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爬进一个堆满废弃工业零件的角落,蜷缩在巨大生锈齿轮的阴影里。金属外壳上凝结着污水的痕迹,散发着恶臭。残存的左臂伤口在冰冷和污秽的**下,传来阵阵钻心的抽痛。饥饿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仅存的体力。更可怕的是大脑深处,那枚芯片如同蛰伏的毒蛇,每一次微弱的悸动都带来冰冷的恐惧。凯恩……他的追猎者一定就在附近。
“滴答…滴答…”远处传来水滴敲打铁皮的声音,单调而清晰。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却显得格外惊心。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昆虫振翅般的嗡鸣声,贴着地面,从巷口的方向急速靠近!
我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向旁边的废弃金属堆后滚去!
“噗噗噗噗!”
几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我刚刚蜷缩的位置,地面上瞬间多出了几个细小的孔洞,边缘的泥土冒着细微的青烟!
微型追踪弹!凯恩的猎犬!
我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垃圾后面,心脏狂跳,冰冷的金属外壳也无法隔绝那股刺骨的寒意。那细微的嗡鸣声如同跗骨之蛆,在狭窄的巷道里盘旋、搜索。
不能坐以待毙!
我屏住呼吸,冰冷的金属手指悄然嵌入身旁一块废弃的、边缘锐利的巨大金属板。指尖的幽蓝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就在那嗡鸣声再次逼近,几乎要绕过掩体的瞬间——
“喝!”
一声低吼,我猛地掀起了那块沉重的金属板!如同投掷一面巨大的盾牌,朝着嗡鸣声传来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砰!哗啦——!”
金属板撞在什么东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金属碎裂的刺耳噪音!一个拳头大小、闪烁着红光的金属蜘蛛状物体被砸飞出去,撞在远处的砖墙上,爆出一团细小的电火花,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干掉一个!
但就在金属板脱手的瞬间,另一道更加迅疾的嗡鸣声从我头顶的死角猛扑而下!一只同样的机械蜘蛛,八条尖锐的金属腿如同致命的矛尖,闪烁着寒光,直刺我的后颈!
太快了!身体刚刚爆发完力量,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冰冷的金属利爪带着死亡的气息,已经刺破了后颈残存皮肤上的空气!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粗壮的、带着不稳定电弧的蓝色能量束,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射来!速度极快,时机精准得不可思议!
“滋啦——轰!”
蓝色的电浆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凌空扑下的机械蜘蛛!狂暴的能量瞬间将其吞没!金属外壳在高温下如同蜡油般融化变形,核心爆出一团刺目的火光,碎片四溅!爆炸的冲击波将我推得一个踉跄。
谁?!
我猛地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目光投向能量束射来的方向——一个低矮、破败、窗户用木板钉死的仓库角落阴影里。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或者说,一个轮廓。
他异常高大,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几乎顶到了仓库低矮的屋檐。身形极其魁梧壮硕,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感。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由各种废弃金属板、汽车零件甚至断裂的钢筋粗陋焊接而成的“盔甲”。缝隙里**出的部分,赫然是和我一样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肢体!只是他的改造似乎更加粗暴,更加……原始。一只眼睛的位置被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单筒电子义眼取代,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则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混乱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他手中端着一把同样粗陋拼凑的能量武器,枪管还在冒着缕缕青烟。那把武器看起来极不稳定,枪身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吼……呃……”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像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又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痛苦。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目光在我覆盖着金属外壳的肢体上扫过,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同病相怜的绝望,有看到“同类”的短暂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被痛苦和愤怒彻底扭曲的疯狂!他手臂上**的金属部分,烙印着一个清晰的黑色编号:7。
“7号……”我喉咙发紧。又一个受害者!凯恩的“作品”!
