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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的嗡鸣声退潮一样缓缓散去，意识从一片混沌中重新拼凑起来。
首先闯入感知的，是一股甜腻到发齁的熏香，混杂着酒气和某种廉价脂粉的劣质香味，呛得江枫喉头发紧，差点直接吐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刺眼的金红两色。
鎏金的柱子，大红的灯笼，织锦的幔帐胡乱垂着，丝竹声咿咿呀呀不成调子，夹杂着男女放浪的调笑。
自己正歪斜地靠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身上是件料子滑腻得过分、绣着大片俗气缠枝莲纹的锦袍，怀里还搂着个穿着薄纱、往他嘴边递葡萄的娇媚女人。
“江公子，再饮一杯嘛~”
女人的声音又嗲又黏，指尖冰凉，激得江枫一个哆嗦，彻底清醒了。
这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那个累得像条死狗的社畜出租屋。
混乱的记忆碎片海啸般砸进脑海——一本他睡前随手点开，被无脑情节和奇葩人设气得肝疼，骂骂咧咧看了三分之一就睡着的古早女频言情小说。
小说的男主，镇国公世子萧辰，标准的美强惨模板，三代忠良，战功赫赫，偏偏在边关对一名来历不明的敌国女子白月柔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不顾一切带回京城，为了她疯狂打脸恶毒女配、昏聩皇帝、迂腐朝臣……
而江枫自己，现在成了书里和他同名同姓的倒霉蛋——男主萧辰的头号死对头，右丞相家的纨绔嫡子。
标准工具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嫉妒男主的才华，觊觎男主的美貌未婚妻，不断作死，不断被打脸，最后在男主光环下凄惨收场。
“我艹……”
一句国骂卡在喉咙里，江枫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怀里那女人见他脸色变幻，又不知死活地贴上来：
“公子，您怎么了？是不是醉了？奴家……”
“起开！”
江枫猛地将她推开，力道没控制好，那女子惊呼一声跌倒在地，葡萄滚了一地。
周围的嬉笑声戛然而止，丝竹也停了，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江枫没理会这些，他扶着发胀的额头，试图理清现状。
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最后的画面是和在什么地方和人斗气豪饮，然后就不省人事。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穿着丞相府下人服饰的小厮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气都喘不匀：
“公、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慌什么！”
江枫下意识端起了架子，这属于原主的本能反应
“天塌下来了？”
小厮扑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里面的惊惶：
“是、是镇国公世子……萧世子他、他班师回朝了！”
江枫心里咯噔一下，主线情节开始了？
小厮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从边关带回来一个女子，听说是在战场上捡的……长得跟妖精似的！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说萧世子为了那女子，要、要……”
“要什么？”
江枫的心往下沉。
“要跟林**退婚啊！”
林**，林婉清。
当朝太傅的独女，萧辰自幼定亲的未婚妻，也是这本脑残小说里最大的悲剧式女配，更是原主“江枫”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白月光。
记忆里，似乎在某次皇家诗会上，隔着一池春水，惊鸿一瞥过那道安静娴雅的身影。
仅仅一眼，就让原本满心无所事事的江枫弃恶从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凭什么？
那样一个知书达理、背后站着当朝太傅的大家闺秀，要为了一个敌国来的探子，被作践成书里那个后期阴狠恶毒、人人唾弃的疯婆子，最后孤零零惨死？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父亲呢？”
江枫猛地站起身，甩开身上那件碍眼的锦袍。
“老、老爷刚下朝回府，发了好大的火！让您立刻回去！”
江枫再不停留，一脚深一脚浅地冲出这糜烂之地，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怕，是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