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在医院醒来。
浓烈的消毒水味。
腿上的石膏和肺部的刺痛,都比不上另一种更尖锐的、陌生的剧痛。
那疼痛来自后背,一片火烧火燎。
我艰难地侧过头,病房里空无一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记得自己跳了下来,腿断了,吸入了浓烟。
我忍着剧痛,摸向床头的呼叫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陆司年的声音。
是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空洞。
“医生,她......怎么样了。”
“苏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是医生摘下口罩,“她全身大面积烧伤,尤其是背部,如果不能及时植皮,会立刻感染致死。”
“多亏你太太那片皮肤,植皮手术很成功。你太太的皮肤组织和苏**的匹配度极高,几乎没有排异反应。”
植皮......手术?
我浑身冰冷。
“那就好。”陆司年沙哑地说。
“陆先生,”医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忍,“但是你太太的情况不容乐观。她被送来的晚,再加上本就摔断了腿,还有重度烟尘吸入性肺炎,肺部有灼伤。我们在她昏迷的时候,按照你的授权,从她背部取下大面积皮肤,她的身体......”
“她会怎么样?”
“会很痛。而且恢复期会非常非常漫长。她本不需要受这个罪的。”
一阵死寂。
我能想象到陆司年此刻的表情。
然后,我听到了那句,让我彻底坠入深渊的话。
“这是她欠苏晴的。”
陆司年的声音,冷得像冰。
“三年前是她害苏晴成了植物人。”
“这场火,也是她放的。”
“她只是在还债。”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听到了什么?
他以为火是我放的?
以为我用跳楼的代价,摔断腿的代价,演了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栽赃苏晴?
我笑得撕心裂肺,眼泪却汹涌而出,
后背那片被生生剥离的皮肤更是传来地狱般的灼痛!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陆司年站在门口,他瘦得脱了相,满眼血丝。他刚从邻市连夜赶回来,就处理了这一切。
他看到我醒了,看到我脸上的泪和疯狂的笑。
“陆司年。”我平静地问他,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你凭什么?”
“凭什么动我的身体?”
“苏晴的命是命”,我一字一句地问,“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文昭!我......”他冲过来,想按住我,“苏晴她快死了!医生说只有你的皮肤能救她!”
“所以我该死?”
“我没想让你死!我…”
“你只是想让我用我自己的肉,去还我根本没有欠过的债!”
“那场火!”他终于爆发了,他用怒吼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和恐惧,“不是你放的吗!你恨她!你想烧死她!你这个毒妇!”
我看着他。
看着这张我爱了十年的脸。
这一刻,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和留恋......
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