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产房里,血腥气混着仙灵之气,又闷又腻,让人作呕。我瘫在玉床上,
浑身上下都让汗给泡透了。生孩子这事儿,真是要把人一身的仙力都给榨干,
现在连探出一丝神识都费劲得要命。“姐姐,辛苦了。”云裳,我的亲妹妹,
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她端着一碗参汤,一步步挪到我床边,脸上挂着疼惜,可那眼底的光,
藏都藏不住,又急又亮。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视线却绕过她,
落在不远处给孩子擦洗的产婆身上。那是我精挑细选的刘婆,整个仙界接生手艺最好的。
此刻,她背对着我,手上动作瞧着倒是利索。“是个千金呢,姐姐。你瞧,
这孩子眉心天生就带着仙骨印记,一看就不是凡品。”云裳的话里透着股子假惺惺的羡慕,
也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那老东西听。我咬着牙,拼尽最后一点力气,
凝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神识,悄没声地探了过去。我看见了。我的女儿。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锦被里,小脸皱成一团,眉心那点朱砂红印,
正散着微弱又纯粹的仙道霞光。顶级仙骨。未来仙界说一不二的凭证。
当娘的自豪和欢喜还没来得及在心头漾开。下一秒,我就瞥见云裳和刘婆,
两人飞快地对了个眼神。那里面没有半点喜气,只有赤-裸-裸的贪婪,
和一股子不计后果的狠劲。我的心,咯噔一下,直往下坠。“姐姐,你刚生完,
身子最是亏虚的时候,快把这安神汤喝了,踏踏实实睡一觉。”云-裳把碗递到我嘴边,
那股温柔劲儿,腻得发慌。安神草。药性霸道得很,一口下去,我就得睡死过去,任人宰割。
我看着她,惨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听话地张开了嘴。汤汁刚一入口,
就被我用仙力死死裹住,压在舌根下头,半滴都没咽。我装出一副脱力的样子,眼皮一沉,
呼吸跟着就弱了下去。“姐姐睡着了?”云裳问。“回夫人,睡沉了,药效上来了。
”刘婆的声音压得又低又谄媚。“动手,快!”云裳的嗓音瞬间冷得掉冰渣子。我闭着眼,
那缕神识却成了我的另一双眼睛,把眼前的一幕幕看得分明。刘婆一把抄起我的女儿,
用一块早就备好的黑布把孩子裹了个严严实实,那布能遮蔽仙骨的气息。她动作粗野,
哪像在对一个刚出生的娃娃。我女儿哼唧了两声,就被她一道术法给堵了回去。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进了冰窟窿里,又冷又痛,气都喘不上来。就在这时,偏殿的门开了,
云裳的丫鬟抱着另一个婴孩快步走了进来。是个男孩。云裳的儿子。
他跟我女儿几乎是前后脚落地的。我“瞧着”那男婴,气息驳杂,天资平平,
跟我那身负顶级仙骨的女儿一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刘婆手脚麻利地完成了交换。
她把那男孩塞进我身边的襁褓,又从云裳手里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事儿办妥了,云裳夫人。这丫头的仙骨气息,
老婆子用秘法暂时给封了,还顺手震了她的根基。往后啊,只会越来越差,谁也瞧不出端倪。
”“很好。”云裳的声音里全是得意。“你知道该怎么做。从今往后,
仙界再没有刘婆这个人。”“明白,明白。”刘婆捏着储物袋,一刻不敢多待,
身形一晃就没了踪影。云裳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身边的男婴,眼睛里全是疯长的野心。
接着,她抱起那团裹着黑布的、我可怜的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我。
产房里又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这个被硬塞过来的“儿子”。我慢慢睁开眼。眼里没泪,
也没一个产妇该有的虚弱,只有一片死寂。原来如此。什么都清楚了。
云裳从小就活在我的影子里,她嫉妒我,嫉妒我的天赋,嫉妒所有人都围着我转,
更嫉妒我嫁给了六界权柄最重的冥帝。她以为生个儿子,就能在冥帝跟前站稳脚跟。
可她生了个女儿,一个平庸的女儿。而我,生了一个未来注定不凡的女儿。所以,她要换。
用她那个废物儿子,换走我天赋异禀的女儿。她要夺走我女儿的一切,
让她儿子顶着我的名头,去享受那本该属于我女儿的荣耀和资源。至于我的女儿,
只会在她的磋磨下,仙骨被毁,根基尽丧,烂在泥里。好一招偷天换日!好毒的心肠!
