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雾,林晚推开木门时,看见斜前方的老位置又坐了人。陆星延的灰色连帽衫搭在椅背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键盘旁压着张撕下来的草稿纸,黑色水笔写着潦草的三个字:“帮你占了”。字迹像被风吹过的麦浪,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笃定,尾钩的地方还洇着墨点——和他上次留给她的那支笔,笔帽上的汗渍位置一模一样。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把帆布包挂在桌角。晨光透过薄雾落在陆星延的侧脸上,给他高挺的鼻梁镶了道金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停着只小憩的蝴蝶。他正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顿住,转头看向她。
“早。”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藏在身后的奶茶递过去。透明杯身贴着“半糖去冰”的标签,是她在楼下奶茶店排了二十分钟队买的。杯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凉丝丝的,像他第一次帮她捡书时的触感。
“谢了。”陆星延接过奶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林晚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吸管戳破塑封膜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啵”声,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周围传来翻书的沙沙声,穿碎花裙的女生正对着《西方哲学史》皱眉,戴眼镜的男生用红笔在笔记本上划着重线,阳光在他们身上流动,像首无声的诗。
这样的场景成了十月的常态。
林晚会提前十分钟到图书馆,发现陆星延的背包已经挂在椅背上;陆星延买咖啡时会多带杯热牛奶,放在她常看的《信号与系统》旁边。他们很少说话,却总能在抬头时对上视线,然后像受惊的小鹿般慌忙移开,耳根却悄悄泛红。有次林晚趴在桌上打盹,醒来发现身上盖着他的灰色连帽衫,袖口还沾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她宿舍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深夜闭馆的**响起时,两人会默契地收拾东西。陆星延的键盘声停了,林晚的笔帽也恰好合上。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在瓷砖地上撞出回响,像首简单的二重奏。路过三楼楼梯口时,林晚会看见垃圾桶旁边放着半瓶矿泉水——这次瓶身上没有水珠,标签却被撕掉了,露出光滑的塑料表面。
“你也住西区?”
某个下雨的夜晚,陆星延突然开口。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林晚撑着伞站在图书馆屋檐下,帆布鞋已经湿透,脚趾冻得发麻。陆星延把黑色背包顶在头上,灰色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露出额前那绺总翘起来的碎发。
“嗯。”林晚往旁边挪了挪伞,伞沿遮住他半边肩膀。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两人之间织成道细密的水帘。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咖啡香气,混着雨水的清新,像刚拆开的新书。
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两个依偎的影子,伞柄偶尔碰撞,发出轻微的“嗒”声。林晚数着脚下的水洼,陆星延的白色板鞋踩进水坑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里发烫。走到西区宿舍楼下时,雨突然停了,云层裂开道缝隙,漏下的月光给篮球场镀上银霜。
“那个……”林晚攥紧伞柄,指尖泛白,“你的衣服……”
“明天还你。”陆星延打断她,从背包里掏出个用塑料袋包好的东西,塞进她怀里,“暖手宝,充电的。”塑料袋上还沾着他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温热的触感。林晚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已经转身跑进宿舍楼的阴影里,灰色连帽衫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回到宿舍拆开塑料袋时,林晚发现暖手宝旁边压着张便签。还是那熟悉的潦草字迹,写着“代码看不懂可以问我”,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却向上翘得很高,像颗饱满的星星。
窗外的月光落在便签纸上,林晚把脸埋进还带着他气息的灰色连帽衫里,闻到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隔壁床的夏沫翻了个身,嘟囔着“奶茶真好喝”,口水差点流到枕头上。林晚笑着摇摇头,把暖手宝塞进被窝,指尖划过那个星星形状的笑脸,心里某个角落突然亮了起来,像被图书馆的暖光彻底照亮。
