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耳光扇在柳月儿脸上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捂着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泫然欲泣地望着门口。我知道，太子萧景珩该出场了。按照以往的情节，他会冲进来，
将我狠狠推开，抱着他的心上人，怒斥我恶毒善妒。他果然来了，带着一身风雪，
满脸暴怒：“苏凝晚，你敢动她！”我冷笑着，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可下一秒，
“噗通”一声，他直直地跪在了我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哀求。“凝晚……我错了，求你，别再离开我了。
”在他身后，本该帮腔的大将军顾昭和国师谢无妄，也齐刷刷跪了下来，面如死灰，
仿佛我是什么催命的阎罗。我懵了，手还扬在半空。这世界，是疯了吗？1“殿下，
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柳月儿，她花容失色地想去扶萧景珩，
却被他一把挥开。那力道之大，让她狼狈地摔倒在地。萧景珩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双曾对我充满厌恶和冰冷的眸子，此刻却赤红一片，死死地盯着我，
里面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悔恨和痛苦。“凝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信她的鬼话，不该误会你……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
只求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在哀嚎。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搞蒙了。我只是按惯例来“欺负”一下柳月儿，
演一出恶毒女配的戏码，好让我爹，当朝丞相，看清楚萧景珩的真面目，
从而同意我退婚的请求。可现在这算什么？太子当众下跪，还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更离谱的是他身后那两位。顾昭，镇国大将军，少年成名，最是铁骨铮铮，
平生最恨我这种“深宫毒妇”，每次见我都恨不得拔剑。谢无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手段诡秘，心思深沉，看我的眼神从来都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可现在，
他们俩一个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一个脸色惨白，嘴唇紧抿，
都以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跪在我脚下。“我……我眼神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
声音有些干涩。萧景珩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你别这么平静，你恨我吧？求你恨我！
就像……就像上一世那样！”上一世？什么上一世？我皱起眉头，
觉得这几个人八成是集体中了什么邪术。“都起来，”我冷冷地收回手，后退一步，
拉开距离，“太子殿下，还有顾将军，谢国师，你们的膝盖是黄金做的，跪我一个臣女，
我怕折寿。”我的疏离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他们心里。
萧景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他想爬过来抓我的裙角，被我灵巧地躲开。“别碰我。
”我语气冰冷。他僵在原地，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柳月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大概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里对她百依百顺，
将她视若珍宝的三个男人，今天会为了我，将她弃如敝履。她咬着唇，
不甘心地开口：“景珩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是苏姐姐她……”“闭嘴！
”萧景珩猛地回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柳月儿，孤警告你，再敢算计凝晚，
孤让你生不如死！”这下，连我都震惊了。
这还是那个为了柳月儿一句“心口疼”就跑死三匹马，
为了她一句“想看雪”就在盛夏动用禁术造雪的痴情太子吗？我不想再待在这诡异的氛围里，
转身就走。“凝晚！”三个声音同时在我身后响起，充满了恐慌。我没有回头，脚步更快了。
再不走，我怕我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疯掉。2我以为那天的事只是一场荒诞的集体梦游。
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用早膳，
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来通报：“**，顾……顾将军在府外求见。”我差点被一口粥呛到。
顾昭？他来做什么？来看我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新法子去害柳月儿吗？我爹，苏丞相，
脸色也沉了下来：“让他滚，我苏家不欢迎他。”谁都知道，顾家和苏家是政敌。
顾昭更是没少在朝堂上给我爹使绊子。管家面露难色：“相爷，
顾将军他……他也跪在府门口了。”“噗——”我一口粥全喷了出来。又跪？
他们是跪上瘾了吗？我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简直是胡闹！”我擦了擦嘴，
决定亲自去看看。府门外，顾昭一身玄色劲装，身姿笔挺地跪在青石板上，
