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被侧妃毒杀时,发现她手腕有朵梅花胎记。三年后我易容顶替她入府,
亲手将毒药灌进她喉咙。“为什么?”她临死前嘶吼。我撕开人皮面具冷笑:“这杯合欢茶,
味道熟悉吗?”靖王突然破门而入:“王妃?
”我转身露出当年假死时被棺材钉划破的嘴角:“王爷,别来无恙?”---红烛高烧,
将整个洞房映照得如同浸在血泊里。空气中浮动着甜腻的香气,那是上好的合欢香,
本该是旖旎缠绵的象征,此刻却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龙凤呈祥的锦被铺陈在宽大的拔步床上,红得刺眼,像无声的嘲讽。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个身着水红色嫁衣的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步履轻盈得如同踩在云端。是江月柔,
靖王新纳的侧妃,也是今夜唯一有资格踏入这正妃新房的“妹妹”。
她手中稳稳托着一个朱漆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茶盏,热气袅袅升腾。“姐姐,
”她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糖,又软又甜,每一个字都裹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亲昵,
却在我耳中刮擦出冰冷的金属声。“这洞房花烛,本该是姐姐与王爷的良辰吉时。妹妹僭越,
实在惶恐不安。”她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微微屈膝,姿态放得极低。那双眼睛抬了起来,
烛光跳跃在她清澈的瞳孔里,漾着水波似的无辜和温顺,看不出一丝杂质。她将托盘递近,
白玉盏中琥珀色的茶汤映着跳动的烛光。“妹妹特意为姐姐奉上一盏合欢茶,
”她唇角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温婉得如同初春的柳梢。“愿姐姐宽宥,
也愿……姐姐与王爷,日后和顺美满。”她的手腕从水红的宽袖中露出了一截,
肌肤欺霜赛雪,细腻得仿佛上等的羊脂白玉。那皓腕内侧,一点殷红清晰可见,
形状极似五瓣梅花的胎记,红得如同凝结的血珠,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那只带着梅花印记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失去了跳动。那一点殷红,
瞬间将我从这虚假的新婚幻境里狠狠拽出,眼前闪过另一片同样刺目的红——三日前,
母亲那封染血的绝笔信!信笺早已在火盆中化为灰烬,
但母亲那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字字泣血的警告,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我的灵魂深处。
“江氏女,其右腕有朱梅印记,心思诡谲,豺狼之性……吾儿切记,提防!提防!
万不可信其半分!”原来是她!眼前这个笑语盈盈、姿态卑微的“妹妹”,
就是那个害死我母亲、如今又要在我的新婚夜对我下手的毒蛇!
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所有强装的镇定,四肢百骸都冻僵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几乎要刺破皮肉,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破喉而出的尖叫和撕碎这张伪善面皮的冲动。
“姐姐!”江月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不解我的沉默和瞬间僵硬的身体。
她的目光依旧清澈无辜,像一泓未被任何尘埃沾染的泉水。那枚小小的梅花胎记,
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宛如一个无声的嘲笑。我强迫自己调动脸上每一寸肌肉,
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几乎抽筋的“笑容”。喉咙干涩发紧,
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妹妹……有心了。”声音嘶哑,
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伸出手,指尖冰冷得不似活人,接过了那盏白玉茶盏。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温热的手腕皮肤,那枚梅花印记的位置,触感清晰得令人作呕。
茶盏入手,我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目光死死锁在茶汤上,
仿佛能穿透那澄澈的液体,看到里面无声溶解的死亡。“妹妹待我如此至诚,”我抬起头,
再次对上她那双看似纯澈的眼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感激的意味,
“姐姐……当真无以为报。”每一个字,都像在嚼碎自己的骨头。江月柔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那是一种得逞的、混合着隐秘残忍的快意,尽管被她掩饰在温婉的面具之下。她微微歪头,
带着一种天真的催促:“姐姐快趁热喝了吧,这茶凉了,就失了暖意了。
”指尖的冰冷似乎蔓延到了全身。我端起茶盏,凑到唇边。温热的茶汤气息扑在脸上,
那清雅的香气此刻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铁锈般的腥甜。不能再犹豫了,
再拖下去只会让她起疑。心一横,眼一闭,我猛地仰头。
滚烫的液体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味道,凶猛地冲入口腔,灼烧着喉咙,
一路滚烫地滑下食道,像吞下了一口烧红的炭火。剧烈的灼痛瞬间炸开,
从咽喉一路蔓延到胃腑,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我闷哼一声,