恨意翻江倒海,几乎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我想现在就爬起来,
一道天雷劈了那个**!可……不行。我现在的身体,比凡人还不如。云裳敢这么干,
外面肯定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我现在冲出去,就是送死,仇报不了,还得把这条命搭进去。
冷静。我得冷静。我吸了口气,那口气又冷又长,硬生生把滔天的火气压回了心底。
怒火被死死压住,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就这么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我要的,
不是她死。我要她活着,亲眼看着她最宝贝、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我捧上天,再被我亲手,
一点一点,捏得粉碎。我要她尝尝,什么叫希望变成绝望。我要让她知道,有些东西,
她争一辈子,也摸不着边儿。我的视线,慢慢落到身边那个男婴的脸上。他睡得正香,
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云裳的儿子。是她野心的寄托,是她未来的指望。从今天起,
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会把他当亲生的养,我会把我所有的人脉、所有的资源,
全都砸在他身上。我会把他培养成冥界最耀眼的天才,让他站上权力的顶峰,
成为云裳眼里最大的骄傲。然后……就在她最风光、最得意的那一天,
我会亲手撕开这个谎言。我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她最骄傲的儿子,
是怎么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母亲”。而对她这个亲娘,却吝啬到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至于我的女儿……云裳,你对我女儿做的每一件事,将来,我都会在你儿子身上,
百倍、千倍地讨回来!一个漫长又残忍的念头,在脑海里定了型。这时,房门开了。
我的夫君,冥帝,大步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身边的男婴,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辛苦你了。”他走到床边,握住我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存。“我们的儿子,他很好。
”我抬起头,对他虚弱地一笑,眼角甚至滚落一滴“喜悦”的泪。“嗯,
我们的儿子……”我轻声说着,目光落在那男婴身上,声音里满是一个母亲的慈爱。
“就叫……惊鸿吧,愿他此后,一飞冲天。”冥帝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他抱起孩子,
眼里全是为人父的骄傲。没人看见,我低垂的眼帘下,那片慈爱的光背后,
是怎样一片不起波澜的,深渊般的冰冷。云裳,这场戏,才刚刚开场。2十年。对仙人来说,
不过弹指一挥。对我,却是日日在炼狱里熬,心口上始终悬着一把冰刀。在帝宫,
我是人人称羡的冥帝之后,是个完美的慈母。我所有的心血,都砸在了“我”的儿子,
惊鸿身上。他根骨差,我就拿九天晨露、幽冥血晶给他洗髓。那滋味,撕心裂肺。
小小的他每次都痛到昏死,醒来却只会抱着我的腿,眼睛亮得惊人。“母亲,孩儿不怕疼,
孩儿要变强,保护母亲。”我摸着他的头,笑得温和。“好孩子,娘等着。”可我的心,
早就冻成了一块冰。他功法难,我便耗上百年修为,不眠不休,
硬生生把仙道和冥力拧在一起,为他蹚出一条没人走过的路。冥帝对此赞不绝口,
常挂在嘴边。“有你这样尽心的母亲,是惊鸿最大的福气。”他以为我爱子如命。他不知道,
我哪是在养儿子。我是在磨刀。一把最快、最毒,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刀。惊鸿,
就是我的刀。在这层精心粉饰的太平之下,是我另一个不敢见光的秘密。夜深了,
我避开所有人,在寝殿深处落下禁制,用指尖血凝出一面水镜。镜子里不是仙宫,
也不是鬼府。是云裳的仙邸。我的亲生女儿,就住在那儿。云裳叫她阿尘。尘土的尘。碍眼,
一脚就能踩上去。我头回在镜中看见她,她正缩在角落,瘦得一把骨头都在抖。
云裳养的那只仙鹤在旁边啄着珍贵的朱果。而我的阿尘,就因为打翻一碗药,连饭都没得吃。
那双眼睛,跟我一模一样,里面却只有怕和空洞。那一夜,我看到天亮。心口那块地方,