“清除……指令……”7号喉咙里挤出破碎的电子音,那只单筒电子义眼红光暴涨,锁定了我!他猛地抬起手中那支粗陋却致命的能量武器,枪口再次亮起不稳定的蓝光!他的精神显然被芯片折磨得濒临崩溃,根本无法分辨敌友!刚才那一枪,或许只是攻击机械蜘蛛的本能,而现在,他眼中的“指令目标”,变成了我!
“等等!我不是敌人!”我试图喊话,身体绷紧,准备躲避那极不稳定的能量束。
“吼——!清除!”7号完全听不进去,他的痛苦似乎达到了顶点,猛地扣动了扳机!
嗡——!
粗壮的蓝色能量束再次喷射而出!然而这一次,能量束并未射向我,而是在射出枪口不到半米的距离,枪身猛地一阵剧烈的抖动!枪口处积聚的能量瞬间失控!
轰隆——!!!
一声比刚才更猛烈的爆炸!狂暴的能量流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向四面八方疯狂宣泄!7号首当其冲!他粗陋焊接的金属盔甲如同纸片般被撕裂、熔化!整个人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像一颗沉重的炮弹,撞破了身后仓库腐朽的木板墙,摔进了里面一片漆黑的深处!爆炸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倒飞的身影,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息。
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我的胸口。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稳住身形。灼热的气浪带着金属碎片和燃烧的残骸呼啸而过,在脸上留下**辣的刺痛。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焦糊肉体与熔融金属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
火光在破败的仓库里跳跃,映照着满地狼藉。7号被炸飞撞破的墙洞里,只有一片浓烟和死寂。
又一个被凯恩吞噬的灵魂……在芯片的折磨和失控的力量中走向了毁灭。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升,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某个可能的结局。
“呜……呜……”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从仓库深处那片浓烟弥漫的黑暗中传来。
还有人?!
我瞬间警觉,冰冷的金属手指下意识地握紧。难道还有埋伏?凯恩的陷阱?
强忍着爆炸带来的眩晕和浑身散架般的疼痛,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极其谨慎地靠近那个被7号撞开的破洞。浓烟尚未完全散去,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眼睛发酸。我侧身,小心地向内望去。
仓库内部空间很大,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器和蒙尘的杂物,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爆炸的火光在远处角落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焦黑和袅袅青烟。而在靠近破洞不远的一堆废弃纺织物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那是一个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身形单薄得如同风中的芦苇。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缀满补丁的旧裙子,长长的头发散乱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最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她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望向虚空,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茫然的死寂。她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破旧不堪、琴身甚至有些开裂的木质乐器,像是某种古老的地域性弦琴,把它当作唯一的依靠。她显然看不见,爆炸的巨响和火光对她来说只有纯粹的恐怖。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喉咙里溢出无法控制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一个盲女?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种地方?
就在我犹豫的刹那,仓库深处,那片爆炸残留的焦黑废墟中,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咔…咔…嚓…”
一个焦黑扭曲的身影,竟然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从燃烧的残骸中站了起来!
是7号!
他覆盖的粗陋盔甲几乎被完全炸飞,露出下面大片烧焦、碳化的皮肤和断裂的金属肢体。那只单筒电子义眼完全碎裂了,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空洞。而那只完好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彻底被一种非人的、只剩下纯粹杀戮本能的猩红光芒所充斥!他残破的胸腔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嘶声,仅存的一只手臂上,那扭曲变形的金属结构末端,竟然还死死抓握着一截断裂的、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粗大电缆!
“呃……清除……指令……目标……”他喉咙里挤出含混不清的电子音,身体摇摇欲坠,却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气息,那只猩红的独眼死死地锁定了我!同时,他残留的金属手臂猛地扬起,那截断裂的、缠绕着狂暴电弧的电缆如同一条致命的电鞭,带着刺耳的噼啪声,就要朝着我的方向狠狠抽来!
“小心!”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猛地向前扑出!目标不是7号,而是那个蜷缩在纺织物堆后、完全暴露在7号攻击范围之内的盲女!