身体剧烈地一颤,手中的白玉茶盏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脆响,摔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残余的茶汤泼溅开来,染深了那一小片红色。“呃啊……”剧痛让我瞬间蜷缩起来,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扯。我痛苦地捂住腹部,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桌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视线开始模糊,
红烛的光晕扭曲成一片晃动的血海。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粗重和绝望。
在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我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苏月柔的脸上。那张脸,在摇曳的烛光下,依旧是温婉的,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措。然而,就在那双看似纯澈的眼底最深处,
一丝冰冷、得意、如同毒蛇般淬毒的寒光,一闪而逝。是她!就是她!这个认知,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怨毒,成为我坠入无边黑暗时,唯一携带的东西。冰冷的雨点,
敲打着王府门楣上悬挂的白灯笼,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灵堂中央,
那具厚重的黑漆棺木沉默地躺着。雨水顺着灵棚边缘的缝隙渗入,滴落在棺盖上,
留下蜿蜒的水痕。前来吊唁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大多神情麻木或带着敷衍的悲戚。毕竟,
一个毫无根基、母族败落、进门当夜就“暴毙”的新王妃,在这等级森严的王府里,
实在引不起多少真正的哀思。几声压抑的啜泣若有若无地飘荡着,很快就被雨声吞没。
江月柔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站在棺木侧前方。雨水打湿了她额角的几缕碎发,
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的眼眶通红,微微肿起,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用一方素白的手帕,
不停地、轻轻地擦拭着眼角,肩膀时不时地微微抽动一下,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连站立的姿态都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脆弱感。“王妃姐姐……”她对着棺木,声音哽咽,
破碎得不成句子,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你怎么……怎么就这样……抛下妹妹去了……”她向前踉跄一步,似乎想要扑到棺木上,
却被身旁一个眼疾手快的嬷嬷扶住。“侧妃节哀啊!您这样,王妃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啊!
”老嬷嬷的声音也带着哭腔,紧紧搀扶住她纤细的手臂。就在这时,
一直跪在棺木旁、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的锦书,猛地抬起了头。
她是我从沈家带来的贴身侍女,此刻双眼肿得像核桃,脸上布满泪痕,但那双眼睛里,
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地盯住江月柔的脸。她的目光,
锐利得仿佛要穿透那张悲戚的面皮,直刺其后的灵魂。“敢问侧妃!”锦书的声音嘶哑,
像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低泣,“王妃昨夜还好好的!
为何喝了你的茶就……”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言如同淬毒的匕首,直直指向江月柔。
灵堂内瞬间死寂。所有的目光,惊疑的、探究的、不安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江月柔身上。
只见他她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被锦书的话狠狠刺中。瞪大了那双含泪的美目,
脸上血色尽褪,比身上的孝服还要白上三分。她猛地挣脱开嬷嬷的搀扶,踉跄着后退一步,
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凄厉而委屈:“你……你血口喷人!我……我敬姐姐茶,
那是……那是真心实意的!姐姐待我如亲妹,我怎会……怎会……”她泣不成声,
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那副悲愤欲绝、被冤枉至深的样子,竟找不出一丝破绽。
“真心实意?”锦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惨烈和决绝。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江月柔的手腕,那里被宽大的孝服袖子遮挡着,
“你腕上的梅花印记呢?那杯茶……”“够了!”一声低沉而威严的怒喝,
如同惊雷般在灵堂门口炸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靖王谢衍之一身玄色常服,
立在灵堂入口的雨幕边缘,脸色阴沉得如同此刻的天空。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几缕黑发贴在冷硬的鬓角,更衬得他眉宇间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戾气和阴郁。他大步走了进来,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先在悲痛欲绝的江月柔身上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最后狠狠钉在状若疯狂的锦书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警告。“王妃新丧,尸骨未寒!
”谢衍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尔等贱婢,
不思安守本分,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攀诬主子?谁给你的狗胆!
”他目光扫过灵堂内的管事和侍卫,冷喝道,“还不将这疯妇拖下去!杖毙!”“王爷!