早就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从那以后,偷看她的日子,成了我的功课。
我看着云裳为了她那点“慈母”的虚名,偶尔把阿尘带在身边,嘴里却骂着她天资蠢笨,
仙骨蒙尘,是我血脉里的脏东西。我看着阿尘的仙骨,被产婆的暗手和云裳长年的灵力压着,
一点点败下去。眉心那点本该亮得灼人的印记,现在淡得快看不见了,风一吹就散。
她体内的仙元留不住,人也一天比一天弱,时常咳个不停,
咳出的血把那身灰扑扑的旧衣服染得一块深一块浅。云裳见了,只会嫌恶地皱眉,
骂她“晦气”。有一回,云裳的宝贝儿子,那个货真价实的冥帝之子,修行不顺心,
一脚把正在扫院子的阿尘踹进了冰莲池。冬天的池水能冻到骨头里,阿尘在水里扑腾,
喊救命。云裳听见声音过来,就冷冷地看了一眼,对自己儿子说:“为一个废物,
也值得你动手?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当。”说完,她就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
头也不回地走了。水镜前,我的指甲掐进肉里,渗出的血珠刚冒头,就被仙力灼干了。
我没哭,也没气。我只是把这些,一笔一笔,全刻进了骨头里。云裳,你瞧。
瞧瞧你费尽心思换来的儿子,是多蠢,多狠。再瞧瞧我这个被你扔掉的“儿子”,
又是何等的风光。对,风光。我拿天材地宝硬生生把他那点平庸资质,喂成了“天才”。
十岁,他就能一个人进冥界险地,宰了千年恶鬼。十五岁,就在冥界大比上杀了出来,
都说他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冥帝对他满是期许,整个冥界都在传他的名号。
他每次得了彩头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到我面前跪下,把所有东西都捧给我。“母亲,
这一切都是您给我的。没有您,就没有惊鸿的今天。”他眼里的崇拜和依赖,那么真,
那么烫。我由着他拜,心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骄傲?不。我只是在看一件快要完工的杰作。
我等着,等这把刀捅向它真正的主人——云裳时,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又是一年仙界盛会。
云裳也来了,仗着儿子,她现在可真是春风得意。我的惊鸿,身为冥帝之子,
自然是所有人的中心。他一身墨色战甲,站在冥帝身边,听着各路仙君的奉承。
云裳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全是炫耀,明晃晃地告诉我:姐姐,你看,这些本该是你的,
现在都是我的。我迎上她的视线,还冲她点了下头。然后,我的目光越过她,
落在她身后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阿尘也在。她比去年更瘦了,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
脸色白得吓人,没有半点血色。她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影子里,
在这里多喘口气都像是偷来的。她的仙骨,已经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了。她整个人,已经败了,
那点命火,随时都会灭。我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嘴里却只有苦味。
身边,是觥筹交错,是欢声笑语。是冥帝欣慰的大笑,是惊鸿的意气风发,
是云裳的假意应酬。眼前这一切,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而我,就冷眼看着这场戏。快了。
云裳,你好好享受。享受你偷来的一切。享受你儿子带给你的荣光。
享受你踩着我女儿的痛快。你现在爬得有多高,将来就会摔得多碎。我会让你亲眼看着,
你最骄傲的儿子,怎么为了我,把刀尖对准你。我会让你知道,你从我这儿拿走的,
我要连本带利,千倍万倍地收回来!你对阿尘做的一切,都会变成喂养你绝望的食粮。
我垂下眼。复仇的种子早就种下了。用我女儿的血和泪浇灌,马上,就要开花了。开出最毒,
也最好看的一朵。3仙人闭个关的工夫,凡间百年就过去了。我给惊鸿铺的那条成神路,
一晃,也走了百年。这百年,是我把他高高捧起,又把我女儿重重摔下的百年。冥界,
幽都试炼场。阴风刮得鬼都在叫。今天,场子的主角是我养大的儿子,惊鸿。
百年前那个奶娃娃,现在已经是个英武的少年郎。一身玄黑战甲,手里那杆枪,
是我用万年阴沉木给他弄来的。他独自立在试炼场正中。对面,
是三头刚解开封印的千年炼狱犬。这玩意儿,金仙碰上都得绕道走。“吼!