背脊却不像昨日那般挺直，反而带着一丝萧索。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块玄铁令牌，
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我认得，那是顾家世代相传的兵符，“镇北令”。
见此令如见顾家家主，可号令顾家三十万镇北军。他把这东西放在我家门口是什么意思？
见我出来，顾昭抬起头，那张素来冷峻如冰的脸上，竟带着几分狼狈的祈求。“苏**，
上一世，是我有眼无珠，错信奸人，才害了你。”他声音沙哑，“这‘镇北令’，
是我顾家的全部，我将它交给你。从今往后，顾家三十万兵马，任你调遣。你要谁的命，
他们就为你取谁的命。”我听得眼皮直跳。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顾将军，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我冷着脸，“什么上一世下一世的，我听不懂。还有，你这东西我可不敢收，
你赶紧拿走，不然我就报官，告你意图谋反，想拉我们苏家下水。”我的话像一盆冰水，
浇得顾昭浑身一颤。他苦笑一声，眼底是化不开的悲哀：“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落寞。“没关系，
我会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起兵符，转身离开。那背影，
竟有几分踉跄。我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一个萧景珩疯了，
一个顾昭也疯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3＜/strong＞如果说萧景珩和顾昭的疯癫还在我可以理解的范畴，
那么谢无妄的到来，则彻底打败了我的认知。傍晚，我正在院子里赏花，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苏**。”那声音清冷如玉，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猛地回头，看见谢无妄一袭白衣，站在月色下，风华绝代，
却面色苍白。他是国师，精通卜算和阵法，传闻能与鬼神沟通。平日里深居简出，
连皇帝都轻易见不到他一面。“谢国师，你私闯我丞相府，就不怕我叫人抓你吗？
”我警惕地看着他。谢无妄没有在意我的威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悔恨”的情绪。“我来，是想把这个交给你。
”他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通体漆黑的玉佩，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
“这是‘窥天镜’的子佩，”他解释道，“执此佩，可见天下所有‘天眼’传回的讯息。
整个大周的暗桩、密探，都将听你号令。”我的心狠狠一震。
“天眼”是谢无妄一手建立的情报组织，网罗天下，无孔不入。皇帝倚仗它监察百官，
稳固皇权。可以说，谁掌握了“天眼”，谁就掌握了整个大周的命脉。
他竟然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为了……赎罪。
”谢无妄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痛楚，“上一世，
是我……是我亲手布下‘诛仙阵’，断了你所有生路。”又是“上一世”！又是“赎罪”！
我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谢无妄，”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我警告你，别再来烦我。我对你们的权力、兵马、财富，
没有半点兴趣。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清静日子。”我绕过他，准备回房。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手很冷，像冰一样，却又抖得厉害。“清静日子……”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充满了悲凉，“我毁了你一辈子，
又有什么资格让你过清静日子？苏凝晚，我求你，利用我，报复我，折磨我……做什么都好，
就是别再这么无视我。”这是那个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谢无妄会说出的话？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厌恶地看着他：“你病得不轻，该找太医看看。”说完，
我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门外，谢无妄的气息久久没有离去。**在门后，
心脏狂跳不止。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形。他们说的“上一世”，
或许……并不是疯话。4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成了整个京城的中心。
萧景珩不再去柳月儿的宫里，而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我丞相府门口站着，风雨无阻。
他不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从清晨到日暮，像一尊望妻石。
顾昭解散了府中所有姬妾，将顾家几代积攒的财富珠宝，一箱一箱地往我府里送，
名目千奇百怪，“赔罪礼”、“见面礼”、“赏花礼”……我爹让人扔出去，
第二天又会原封不动地送回来，还多了一倍。谢无妄则更为直接，
京城里任何敢说我一句坏话的人，第二天不是断手就是断脚，要么就是全家被抄。一时间，
整个京城谈“苏”色变，我苏凝晚的名字，成了比皇帝还管用的禁忌。我爹从最初的震怒，
到后来的疑惑，再到现在的麻木。他找我谈过一次，问我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我能说什么？
我说他们都重生了，回来找我赎罪，我爹怕是会以为我疯了。我只能沉默。
而那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柳月儿，则彻底成了笑话。失去了太子、将军和国师的庇护，