”江月柔惊呼一声,带着哭腔,像是被吓坏了,又像是想要求情。侍卫立刻冲上前,
粗暴地架起锦书。锦书没有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江月柔,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
几乎要将对方焚毁。当她经过她身边时,锦书用尽全身力气,
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喊:“江月柔!人在做,天在看!王妃不会放过你的!沈家的冤魂,
定要你血债血偿——!”那诅咒般的声音在凄风冷雨中回荡,令人头皮发麻。
江月柔像是被这诅咒吓到了,身体剧烈一晃,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谢衍之适时地伸手,
将她揽入怀中。她顺势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肩膀剧烈地抽动,
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就在侍卫将拼命挣扎嘶喊的锦书拖出灵堂的瞬间,
锦书的目光,似乎在不经意间,飞快地扫过棺木头部的位置——厚重的棺盖与棺身之间,
似乎因木材的微微变形,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她的眼神,
在那缝隙上停留了不到一瞬,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壮和决绝,
随即被拖入了外面瓢泼的雨幕中。灵堂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
只剩下江月柔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和谢衍之低沉安抚的话语。无人察觉,
就在锦书被拖走、众人目光转移的刹那。灵堂角落里,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毫不起眼的佝偻老仆,仿佛被这混乱惊扰,颤巍巍地想要退出去。
他步履蹒跚地经过棺木尾部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
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扶在了棺木底部。他的动作极其轻微短暂,仿佛只是本能地寻找支撑,
随即稳住身形,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悲伤之地。雨,下得更大了。
冲刷着新翻的泥土,冲刷着王府的朱漆大门,也冲刷着那棺木上蜿蜒的水痕,
仿佛要洗净这世间所有的污秽和不平。而棺内,
那枚被我死死攥在手心、几乎嵌进皮肉里的沈家祖传假死秘药“龟息丸”的空心蜡壳,
在冰冷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碎裂,化为一抹微不足道的蜡痕。三年光阴,
足以让一个王府更换女主人,足以让喧嚣归于沉寂,
足以让一个“死人”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靖王府的后花园,花木扶疏,
精心修剪的枝叶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一池新荷亭亭玉立,粉白的花苞点缀在碧叶间。
然而,这精心营造的富贵闲适,却被一阵刺耳的、饱含痛苦和惊恐的嘶吼打破。“啊——!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声音是从江月柔所居的“揽月轩”方向传来的,凄厉得变了调,
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绝望。几个端着托盘的丫鬟吓得面无人色,手里的东西差点摔落在地,
彼此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匆匆避开,无人敢靠近那处院落。靖王谢衍之正从书房出来,
准备去前厅。这声凄厉的尖叫让他脚步猛地一顿,英挺的眉头瞬间拧紧,
脸上掠过一丝深重的厌烦。他当然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灵堂上,
那个叫锦书的婢女临死前发出的同样凄厉的诅咒——“血债血偿”。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随即被更现实的恼怒取代。江月柔最近脾气越发古怪,一点小事就歇斯底里,
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温婉解语的模样。他沉着脸,对身边跟着的管事周福冷声道:“去看看,
又闹什么!让她安分些!”“是,王爷。”周福连忙躬身应下,
脸上也带着几分无奈和小心翼翼。谢衍之不再理会,拂袖大步朝前厅走去。
今日有几位宗室王爷过府小聚,他实在没心思去管后宅一个女人的失态。
江月柔那张脸……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再美,看久了也腻了,
何况最近还总出些莫名其妙的疹子。揽月轩内,一片狼藉。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被扫落在地,
摔得粉碎。昂贵的胭脂水粉、珠钗首饰散落得到处都是。江月柔瘫坐在一片狼藉之中,
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颊,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透过她颤抖的指缝,
可以看到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赫然布满了大片大片凹凸不平的深褐色瘢痕,
像是被烈火灼烧后留下的丑陋烙印,狰狞地爬满了她大半张脸,一直蔓延到脖颈深处。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大夫呢!快叫大夫!”她嘶喊着,
声音因恐惧而尖锐扭曲。几个伺候的丫鬟跪在远处,吓得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就在这时,
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一盆温水,低着头,脚步轻而稳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王府最低等粗使婢女的青色布衣,身形瘦弱,头发用同色的布巾包着,
只露出小半张脸。露出的那部分脸上,同样布满了可怖的、深褐色的瘢痕,
甚至比江月柔脸上的更加密集、颜色更深,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皮肤。她微微佝偻着背,
姿态卑微,正是府里负责清扫庭院、最不起眼的那类下人。她径直走到她身边,
将水盆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伸出同样布满瘢痕的手,小心翼翼地去碰触江月柔捂着脸的手腕,
试图安抚。江月柔猛地甩开她的手,像被毒蛇咬到一般,尖叫道:“滚开!你这丑八怪!