”三头凶兽挣开锁链,卷着腥风就扑了过来。观战台上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连我旁边的冥帝,脸色都绷不住了。我安稳坐着,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开茶叶沫子。
这孩子,是我算出来的,输不了。惊鸿不退反进,枪尖一抖,直扑上去。《九幽噬魂决》,
仙冥两道功法的精粹,我为他量身定做的东西。他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里。长枪破空,
不偏不倚,正中一头炼狱犬的眉心。那是它魂火最薄弱的地方。“嗷!”一声惨叫,
那凶兽直挺挺栽倒,魂火灭了。一枪毙命。满场死寂。惊鸿没停。他身形飘忽,
在剩下两头畜生之间穿梭,枪影织成一张死亡的网。也就十来个呼吸的工夫,干干净净。
三头千年凶兽,全躺下了。少年战神,立在血泊之中。“好!”冥帝一拍宝座扶手,
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本帝的儿子!赏!”周围的赞叹声、羡慕的眼神,
一下子全涌了过来,都钉在了惊鸿身上。可惊鸿,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转身,冲我这边,
单膝跪下。声音,砸在试炼场的每一个角落。“母亲,孩儿未曾让您失望!”我点了下头,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心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我的神识沉入寝殿,
落在那面永不熄灭的水镜上。镜子里,是仙界。云裳的仙府,后院,最破最潮的那间柴房。
我的亲生女儿,阿尘,就缩在草堆里,咳得撕心裂肺。十五岁的姑娘,瘦得脱了形,
身子骨单薄得吓人。她身上那件旧衣服都洗白了,还破着几个洞。云裳的宝贝儿子,
那个顶替了我女儿位置的真·冥帝之子,云天,正带着几个仙童,一脚踹开柴房的门。
“废物!让你洗的法衣呢?”云天一脸的傲慢,那眼神,看阿尘就不是在看一个人。
“咳咳……云天哥哥,我……我冷……”阿尘的声音细得快听不见了。她的仙骨,
被云裳用阴损法子折腾了百年,早就废了。别说御寒,体内的仙元都快散干净了。“冷?
废物屁事真多!”云天不耐烦地啐了一口。“今天法衣洗不完,你就饿着吧!”他边说,
还真从怀里摸出个热腾腾的仙桃,当着阿尘的面,“咔嚓”一口,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那玩意儿能滋养仙体,对现在的阿尘来说,就是救命的药。阿尘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那颗桃子。“想吃?”云天嗤笑一声,把啃剩的半个桃子往地上一丢,
拿脚尖碾进泥里。“你这种贱种,就配吃土!”这种日子,阿尘过了整整一百年。我看着。
指尖抖了一下,又立刻稳住。云裳过来了。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就是脸上挂着烦躁。
她看都没看地上的阿尘,只顾着柔声哄她的宝贝儿子:“天儿,为个废物生什么气,
别脏了眼。”说完,拉着云天就走,好像那柴房里快断气的女儿,就是一团垃圾。水镜前,
我闭上眼。不痛。心里的恨意却在往下沉,越沉,越纯,越烈。云裳啊云裳,这就是你要的?
