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林砚之第一次见到沈野时，正在清点后备箱里的相机设备。
越野车停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轮胎碾过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灰影擦着他的发梢掠过。
他抬手掸了掸米色冲锋衣上的灰尘，指节修长，腕骨凸起分明。
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田埂上，那里站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男人刚从水田里上来，
古铜色的脊背淌着水珠，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进沾着泥点的工装裤里。
麦色的皮肤上印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大概是被稻叶割的，可他浑不在意，
正弯腰用木桶舀水往身上浇，喉结滚动着发出粗粝的喘息。“喂，外来的。
”沈野直起身时发现了他，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山野里未经打磨的糙意。他没穿衣服，
也没打算遮掩，就那么敞着胸膛走过来，脚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砚之绷紧的神经上。林砚之垂下眼，指尖在相机包的搭扣上顿了顿。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更不喜欢这种带着侵略性的打量。可对方已经走到了车边，
带着一身水汽和泥土的腥气，阴影把他整个人罩住了。“拍什么？
”沈野的视线落在打开的后备箱里，那里躺着几台价值不菲的相机，镜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林砚之白净的脸，最后停在那双浅色的眼睛上，“城里来的？
”林砚之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没什么温度：“采风。”两个字，
简洁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动作。沈野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这人像山涧里的冰泉，看着清透，
摸上去能冻得人一哆嗦。他伸手想去碰那台黑色的相机，指腹刚要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
就被对方用手腕拦住了。林砚之的力气不大，手腕却绷得很紧，骨节泛着青白。他没说话，
只是用眼神示意对方收回手，那眼神里的疏离像层薄冰，清晰又锋利。沈野嗤笑一声，
还真就收回了手。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林砚之的冲锋衣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村里没地方住，要去老王家借宿？”林砚之没接话，
弯腰把最后一个镜头塞进包里。他来这穷山沟是为了拍一组自然生态照片，
杂志社给的选题刁钻，非要找未经开发的原始村落。出发前查过资料，
说这望月村只有一户人家愿意接待外人，姓王，是个独居的老太太。“老王头上周摔断了腿，
去镇上住院了。”沈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看戏的玩味，“你要是找不到地方住，
我家倒有空房。”林砚之终于正眼看他。男人个子很高，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
站在那里像座黑黢黢的山。他的头发很短，额角有块浅疤，大概是小时候淘气留下的，
配上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活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多少钱？”林砚之问。
沈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到林砚之耳朵里。
“不要钱，”他凑近一步，热气喷在林砚之的耳廓上，带着点潮湿的泥土味，
“但你得帮**活。”林砚之皱了皱眉，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他从不和人做这种模糊不清的交易，可天色已经暗下来，远山隐在暮色里，
村落里升起的炊烟混着柴火的味道飘过来，提醒着他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成交。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沈野家在村子最东头，是座青砖瓦房，院墙是用黄泥糊的，
上面爬满了牵牛花藤。院子里堆着半干的柴火，墙角立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
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和玉米棒子，空气里弥漫着烟火气。“左边那间是你的。
”沈野把他领到东厢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掉漆的书桌，
墙角还有个旧衣柜，闻着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有水桶，要洗澡去后院井里打水，别用太多，
省着点。”林砚之点点头，放下行李开始整理。沈野没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眼神像打量猎物的狼。他看林砚之从包里拿出折叠衣架，看他把衬衫一件件挂在衣柜里，
他从防震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笔记本电脑——那台银灰色的电脑在这土坯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城里来的就是金贵。”沈野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嘲讽。林砚之没理他，
打开电脑开始导照片。屏幕亮起来，映出他专注的侧脸，睫毛很长，
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沈野盯着那截白皙的脖颈看了会儿，喉结动了动，
转身出去时带上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晚饭是糙米饭配炒青菜，还有一碗腌萝卜。
