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俞瑜站在客厅中央，指尖捏着一枚刚校准的游标卡尺，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玄关——那里放着一双女士运动鞋，鞋边沾着些微泥点，
与他一尘不染的家格格不入，却让这方过分规整的空间，多了几分烟火气。这是顾叶嘉的鞋。
三个小时前，她顶着暴雨从医院赶来，手里拎着两盒退烧药和一袋生姜，
进门时发梢还在滴水，却皱着眉数落他：“俞大设计师，发烧到38.6℃还硬扛，
是想把自己熬成肺炎，好给你的设计图添点‘病中灵感’？”俞瑜当时正蜷缩在沙发上，
脑子里全是混乱的线条和数据，被她怼得说不出话。他这辈子信奉精准与秩序，
家里的食材必须切得大小均匀，书架上的书籍按高度排列，
就连看电影都要精确计算“黄金座位”，可在顾叶嘉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规则感，
总能被轻易打破。第一次交锋是在电影院。俞瑜提前半小时到场，
用激光测距仪确认了最佳观影位置，刚坐下就被后来的顾叶嘉要求换座。“先生，
这个座位的声学反射角度最均衡，我特意查过影院的声学设计图。”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却被顾叶嘉挑眉怼回：“巧了，我是医生，知道这个位置正对银幕中心，
长时间看会伤眼底黄斑。要么换座，要么我现在给你科普用眼健康？”最终，两人各退一步，
坐在了相邻的位置，整场电影没说一句话，却在散场时同时吐槽了情节的逻辑漏洞，
相视一笑的瞬间，俞瑜觉得心里某处紧绷的弦，悄悄松动了。后来的交集，
多是些不期而遇的琐碎。超市里抢最后一盒牛排，指尖相触时蹭出细微的静电，
俞瑜下意识想算静电电压，顾叶嘉却已经开口：“一人一半？我刚好想试试五分熟，
你看着不像吃生食的人。”他确实不吃生食，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分牛排时，
他用随身携带的折叠尺量了厚度，确保两人分得绝对均匀，顾叶嘉看得发笑：“俞瑜，
你是用设计建筑的标准在分肉吗？”他那时还嘴硬：“公平是基本准则。”可后来才发现，
自己的准则在她面前，总能一次次破例。他不喜欢外人踏足家门，
却允许顾叶嘉在他工作室待一下午，看他画图时安静地翻医学专著；他习惯现金交易，
却为了帮她抢**版的医学手册，第一次学会了线上支付；他从不记得任何纪念日，
却在看到她朋友圈说想念家乡的桂花糕时，默默查了食谱，在厨房折腾了一下午，
最后做出的成品虽然形状歪扭，却被顾叶嘉吃得一脸满足。“发什么呆？
”顾叶嘉端着一杯姜茶从厨房出来，身上穿着俞瑜的纯棉衬衫，长度盖过膝盖，
显得有些滑稽。她将杯子递到他面前，“趁热喝，喝完赶紧睡觉。你这体温再不降下来，
我明天直接把你拉去医院挂急诊。”俞瑜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他看着顾叶嘉额前湿漉漉的碎发，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
她发来的那条朋友圈：“连续加班三十小时，真想找个地方瘫着，不用想病例不用写报告。
”那时他正在改设计图，犹豫了半小时，最终只回复了一句“多喝热水”。现在想来，
那句苍白的关心，恐怕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不起。”俞瑜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顾叶嘉愣了一下：“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自己生病硬扛，还是对不起我冒着大雨来救你？
”“都有。”俞瑜放下杯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还有三天前，你说加班累，
我只让你多喝热水。我后来查了，人在疲惫的时候，需要的不是生理建议，是情绪共鸣。
”他顿了顿，笨拙地组织着语言，“我应该说，‘这太辛苦了，换我我也受不了’，
或者……我可以去接你，给你带点吃的。”顾叶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忍不住笑了：“俞瑜，你这是开窍了？还是烧糊涂了？”“没糊涂。
”俞瑜的表情异常认真，“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
以前我觉得婚姻是高风险投资，是束缚，是把自己的时间、金钱都分给别人，得不偿失。
我父母离异后，我就给自己立了规矩，不婚，不谈恋爱，专注于工作，这样就不会受伤，
不会失控。”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顾叶嘉脸颊的碎发，动作有些僵硬，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可遇见你之后，我发现那些规矩都没用了。
我开始期待超市里的偶遇，期待电影院里的邻座，期待你突然闯进我的生活，
把我的规整打乱。我会在画图的时候走神，想你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会不会又被难缠的病人气到；我会研究你爱吃的东西，虽然第一次做桂花糕失败了，
第二次做可乐鸡翅忘了放糖，但我想学着做你喜欢的菜；我甚至开始规划未来，
想着如果有你的话，我的房子可以加一个开放式厨房，阳台可以种你喜欢的薄荷，
而不是只用来放我的测量工具。”顾叶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着俞瑜认真的眼眸，
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认识的俞瑜，是那个毒舌、挑剔、有严重强迫症的钢铁直男，
是那个能用游标卡尺量玫瑰直径，用逻辑分析一切的设计师。可此刻的他，
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笨拙又真诚的一面，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想起自己的过往。
八年前，她和未婚夫解除婚约，因为对方要求她放弃国内的工作，跟着他出国做全职太太。
从那时起，她就对感情失去了信心，觉得与其找一个需要自己妥协的人，
不如一个人过得自在。这些年，她专注于事业，把生活过得像精密的仪器，规律却也单调。
直到遇见俞瑜，这个和她一样“奇怪”的人，用他独特的方式，一点点闯进了她的世界。
他会在她抱怨医院的奇葩规定时，认真地帮她分析制度漏洞；会在她加班晚归时，
放一盒热乎的天津打卤面（他说这是他唯一能做好的主食）；会在她因为手术成功而开心时，
虽然不懂医学，却会真心地说“你真厉害”。他的关心从不花哨，甚至有些笨拙，
却像温水煮茶，慢慢渗透了她的心防。“俞瑜，”顾叶嘉轻声开口，“你知道吗？
我以前觉得，好的感情需要势均力敌，需要完美契合。可和你相处久了，我发现，
感情不是设计图，不需要精准到毫米，也不需要完全符合规则。它需要的是，
你愿意为了对方，打破自己的原则，学着理解，学着付出。”她抬手，
握住俞瑜还停留在她脸颊旁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你第一次给我送打卤面，
面都坨了，可我还是吃完了。因为我知道，那是你跑了三家店才买到的食材，
是你在厨房折腾了一个小时的成果。你第一次说‘多喝热水’，我虽然觉得敷衍，却也知道，
那是你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关心。”俞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能感觉到顾叶嘉指尖的柔软，
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腔。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那些精心准备的表白台词，此刻竟一句也想不起来。“我想说，”俞瑜深吸一口气，
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顾叶嘉，我不懂浪漫，不会说好听的情话。
我可能还是会忘记纪念日，还是会在你抱怨的时候忍不住分析问题，
还是会用我的尺子测量生活里的一切。但我愿意改，愿意学。我愿意为你放弃部分个人空间，
周末不再只待在工作室画图；我愿意记住你的饮食禁忌，
不再做放香菜的菜；我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而不是只说‘有我在’。
”2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不是钻戒，而是一枚小巧的铜制尺子，
尺子上刻着细密的刻度，末端却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这是我自己做的，
”俞瑜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我用设计模型剩下的铜料，打磨了一个星期。
它不能用来求婚，也不值钱，但我想告诉你，我的人生曾经只有尺规和线条，精准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