拿我的女儿,换来这么个蠢货。除了仗势欺人,他还会什么?而你不要的那个“废物”,
现在,正被我捧上天呢。惊鸿在幽都一战成名,冥帝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破例让他进了冥界禁地“森罗万象”修行。我呢,当然要“帮”他。
一滴心头血炼的护身法宝,我毕生对法则的感悟,都刻在玉简里给了他。
所有人都夸我这个当娘的无私。呵,我只是在给他喂一把更快的刀。另一头,阿尘的身子,
一天不如一天。她眉心的仙骨印记,那点朱砂,彻底暗了下去,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命,
就快没了。当年产婆动的手脚,加上云裳这百年的磋磨,她的根基早就毁透了。
仙族没了仙骨,就是个死。水镜里,她又被云天一脚踹翻,咳出的血,黑乎乎的,
再没半点仙气。她就那么躺着,小小的身子抽着,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灰。
我那颗冻了万年的心,终于,“咔”地一声,有了动静。快了。云裳,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你毁了我女儿的仙骨,就毁了我的一切?蠢货。你亲手砸烂的,是你自己最后活命的机会。
你不知道,你那个被你虐待到快死的女儿,才是我这盘棋里,最狠,最绝的一步棋!
我抬起手,指尖在水镜上点了点。一小股我的本源仙气,悄无声息地穿过去,
渡进了阿尘体内。治不好她,但能吊住她的命。我可不会让她这么痛快地死了。我要她活着,
活到最后那天。活到云裳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的那一天!我的唇角,终于真正地翘了起来。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笑。4仙人随手一子,便是人间百年。而我这百年,每一步,
都走在复仇的棋盘上。明面上,我还是冥帝宫里那个贤良淑德的帝后,
仙冥两界交口称赞的慈母。可我一手养大的“儿子”惊鸿,
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需要用天材地宝硬堆修为的少年了。如今的他,是冥界最亮的一颗新星。
……瑶池盛会。我坐在帝后宝座上,周遭仙雾缥缈,仙乐阵阵。那些仙君、仙尊的视线,
或明或暗,都带着探究和敬畏,落在我身上。他们敬畏的,早就不止我冥帝后的身份,
更是我那个名头响当当的儿子——惊鸿。“帝后好福气啊!”一个金仙修为的仙君隔空举杯,
满脸都是谄媚。“听闻令郎前不久单枪匹马平了枉死城八百鬼王,
冥帝陛下都夸他有当年的战神风采,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举杯,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客气地回敬。“仙君过奖了。”“惊鸿那孩子,不过是运气好。”嘴上这么说着,
心里却是一声冷笑。运气?枉死城那八百个老鬼,哪个不是凶名传了千年的主儿?
他们联手布下的“九幽绝魂阵”,仙尊进去都得扒层皮。他能赢,靠的不是运气。是我,
花了三百年修为,给他推演出了阵法的三十六处破绽。我把破解的法子,一点点揉碎了,
喂进了他练的枪法里。让他练成了本能。他还当那是普通的对练呢。哪儿知道,
那是我用血给他铺出来的路。“帝后您这就太谦虚了!
”另一位仙家老祖宗捻着胡子笑呵呵的。“如今冥界谁不知道‘修罗少主’夜惊鸿的大名?