冰冷的金属手臂在她纤细的身体即将被狂暴电弧撕碎的瞬间,猛地将她揽入怀中!同时,我的后背完全暴露在7号的方向!
“啪——滋啦——!!!”
断裂的电缆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抽打在我的后背!
恐怖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远比之前破坏门禁时强烈百倍!冰冷的金属外壳瞬间变得滚烫!视野被一片刺目的蓝白彻底吞噬!剧烈的麻痹感和灼痛感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接触点疯狂地扎入每一个神经末梢!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撕裂、蒸发!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整个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的青蛙,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怀中的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被我痉挛的身体带得向前扑倒!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意识,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但更深处,一股冰冷的指令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顺着那肆虐的电流,疯狂地涌入我的大脑!
【指令确认:清除目标“7号实验体”。执行!】
凯恩的声音!冰冷、无情、如同神祇的宣判!芯片!是那该死的芯片被外部的强电流激活了!它在强行接管我的意志!
“不……滚开!!!”我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去抵抗!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着,僵硬地、违背我意愿地,试图将怀中那个温软的、散发着恐惧气息的躯体推开,然后转身,去执行那杀戮的指令!
怀里的女孩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可怕的转变。她看不见,但那种刺骨的杀意和冰冷如同实质。她小小的身体在我痉挛的怀抱里僵硬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抬起手,摸索着,不是攻击,而是用力地、死死抓住了我覆盖着金属外壳的手臂!那只完好的、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左手!
她的手指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别……”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穿透暴风雨的微弱烛光,钻进了我混乱狂暴的意识深处,“别走……别变成他们……”
那声音像一捧冰冷的泉水,浇在了我灵魂深处燃烧的业火上。
几乎是同时,7号那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再次逼近!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挥舞着那根致命的电鞭,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又一次扑了上来!
“啊——!!!”我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和决绝的咆哮!抵抗芯片指令的意志力与保护的本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我猛地抱着怀里的女孩,用尽最后的力量向侧面翻滚!
轰!
断裂的电鞭狠狠抽在我们刚刚翻滚开的地面上!狂暴的电流炸开一片焦黑的土坑!碎石和电火花四溅!
翻滚的势头尚未停止,我的右手——那只冰冷的金属右手——却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般,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精准无比地抓住了旁边一根斜插在地上的、锈迹斑斑的沉重工字钢!
“给我……停下!!!”
怒吼声中,我借着翻滚的余势,腰腹和金属手臂的力量瞬间爆发!将那根足有两米长、数百斤重的工字钢如同巨人的标枪般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朝着7号残破的身躯猛砸过去!
7号猩红的独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惧,但他残破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闪避!
砰——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金属扭曲和骨骼碎裂的闷响!
沉重的工字钢如同天神之锤,狠狠砸在7号的胸膛!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本就残破的身躯砸得向后倒飞!胸口的金属骨骼和装甲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凹陷!他像一只被拍扁的昆虫,重重地撞在仓库深处一面厚实的承重墙上!
“轰隆——!”
