,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学业”、“财运”、“爱情”。
一股子江湖骗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感觉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妈…”我喉咙发干,声音都快被火车的噪音淹没了,“生活费呢?现金,或者转账也行啊。”
我妈这才抬起眼皮看我,眼神平静得像村口那口老井,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她甚至顺手把那个写着“铁口直断”的三角小牌子立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
“这学期的生活费,”她指了指面前这套寒酸的行头,“就靠你给人算命挣了。”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算得准,你就在学校吃香喝辣。”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那叫一个自然,“算不准,那就饿着。”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我不是去上个普通大学,而是要去龙虎山进修天师学位。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有个大哥嗓门特别亮:“哎哟,小伙子深藏不露啊!大师,先帮我看看今儿能不能赶上车呗?”
一枚闪着银光的一块钱硬币,“当啷”一声落在小桌子上,还弹跳了两下。
这声音像是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
**辣的。
更绝的是,侧面有个举着手机的大姐,镜头都快怼到我脸上来了,笑得浑身乱颤,估计正在录什么“农村小伙开学季被迫火车站摆摊算命”的短视频。
我盯着桌子上那堆破烂——泛黄的八卦图,磨得没边的签筒,还有那几个写着“学业财运爱情”的小牌子,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妈,您儿子我,陆风,寒窗十二年,是去上大学的,不是去天桥摆摊混饭吃的啊……
火车不管我心里怎么哀嚎,再次拉响了汽笛,这次是真正要开了。
我妈往后退了一步,混入送行的人群,冲我挥挥手,脸上居然还带着点“我儿长大了该自力更生”的欣慰表情。
车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隔着玻璃,我看着那个支在月台上的、格格不入的算命小摊,以及周围越聚越多看稀奇的人群,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列车开动了。
那小摊,还有我妈的身影,迅速变小,消失在视野里。
只留下我,和一个塞在背包最底层、死沉死沉的折叠小桌,一包神神叨叨的黄纸符咒。
以及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我这学期是吃肉还是喝西北风,真他娘的要靠“算命”了。
这学,还怎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