她就像一朵被摘离枝头的娇花，迅速枯萎。宫里的奴才开始怠慢她，
曾经巴结她的世家贵女也对她冷嘲热讽。她不甘心，来找过我几次。第一次，
她质问我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他们。第二次，她跪下来求我，让我把他们还给她。
第三次，她带来了毒酒，想和我同归于尽。可惜，她还没靠近我三尺，
就被暗中保护我的“天眼”密探给拿下了。萧景珩他们三个像是约好了一样，
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看着被捆得像个粽子，还在不停咒骂我的柳月儿，他们的眼神冷得像冰。
“拖下去，废其筋骨，割其舌，发往军营为妓，永世不得回京。
”萧景珩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那个曾经连柳月儿掉根头发都要心疼半天的男人，
此刻下达的命令，比对待仇人还要狠毒。柳月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随即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冰凉的茫然。事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5夜里，我开始做梦。梦境是破碎的，充满了血与火。
我梦见自己被千夫所指，被骂作“妖妃”、“毒妇”。我梦见我爹为了保我，被削去官职，
满门抄斩，丞相府血流成河。我梦见顾昭一身戎装，带着千军万马将我围困在悬崖之上，
他手中的长枪，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我的胸膛。我梦见谢无妄站在高高的祭台上，
启动了巨大的阵法，天雷滚滚，将我的魂魄都劈得粉碎。我梦见萧景珩拥着柳月儿，
冷漠地看着我死去，他说：“苏凝晚，是你咎由自取。月儿身负天命，是天下苍生的福祉，
而你，不过是她命中的一颗绊脚石。”梦里的我，痛得撕心裂肺，我声嘶力竭地诅咒他们，
诅咒他们生生世世，都活在悔恨之中，永失所爱，不得善终。然后，我醒了。
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那些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我不得不相信，那或许就是我的“上一世”。我捂着脸，
眼泪无声地滑落。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恐惧，为何如此悔恨。因为我的诅咒，应验了。
他们带着记忆重生，日日夜夜被那份亲手杀死挚爱的痛苦和悔恨所折磨。这比杀了他们，
要残忍一万倍。6我开始有意识地从他们口中拼凑那个属于“苏凝晚”的悲惨过去。那天，
萧景珩又像个门神一样守在府外。我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你进来吧。”我对他说。
他像是没听清，愣在原地，直到我重复了一遍，他才如梦初醒，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到了亭子里，我给他倒了杯茶。他受宠若惊地接过，双手都在发抖，
茶水洒出来烫到了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看着我。“上一世，”我平静地开口，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啪”的一声，茶杯从他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萧景珩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绝望。
“因为柳月儿……”他痛苦地闭上眼，声音艰涩，“国师谢无妄卜算到，柳月儿是天命之女，
身怀祥瑞，但她天生心脉有缺，活不过十八岁。而你……你出生时天降异象，
体内生有一片‘护心龙鳞’，是唯一能救她的药引。”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所以，
你们就设计好了一切？”“是……”萧景珩不敢看我，声音低若蚊蝇，
“我们知道你性子骄傲，便故意抬高柳月儿，让你嫉妒，让你发狂，
让你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然后我们再顺水推舟，给你安上‘恶毒’、‘善妒’的罪名，
让天下人都唾弃你，厌恶你。”“我们让你众叛亲离，让你成为孤家寡人，这样，
在我们取你心头龙鳞的时候，才不会有人为你说话，不会有人为你报仇。”“我爹呢？
”我声音发颤。萧景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丞相……他到死都在护着你。
是我……是我下了圣旨，判他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轰！我脑子里仿佛有根弦，
彻底断了。原来如此。原来我苏凝晚的一生，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的爱，
我的恨，我的骄傲，我的痛苦，全都是他们为了另一个人，铺好的垫脚石。我看着跪在地上，
哭得像个孩子的萧景珩，忽然笑了。“你起来吧。”我说。他愕然地抬起头。“我不恨你了。
”他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凝晚，你……你说真的？”“真的。”我点点头，
笑容温柔，“因为在我心里，你们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恨的呢？
萧景珩的狂喜僵在脸上，随即，比绝望更深的空洞，将他彻底吞噬。7我一个个地见了他们。
在顾昭的将军府，我问他：“为什么是你，亲手杀了我？”顾昭这个铁打的汉子，
在我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因为他们告诉我，你修炼魔功，要用天下人的性命来祭祀，
只有杀你，才能救苍生。我信了。”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可当我那杆枪刺进你身体里的时候，我才看到你眼中不是怨毒，
而是解脱。”“那一刻，我心里的信念就崩塌了。后来……后来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