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令》剧组的剧本围读会，设在酒店的会议室里。
顾衍和李姐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
导演张立山坐在主位，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戏。
看到顾衍进来，他脸上的热情明显顿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堆起笑容。
“小顾来了啊，快坐快坐。”
态度客气，但透着一股疏离。
显然，发布会上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顾衍不在意，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对面，正好是男主角沈哲。
沈哲看到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随即转过头去，继续和身边的女主角苏晴讨论剧本。
苏晴眉头微蹙，似乎对沈哲的靠近有些不适，但出于礼貌，还是耐着性子听着。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因为顾衍的到来，变得有些微妙。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和轻视。
一个靠脸上位的花瓶。
一个口出狂言的傻子。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给顾衍贴上的标签。
李姐如坐针毡，几次想开口替顾衍解释两句，但都被顾衍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按了回去。
顾衍本人倒是很自在。
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剧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翻得很快，像是在看什么不重要的传单。
实际上，这部小说他五年前就看完了。
连同影视改编权一起买下来的。
剧本改了多少，哪里改得好，哪里是败笔，他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这场戏，我要的是一种破碎感！”
张导讲得正起劲，指着剧本上的一段。
“男主误会女主，一剑刺伤了她，女主心死，男主悔恨。这个情绪的递进，一定要表现出来！”
沈哲立刻点头，一脸专注：“明白了导演，我会好好揣摩。”
苏晴也跟着点头，神情严肃。
顾衍却在这时，轻轻“啧”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集中到了他身上。
张导的脸色有些难看：“小顾，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沈哲更是直接开炮，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怎么，顾老师对表演也有自己的见解？说出来让大家学习学习？”
他故意加重了“顾老师”三个字，讽刺意味十足。
所有人都等着看顾d衍的笑话。
一个连科班都没上过的花瓶，能有什么见解？
怕是连剧本都看不明白吧。
顾衍抬起头，手指在剧本的某一页上点了点。
“这里，改得不好。”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张导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这剧本是金牌编剧团队磨了三年的心血，他自己也参与了无数次修改，可以说是呕心沥沥。
现在，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说不好？
“哪里不好？”张导强压着怒气问。
“逻辑不通。”
顾衍言简意赅。
“原著里，男主这一剑，是为了保护女主，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是骗过在场的反派。女主也是知道内情的，两人是心照不宣地演戏。”
“剧本改成纯粹的误会，男主的人设直接从深情隐忍，变成了冲动降智。”
“观众不会喜欢一个蠢货当男主角的。”
顾衍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编剧团队的负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当初确实是为了追求戏剧冲突，才这么改的。
现在被顾衍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沈哲的脸色更难看了。
说男主角是蠢货，不就是在骂他吗？
他冷笑一声：“小说是小说，影视剧是影视剧，改编肯定要有取舍。你一个外行人懂什么？难道你比专业的编剧还懂？”
“对啊，原著粉的意见，有时候是需要尊重的。”
顾衍慢悠悠地说。
“但有时候，也确实不用理会。”
众人一愣。
这人怎么还自己反驳起自己了？
只见顾衍又翻了一页剧本，指着另一处。
“比如这里，男三号，也就是我的角色，为了救女主死了。”
“这段就很多余。”
“原著里，男三号活到了最后，还帮男女主角带孩子了。”
“改成悲情角色，纯粹是为了赚眼泪，没必要。”
顾衍看向张导。
“把这场戏删了。”
“我不想死。”
众人：“……”
疯了。
这人一定是疯了。
一个演员，竟然要求导演给自己加戏，哦不，是改戏。
把死戏改成活戏？
他以为他是谁？投资方吗？
沈哲差点笑出声。
他觉得顾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这种要求，哪个导演会答应？
然而，张立山导演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斥责。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顾衍，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想起了刚刚接到的一个电话。
是《长风令》最大的投资方，星河资本总裁办公室打来的。
电话里，那位总裁秘书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通知他：
“张导，关于《长风令》项目，后续所有决策，包括但不限于剧本、选角、拍摄等一切事宜，请优先听取顾衍先生的意见。”
“顾先生的意见，就是我们星河资本的意见。”
当时张立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衍？
那个全网嘲的资源咖？
现在，看着顾衍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张立山忽然明白了。
什么资源咖。
人家根本就是资源本人。
张立山拿起笔，手有些抖。
他在剧本上，将顾衍说的那场“男主误会女主”的戏，重重地划了一个叉。
然后，他抬起头，对编剧团队说：“小顾说得对，这段逻辑有问题，马上改！”
接着，他又翻到顾衍角色的结局那里。
“还有这里，男三号牺牲的戏，也删掉！”
“改成……改成他去云游四方了，结局给一个开放式镜头。”
张导的声音，斩钉截铁。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傻眼了。
沈哲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苏晴看向顾衍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李姐张大了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是什么情况？
导演被夺舍了？
顾衍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合上剧本，往椅背上一靠，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还有事吗？”
“没事我先走了，有点困。”
说完，他竟然真的站起身，在众人石化的目光中，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沈哲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怎么听话的员工。
“对了。”
“以后在剧组，好好演戏。”
“别总想着加戏、改词。”
“你的片酬，是按集数算的。”
“拖慢了整个剧组的进度，你赔不起。”
说完，顾衍推门而出。
留下沈哲一个人，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像开了个染坊。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屈辱，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这个顾衍，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