前有剑斩万魂幡,后有一枪定枉死,这战绩,就算搁咱们仙界这些小辈里,
也找不出第二个啊!”我挂着笑,听着这些恭维。这些年,惊鸿的每一次胜利,
每一次声名鹊起,都成了我手里的一块砖,用来巩固我这后位的基石。我用他挣来的名声,
和仙界各大势力称兄道弟,给冥帝在仙界的谈判桌上添了不少筹码。我用他缴来的战利品,
那些冥界特有的稀罕玩意儿,跟丹道、器道的宗师们搭上了线。我的人脉,我的势力,
就在这百来年里,跟一张蜘蛛网似的,安安静静地铺开了,钻进了仙界的犄角旮旯。这一切,
就等最后收网的那一下。眼角余光一瞥,角落里的云裳,也在。她一身华服,
正和几个仙子说笑,可那笑意,怎么都透着股僵硬。投向我的视线里,那点嫉妒和不甘,
藏都藏不住。她该恨死我了吧。恨自己当年怎么就换走了一个“平庸”的儿子,
留下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儿”。她亲儿子云天,仙丹灵药当饭吃,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到现在还卡在真仙门槛前,成了整个仙界的笑话。而那个被她扔掉的孩子,却在我手里,
亮得让六界都睁不开眼。惊鸿的名声每响亮一分,抽在她脸上的巴掌,就更脆一分。这滋味,
不好受吧?云裳,这才刚开始。我收回视线,懒得再看她。心里没什么痛快,
只有越发冷硬的盘算。盛会散了,我回了冥帝宫。空荡荡的寝殿里,惊鸿已经在了。
他一身玄甲,身形笔直,眉眼间的稚气早就被沙场的血与火冲刷干净了。可一见我,
那满身的煞气跟锋芒,就乖乖收了起来,眼里又变回了那个只认我的孩子。“母亲。
”他单膝跪下,姿势标准得能刻进教科书里。“孩儿回来了。”他身前,放着个黑玉匣子。
匣子一开,一股子精纯的魂力波动散了出来,里头躺着一颗还在跳的黑色心脏,
是枉死城最强鬼王的心核。“母亲,这是孩儿给您寻的‘万鬼之心’,听说这东西能养神魂,
对您修行好。”我走过去,伸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声音是我惯有的温和。“好孩子,
辛苦了。”“起来。”他听话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子在我跟前,还是像个等着要糖吃的孩子。
我盯着那颗“万鬼之心”,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东西确实养神魂,但对我来说,
它最大的用处,是炼一颗“逆命金丹”。一种能强行改造仙人根骨,逆天改命的丹药。当然,
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夜深了。我遣散了所有侍从,布下几十重禁制。指尖血落下,
水镜自生。镜子里,还是云裳仙邸后院那间又黑又潮的柴房。一个瘦得只剩把骨头的女孩儿,
蜷在冰冷的地上,不出声地掉眼ले。是阿尘。我的阿尘。她都一百多岁了,
瞧着却跟个十二三岁营养不良的小丫头片子没两样。脸上,一道巴掌印子清清楚楚。
不用想也知道,是云天那个废物干的。这百年,阿尘的仙骨,被云裳有意无意地压着、耗着,
早就废了。那本该是顶级仙骨的眉心印记,影子都没了。她现在,
和体弱多病的凡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更脆。她身上的生气,弱得像风里的烛火。今天,
好像格外糟糕。我瞧见云天一脚踹开门冲进去,正踹在阿尘心口上。“都怪你这个废物!
扫把星!”“害老子在宴会上被惊鸿那个野种压一头!”“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灾星!
你怎么不去死!”阿尘被踹得咳出一口血,那血是凡人的红,再没半点灵气。她眼神空洞,
死气沉沉。水镜前的我,指甲掐进了掌心。快了。阿尘,我的女儿,再等等。再等等娘。
娘很快……就给你把一切都讨回来。我闭上眼,把那股子快要压不住的杀意按回心底。
就在这时,一道加急传讯符穿过禁制,飞到了我跟前。是冥帝的亲笔信。“幽冥血海有异动,
上古魔龙快醒了,动了冥界根基。我儿惊鸿,敢不敢替为父分忧,去镇压?
”我捏着那道讯符,上面的字迹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上古魔龙……那可是连仙尊都头疼的东西,盘在幽冥血海最深处,要惊鸿去镇压,九死一生。
冥帝这是在考验他,也是在……托付他。他已经把惊鸿,当成冥界下一任的守护者了。
这正是我要的。我收了讯符,把那颗“万鬼之心”攥在手心。片刻后,我把惊鸿叫来,
将讯符递给他。我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惊鸿,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也是……你登上‘战神’之位的最后一道坎。”惊鸿的眼里,瞬间烧起了火。“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