墙壁剧烈震动,簌簌落下灰尘。7号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死死“钉”在了墙上!工字钢深深嵌入他的胸腔,将他牢牢地固定在那里。他仅存的猩红独眼疯狂地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彻底黯淡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只有嵌入胸腔的工字钢末端,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仓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怀里女孩细微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后背被电鞭抽中的地方,依旧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灼痛和麻木。大脑深处,芯片的灼烧感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但那种被强行入侵、**控的冰冷恐惧感,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灵魂深处。
怀里的女孩还在颤抖,小小的身体冰冷。我缓缓松开手臂,动作有些僵硬。她摸索着,向后退开一点点距离,空洞的眼睛依旧没有焦距,但似乎能“感觉”到我。
“……谢谢。”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我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有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破旧弦琴。刚才电光石火间,是她那一声“别变成他们”,像一根救命稻草,将我从彻底沦为杀戮机器的边缘拉了回来。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声音嘶哑,“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抱着琴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苏雅。”她轻声说。
破败仓库的角落,勉强算是个容身之所。几块巨大的废弃机床挡板被我和苏雅费力地拖过来,靠着墙壁搭成一个简陋的三角空间,挡住了外面呼啸的夜风和窥探的可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燥的废弃工业滤棉,虽然粗糙,但至少隔绝了地面的冰冷湿气。一个用旧油桶改造的小火炉里,几块捡来的干燥木头正噼啪燃烧着,跳跃的橘黄色火焰驱散着周围的寒意,带来一丝微弱却珍贵的暖意。
火光映照着苏雅苍白而沉静的侧脸。她坐在一张破旧的垫子上,空洞的双眼对着火焰的方向,仿佛能感受到那跳动的温度。那双曾抓住我手臂、传递出惊人力量的小手,此刻正轻柔地抚摸着怀中那把破旧的弦琴。
那琴真的很旧了。琴身是某种深色的硬木,但边缘磨损得厉害,布满了细微的划痕,甚至有一道不短的裂纹贯穿了琴箱。琴弦是几根不知什么材质的金属丝,在火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苏雅的手指纤细却并不娇嫩,指腹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常年练习留下的痕迹。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拨动了其中一根琴弦。
“铮……”
一个极其细微、甚至有些干涩的音符,在寂静的角落里颤巍巍地响起,微弱得如同叹息。但这声叹息,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打破了仓库里积压的、令人窒息的沉重空气。
苏雅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用全部的感官捕捉着那个音符的余韵。几秒钟的停顿后,她的指尖再次落下。这一次,动作流畅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铮…嗡……”
琴音不再是一个孤立的音符,而是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缓缓流淌出来。它们并不连贯,时断时续,如同山涧里初融的雪水,磕磕绊绊地寻找着流淌的方向。音色也谈不上圆润,带着木质琴箱特有的质朴,甚至有些沙哑。但就在这磕绊和沙哑之中,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开始凝聚。
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情感。像深秋清晨草叶尖上凝结的露珠,脆弱而易逝,折射着微光;又像冬夜壁炉里跳跃的火苗,微小却执着地散发着暖意;更像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旅人,抬头时偶然瞥见天边一颗孤星时,心中涌起的那一丝渺茫却真实的慰藉。
琴音很轻,很慢,在这空旷破败的仓库里却异常清晰。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重量,轻轻地落在我的心上。冰冷、坚硬、被愤怒和恐惧包裹的心脏,在这缓慢流淌的、带着暖意的琴音浸润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后背被电鞭灼伤的剧痛,大脑深处芯片残留的冰冷悸动,似乎都被这柔韧的声波抚平了一丝丝。
**在冰冷的金属挡板上,残存的左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覆盖着金属外壳的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地面粗糙的滤棉。紧绷的神经,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下来。火光在苏雅专注的侧脸上跳跃,在她空洞的眸子里映出两点温暖的光晕。这一刻,这个堆满废弃钢铁的冰冷角落,因为这微弱却坚韧的琴音,仿佛拥有了某种……称之为“家”的气息。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平静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缓慢地包围了我。
“以前……我妈妈教我的。”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去,苏雅抱着琴,轻声打破了沉默,空洞的眼睛依旧对着火光,“她说,看不见的时候,声音就是眼睛。”她顿了顿,嘴角似乎想努力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却显得有些脆弱,“它也能……让别人看见你心里……还没熄灭的东西。”
我沉默地看着她,喉咙有些发紧。她看不见这世界的丑陋与恐怖,却用琴音照亮了这黑暗角落。而我,拥有这身被诅咒的力量,却差点沦为纯粹的毁灭工具。
“林默。”我开口,声音低沉,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苏雅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也没有恐惧。她只是摸索着,将琴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干燥的滤棉上,然后蜷缩起身子,侧躺在垫子上,将破旧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对着火炉的方向,慢慢闭上了眼睛。火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