沈野吃得很快，筷子在粗瓷碗里扒拉着，发出滋滋的声响。林砚之小口小口地吃着，
眉头微蹙，大概是不太习惯糙米的口感。“不合胃口？”沈野抬眼。“没有。
”林砚之放下筷子，“谢谢。”沈野嗤笑一声，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他。油星溅在桌上，
他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城里少爷，别饿死在我这儿，还得我挖坑埋。
”林砚之看着碗里的煎蛋，蛋白边缘煎得焦脆，蛋黄是半流心的。他沉默了几秒，
还是用筷子夹起来吃了，温热的蛋液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柴火熏过的焦香。第二天一早，
林砚之是被鸡叫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窗外已经亮了，阳光透过木窗棂照进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起身洗漱，刚走出房门就看见沈野扛着锄头站在院子里，
上身依旧没穿衣服，晨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肌肉线条在光线下格外分明。“醒了？
”沈野把锄头往墙上一靠，“去把院角的柴火劈了。”林砚之皱眉：“我是来采风的。
”“你住我的房，吃我的饭，劈点柴怎么了？”沈野挑眉，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还是说，城里来的少爷，连斧头都不会拿？”林砚之没说话，转身去院角拿起斧头。
斧头很重，木柄磨得光滑，显然是用了很多年的。他学着沈野平时的样子，
把柴火架在木桩上，举起斧头用力劈下去——结果斧头歪了，擦着木柴砍在地上，
震得他虎口发麻。沈野在旁边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像羽毛似的搔在林砚之的心上，有点痒，
又有点恼。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再试一次，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沈野的手掌很大，
掌心带着厚厚的茧子，裹住他手腕的时候带着灼人的温度。“左手扶稳，右手举高，
对准了再劈。”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呼吸的热气，“别用蛮劲，用巧劲。
”林砚之的身体僵了僵。他能感觉到对方胸膛贴在自己背上，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
烫得他皮肤发紧。鼻息间全是沈野身上的味道，汗水混着阳光晒过的草木香，
还有点淡淡的泥土气，算不上好闻，却异常鲜活。“松开。”林砚之的声音有点哑。
沈野像是没听见，握着他的手又试了一次。斧头落下，精准地把木柴劈成两半，
裂开的纹路像朵突然绽开的花。“看，不难吧？”他松开手，
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林砚之的手腕内侧，那里的皮肤很薄，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林砚之猛地后退一步，耳根有点发烫。他没看沈野，低头继续劈柴，
只是动作明显慌乱了不少，斧头几次差点劈到自己的手。沈野在旁边看着，
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太阳升到半空才扛起锄头下地去了。中午林砚之去送饭，
沿着田埂走了很久才找到沈野。男人正在水田里插秧，半截身子陷在泥里，裤腿卷到大腿根，
露出结实的小腿肌肉。阳光很烈，晒得他皮肤发亮，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浑浊的水里。
“吃饭了。”林砚之把竹篮放在田埂上，声音不大。沈野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泥，
往田埂这边走。他的脚从泥里**时发出咕叽的声响，沾着黑泥的脚掌踩在青草地上，
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林砚之递过毛巾，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腰腹处，
那里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沾着的泥水像画上去的纹身。“看什么？”沈野突然凑近，
带着满身的泥味，“看上爷了？”林砚之猛地回神，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耳尖却悄悄红了。
“饭要凉了。”他转身走到树荫下，打开竹篮拿出饭盒。沈野低笑一声，也不在意他的冷淡，
坐在他旁边开始吃饭。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
像撒了把碎金子。林砚之拿出相机，对着远处的稻田拍了几张，镜头转过来时，
恰好拍到沈野仰头喝水的样子——喉结滚动，下颌线绷得很紧，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里。
他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响。沈野抬眼看来：“拍我？”“风景。
”林砚之面不改色地收起相机，指尖却在相机背面轻轻摩挲着，
那里还残留着刚按下快门时的震动。下午林砚之去山里拍照，走得有点远，回来时迷了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山风刮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他拿出手机，
屏幕上只有一格信号，根本打不出去。就在他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等天亮时，
远处突然传来了呼喊声。“林砚之！”那声音穿透风声，带着点焦急的意味。
林砚之心里一动，朝着声音的方向喊了一声：“我在这儿！”很快，
一个黑影从树林里钻出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柱晃得人睁不开眼。“**跑哪儿去了？
”沈野的声音带着火气，走近了才发现他裤腿被划破了，膝盖上渗着血，“受伤了？
”“没事。”林砚之皱眉，“迷路了。”沈野没说话，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口。
他的手指很粗糙，碰在伤口上却意外地轻，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