第二天清晨,林晚在陆星延的背包里塞了张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谢谢你的暖手宝”,末尾画了片小小的银杏叶——是她在图书馆捡到的,叶脉清晰得像他留在屏幕上的光标。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两人的座位之间,织成道看不见的桥,连接着两个悄悄靠近的心。
社团活动室的白炽灯在空荡的房间里投下惨白的光,林晚盯着墙上的石英钟,秒针跳动的滴答声被窗外的暴雨放大了无数倍。六点半的社团例会时间已过半小时,陆星延还没来。她攥着手机在会议桌旁转圈,屏幕亮了又暗,微信聊天框里“学长,资料我整理好了”的消息孤零零躺在输入栏,发送键被按了无数次又取消。
雨势没有减弱的迹象。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汇成蜿蜒的水流,把窗外的香樟树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林晚走到窗边,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黑眼圈很重,嘴唇干裂,是昨晚为了整理编程大赛资料熬出来的。桌角的奶茶已经凉透,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会议记录本上,晕开了“陆星延”三个字的最后一笔。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夏沫发来的微信:“还在等?我刚从学生会回来,计算机系那边说陆星延今天请假了。”
请假?林晚的心猛地沉下去。她想起昨天在图书馆,陆星延盯着屏幕时突然皱紧的眉头,想起他接电话时走到走廊尽头的背影,想起他挂电话后那句没头没尾的“明天可能要晚点”。当时她只顾着紧张自己整理的资料够不够好,完全没注意他眼底的红血丝。
“他没说原因吗?”林晚的手指在键盘上发抖,连打三个问号又删掉,换成“可能是路上堵车了吧”。发送成功的瞬间就后悔了——这种天气,谁会堵在半路半小时不回消息?
活动室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桌上的打印纸哗啦啦翻页,露出夹在中间的便利贴。是陆星延上周留下的,用黑色水笔写着“循环语句注意边界条件”,字迹潦草却有力,尾钩处还沾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林晚把便利贴捏在手里,银杏叶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窗外的雨突然变了调,从密集的噼啪声变成沉闷的轰鸣。林晚的手机接连收到两条暴雨红色预警,屏幕光映得她脸色惨白。她点开陆星延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三天前——张图书馆三楼的照片,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键盘上,配文“代码与光”。评论区里苏曼琪的留言被点赞顶在最前面:“又在偷偷努力?”
指尖无意识划过屏幕,林晚点开陆星延的微信头像——是只简笔画的星星,和他钥匙扣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她想起夏沫说的“苏曼琪给陆星延剥虾”,想起公告栏前那个刺眼的拥抱,想起自己此刻像个傻瓜一样守着空荡的活动室。胃里突然一阵翻搅,她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林晚以为是陆星延的消息,慌乱中差点把手机掉进洗手池。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希望又灭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请问是陆星延的朋友吗?他母亲突发胃出血正在市医院抢救,他手机没电了,麻烦通知他的家人尽快联系我。”
雨还在下。林晚站在洗手间冰冷的瓷砖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她终于明白陆星延请假的原因,明白他眼底的红血丝,明白他接电话时走到走廊尽头的背影。那些被她误解为“冷淡”的细节,原来都是现实压在他肩上的重量。
活动室的时钟指向七点半,秒针的滴答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在倒数什么。林晚慢慢走回会议桌旁,把凉透的奶茶倒进垃圾桶,杯壁上“半糖去冰”的标签被揉成一团。她打开陆星延的聊天框,删掉输入栏里的“你为什么没来”,重新敲下一行字:“学长,注意安全,有需要随时找我。”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窗外的暴雨突然小了些。林晚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流,想起陆星延手腕那道闪电形状的疤痕,想起他说“我叫陆星延”时耳尖的红晕,想起他留在她包里的那支笔。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仅是共享阳光,还要学会在他淋雨时,默默递上一把伞。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林晚把额头抵在冰凉的会议桌上,听着逐渐减弱的雨声,心里某个角落开始塌陷——不是因为等待落空的失落,而是突然意识到,那个总在图书馆帮她占座的男生,也会有需要独自撑伞的时刻。
