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工资卡,从下个月起,交给我来保管。”
饭桌上,婆婆李秀莲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苏晚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丈夫顾承安在一旁埋头扒饭,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连头都不抬一下。
这算什么?
一场鸿门宴?
而她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苏晚的喉咙有些发干。
她放下筷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妈,您说什么?”
李秀莲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喝了口汤,才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我说,你每个月的工资,打到我这张卡上。家里开销大,我帮你们年轻人存着,免得大手大脚乱花。”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老旧的银行卡,推到桌子中央。
那张卡像一道楚河汉界,将饭桌上的三人清晰地分割开来。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
结婚才三个月,婆婆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身边的丈夫。
顾承安,你倒是说句话啊!
可顾承安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指望不上。
这个念头瞬间划过苏晚的心头,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只能靠自己。
“妈,我的工资我自己会规划,就不劳您费心了。”
苏晚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透着坚定。
这是她的底线。
凭什么?
这可是她每天挤地铁、看老板脸色、熬夜加班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李秀莲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帮你!你一个月那点工资,自己存能存下几个钱?还不是都买了些没用的衣服包包!”
“我花我自己的钱,买我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苏晚忍不住反驳。
“你嫁进了我们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你的钱,自然也是我们顾家的钱!我儿子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倒好,只顾着自己享受!”
李秀莲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苏晚气得发抖。
什么叫顾家的钱?她吃的用的,哪样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就连当初结婚的彩礼,她都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还添了不少嫁妆。
她看向顾承安,眼神里带着最后的期望。
顾承安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却是一脸为难。
“小晚,妈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就……”
“为了我们好?”苏晚打断他,只觉得一阵心寒,“为了我们好,就是要我把所有收入都上交,变成一个一分钱都不能自己支配的傀儡吗?”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傀儡!”李秀莲一拍桌子,上面的碗筷都跟着跳了一下,“我辛辛苦苦把你儿子拉扯大,现在管管你们的钱,还管错了?”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开始抹眼泪。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儿媳妇,不孝顺就算了,还想把我的家给拆了……”
顾承安一看他妈哭了,顿时慌了神。
“小晚,你少说两句!快给妈道个歉!”
道歉?
苏晚简直要气笑了。
她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她想保住自己的工资卡?因为她不想过那种手心朝上的日子?
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苏晚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这对母子。
“这饭,我吃不下了。”
她转身就走,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你给我站住!”李秀莲在身后厉声喝道。
苏晚没有停步。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身后传来李秀莲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顾承安慌乱的劝慰声。
苏晚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用力甩上了门。
世界瞬间清净了。
她靠在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蹲在地上。
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不是为了那张工资卡哭。
她是为自己不值。
为了那个在关键时刻,只会让她“少说两句”的男人。
为了这个她曾经满心欢喜嫁进来的,如今却像个冰冷牢笼的家。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晚,你开开门,我们谈谈。”是顾承安。
苏晚抹掉眼泪,没有作声。
“妈年纪大了,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她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
苏晚在心里冷笑。图穷匕见,就差直接从她钱包里抢钱了,这还叫没有恶意?
“小晚,你听我说,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妈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需要用没收儿媳工资卡的方式来解决?
见苏晚始终不开门,顾承安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才开心吗?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体谅一下妈吗?”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体谅?
谁又来体谅她?
她猛地拉开门,双眼通红地瞪着门外的男人。
“顾承安,我只问你一句,我的工资卡,到底要不要交?”
顾承安被她眼里的决绝惊得后退了一步,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是想让我交了。”苏晚惨然一笑。
她什么都没再说,重新关上了门,这一次,她反锁了。
她走到床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和钱包,又从衣柜里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塞进一个背包里。
这个家,她一分钟也不想待了。
她需要冷静一下,也需要让顾承安和李秀莲冷静一下。
窗外夜色正浓。
苏晚拉开窗户,晚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这里是二楼,不高。
她没有丝毫犹豫,背上包,踩着窗台,利落地翻了出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身后那栋房子里,还亮着灯。
但那片温暖的光,已经不属于她了。
苏晚不知道,就在她翻窗离开后不久,李秀莲房间的灯也熄了。
黑暗中,李秀莲并没有睡觉。
她走到窗边,看着苏晚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她拿起放在床头的老人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李秀莲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她跑了。”
“按计划进行。记住,别伤到她,吓唬吓唬就行。”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