她从包里翻出充电器,把手机插在活动室的插座上。屏幕亮起时,夏沫的消息跳了出来:“别担心,我刚问了陈阳,说陆星延妈妈情况稳定了。”林晚盯着“稳定”两个字,突然很想做点什么。她拉开帆布包拉链,把那本整理好的编程资料塞进包里,又抓起桌角那片干枯的银杏叶——是陆星延便利贴上掉下来的。
雨还在下,但天边似乎透出了微弱的光。林晚锁好活动室的门,把手机揣进羽绒服内袋,朝着校门口的公交站台跑去。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异常清醒——有些等待或许会落空,但有些脚步,必须自己迈出去。
公交站台的雨棚积着水,每辆驶过的公交车都溅起半米高的水花。林晚攥着手机蹲在广告牌后面,屏幕上陆星延的微信头像在雨幕里明明灭灭。输入框里的“你还好吗?”已经删改了七遍,最后一个问号的尾巴被反复描摹,像素点晕成模糊的灰影。
手机突然震动,是夏沫发来的截图——陈阳朋友圈十分钟前更新的照片: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陆星延蜷缩着背影,灰色连帽衫被揉得皱巴巴,脚边散落着揉成团的缴费单。配文是“兄弟挺住”,定位显示市一院急诊楼。
指尖在屏幕上打滑,林晚深吸一口气按下发送键。消息气泡弹出的瞬间,她几乎要把手机扔进雨里。黑色的“对方正在输入”跳出来又消失,反复三次后,聊天框突然暗下去——陆星延的头像变成了灰色的离线状态。
雨又大了起来。林晚把脸埋进膝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站台广告灯箱的光透过雨幕照过来,在她手机屏幕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像极了陆星延留在图书馆草稿纸上的墨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不是微信提示音,是电话。
林晚的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屏幕上,解锁密码输错了三次。“喂?”她的声音比雨丝还轻,几乎要被站台顶棚的漏雨声吞没。
“是我。”
电流声里传来陆星延的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背景音里有监护仪的滴滴声,还有护士站模糊的喊话。林晚数着他的呼吸频率,突然想起图书馆里他敲击键盘的节奏——每二十八次停顿两秒,此刻却乱了章法,变成急促的喘息。
“你……”她想说“阿姨怎么样了”,出口却成了“你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信号断了。雨点击打广告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谁在耳边敲着小鼓。“刚吃了。”陆星延的声音突然近了些,似乎把手机贴紧了耳朵,“医院食堂的粥,有点烫。”
林晚咬住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白色一次性饭盒放在膝盖上,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那些她曾误以为是“冷淡”的沉默,原来都是被生活压弯的弧度。
“我……”陆星延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脆弱,“抱歉,社团例会……”
“没事!”林晚打断他,手指抠进广告牌的铁皮接缝,“资料我先发给陈阳了,你照顾阿姨要紧。”她顿了顿,听见自己心脏撞在肋骨上的声音,“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次能清晰听见他吞咽的动作。“嗯。”单音节的回应混着电流声传来,像片羽毛落在林晚心尖上。
挂了电话,林晚才发现自己站在雨里。公交站台的雨棚不知何时漏了个洞,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后颈滑进衣领,冻得她打了个寒颤。手机屏幕还亮着,聊天框里躺着条新消息,是陆星延五分钟前发的:“妈妈生病了,让你担心了。”
黑色气泡下面,是她刚刚发送的“加油”,后面跟了个笨拙的星星表情——是她现学现用的颜文字,线条歪歪扭扭,像他留在图书馆草稿纸上的签名。
雨停的时候,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林晚踩着水洼往宿舍走,帆布鞋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星延发来的照片:医院窗外的夜空,几颗疏星缀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照片角落有半杯没喝完的粥,热气凝成模糊的白雾。
她站在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给照片回了个月亮表情。指尖划过屏幕上陆星延的头像,那只简笔画星星似乎比平时亮了些。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城市的霓虹里。林晚抱紧手机贴在胸口,那里跳动着的,是比任何代码都要温暖的频率。
夜风卷起她的发梢,带着桂花的甜香。林晚抬头望向星空,突然觉得,有些距离,或许不需要脚步去丈量——只要信号能抵达的地方,关心就能生根发芽。手机屏幕暗下去前,她看见陆星延的微信状态变成了“在线”,头像旁边多了个小小的月亮图标,和她刚刚发送的表情一模一样。
医院后门的小巷飘着关东煮的甜香,昏黄路灯把雨丝织成金色的网。林晚撑着伞站在“老李小吃摊”的蓝色雨棚下,看陆星延把最后一串萝卜放进搪瓷碗。他今天没穿连帽衫,灰色卫衣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处那道闪电状的疤痕,在蒸汽里若隐隐现。
“多加点汤。”摊主老李把冒着热气的碗推过来,塑料勺撞在碗沿叮当作响,“你小子可算带女朋友来了,以前总一个人蹲这儿啃饭团。”
陆星延的耳尖腾地红了。他慌忙摆手,手背碰翻了林晚面前的纸杯,豆浆在桌面上漫开小小的水洼。“李叔,她是……”
“同学。”林晚抢在他前面开口,指尖在潮湿的桌布上划出凌乱的弧线。雨棚外的雨丝斜斜掠过,在碗沿凝成细小的水珠,像谁偷偷撒下的碎钻。她想起上周在医院走廊,陆星延蜷缩在长椅上的背影,缴费单上的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那是他三个月的**工资。
“阿姨怎么样了?”林晚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鱼丸,白色的鱼糜从裂口处渗出来,像团揉皱的棉絮。
陆星延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只能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稳定了。”过了很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闷在搪瓷碗沿,“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就能转普通病房。”
雨突然大了些,打在雨棚上噼啪作响。老李在铁板上翻烤香肠的滋滋声,混着隔壁水果店的电子喇叭叫卖,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黏稠的市井气息。林晚看见陆星延卫衣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比上次见面时更突出了些,像冬天枯树枝的剪影。
“你……”她想说“别太累了”,话到嘴边却变成,“这家萝卜煮得比图书馆楼下的好吃。”
陆星延突然笑了。不是平时礼貌的牵嘴角,而是眼角都泛起细纹的那种笑。他摘下眼镜用卫衣袖子擦拭,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星。“高三那年总来这儿。”他用竹签戳起颗鱼蛋递过来,指尖沾着的汤汁滴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圆点,“晚自习结束赶最后一班公交前,买串萝卜当夜宵。”
林晚咬着鱼蛋点头,烫得直吐舌头。陆星延把自己那杯没开封的豆浆推过来,吸管包装上还沾着他方才攥出的汗渍。“那时候我妈刚做完手术,”他望着雨棚外的积水潭,声音轻得像叹息,“每天放学先去医院送饭,再回学校上晚自习,凌晨在便利店改代码赚医药费。”
雨丝飘进雨棚,落在他手背上。林晚突然注意到他指甲缝里嵌着细小的血痂,虎口处还有道新鲜的划伤——是昨天帮护士搬氧气瓶时蹭到的。她从帆布包里翻出创可贴,撕开包装纸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腕的疤痕,温热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颤。
“谢谢。”陆星延低头缠创可贴,过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林晚看见他耳后有片细小的烫伤,像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这个……”
“煎药时溅的。”他打断她,声音低哑,“砂锅突然炸了,药汁溅到脖子上,当时光顾着捡碎瓷片,没注意烫起水泡。”
雨棚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林晚想起陆星延朋友圈里那张凌晨三点的实验室照片,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键盘旁放着没吃完的面包和胃药。那些她曾误以为是“高冷”的独处,原来都是被生活推着走的踽踽独行。
“其实……”林晚攥紧了口袋里的暖宝宝,那是今早出门时特意揣上的,“你不用总一个人扛着。”
陆星延抬头时,雨恰好停了。云层裂开道缝隙,漏下的月光给巷口的垃圾堆镀上银霜。他望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映着雨棚的蓝色,像片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习惯了。”他轻声说,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小就知道,哭是最没用的事。”
林晚突然很想抱抱他。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慌忙低头喝汤,滚烫的汤汁呛进喉咙,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陆星延递纸巾的动作比她更快,粗糙的纸面蹭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是医院走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