别碰我!”她嫌恶地看着对方脸上比自己更严重的瘢痕,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瘟疫。
那瘢痕婢女被甩开,身体晃了晃,却没有退开,反而更近一步。她抬起头,那双眼睛,
在可怖瘢痕的包围下,竟异常平静,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清晰地映出江月柔此刻惊恐扭曲的面容。她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伸出手,这一次,
动作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轻轻按在了对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江月柔被她眼中那诡异的平静慑住,挣扎的动作竟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短暂的停滞中,婢女的目光,极其隐晦地扫过江月柔因挣扎而微微滑落的衣袖口。
在那水红色的里衣袖口边缘,一抹极其熟悉的、殷红的梅花形印记,一闪而过。那印记,
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瘢痕婢女眼中所有的平静,
点燃了深埋三年的、淬毒的地狱之火。她的指尖,在江月柔的肩膀上,
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揽月轩内,弥漫着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
江月柔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脸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颜色诡异的药膏,
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紧抿的唇。她似乎睡着了,但紧蹙的眉头和不时微微抽搐的眼睫,
泄露了内心的痛苦和焦灼。瘢痕婢女端着刚煎好的汤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她脚步轻得像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然后,
默默地拿起一把蒲扇,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开始对着药碗轻轻地扇风,
似乎想让滚烫的药汁凉得快些。她的动作机械而专注,低垂着眼睑,
布满瘢痕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郁。时间在沉闷的药味中一点点流逝。窗外,
夕阳的金辉渐渐褪去,暮色四合。王府的喧嚣似乎也随着白日的消逝而沉寂下来。
榻上的江月柔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先是有些迷茫,随即聚焦在脸上厚重的药膏带来的紧绷不适感上,
瞬间被浓重的怨毒和绝望填满。“唔……”她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挣扎着想抬手去碰脸。
一直**的瘢痕婢女立刻放下蒲扇,端起温度已经变得温热的药碗,用银勺轻轻搅动了几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药碗递近,姿态依旧是那副卑微的恭敬。
江月柔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药汁,脸上露出极度的抗拒和厌恶。这药喝了几天,
脸上的瘢痕非但没消,似乎还更加痒痛难忍了。她烦躁地别开脸,声音嘶哑:“拿走!
苦死了!一点用都没有!都是庸医!”瘢痕婢女端着药碗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
她没有收回,也没有强行喂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透过瘢痕的缝隙,
平静无波地看着苏月柔烦躁的侧脸。僵持了片刻。或许是脸上的麻痒刺痛实在难熬,
或许是对方那沉默却固执的姿态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江月柔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极不耐烦地转回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怨气,没好气地命令道:“扶我起来!
”瘢痕婢女立刻放下药碗,伸出布满瘢痕却异常有力的手臂,小心地搀扶着苏月柔坐起,
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然后,她才重新端起药碗,用银勺舀起一勺药汁,
送到江月柔唇边。江月柔皱着眉,极其勉强地张开嘴,喝下了第一口。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弥漫开,她立刻痛苦地皱紧了脸,几乎要吐出来。
瘢痕婢女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痛苦,动作平稳而连贯,第二勺药汁又递到了唇边。
她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对方的嘴,仿佛喂药是她此刻唯一重要的事情。江月柔只得强忍着恶心,
又喝下了第二口。接着是第三口,第四口……药碗渐渐见底。
被那极致的苦涩折磨得浑身发冷,江月柔胃里翻江倒海。当最后一勺药汁被喂入口中,
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俯身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只有满嘴的苦味和胆汁的酸气。瘢痕婢女静静地放下空碗,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湿帕子,
动作轻柔地替苏月柔擦拭嘴角。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江月柔滚烫的皮肤。就在这时,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这张布满瘢痕的脸。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
这双眼睛……这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不是在这王府,是在更早以前!
一个模糊的、几乎被遗忘的影子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动。
“你……”江月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带着惊疑不定和骤然升起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指向对方。然而,就在她抬手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尖锐如刀绞的剧痛,猛地从她腹中炸开!那感觉,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钩在五脏六腑里疯狂地撕扯、翻搅!
远比三年前那杯合欢茶带来的灼烧感更加猛烈、更加凶残!“呃——!
”江月柔的质问瞬间被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取代。她身体猛地向上弓起,
像一只被投入滚油的大虾,双手死死地抠住自己的腹部,指甲瞬间刺破了薄薄的寝衣和皮肤,
留下道道血痕。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她露出的额头和脖颈,
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骇人的青灰色,眼珠惊恐地暴凸出来。她猛地扭过头,
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睛,
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住了床边那个刚刚放下湿帕的瘢痕婢女!婢女缓缓地直起身。
她脸上那些狰狞的瘢痕,在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惨淡暮光里,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
散发出地狱般的森然气息。她看着榻上痛苦翻滚、抽搐不止的江月柔,
那双一直平静如古井的眼睛里,
终于掀起了惊天的巨浪——那是积压了整整三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和快意!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弯起。
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古怪、沙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朽木般的声音,一字一句,
清晰地砸在江月柔被剧痛和恐惧撕裂的神经上:“侧妃,这‘美人醉’,
可还……合您的口味?”“美人醉”三个字,如同三道冰冷的钢针,
狠狠刺入江月柔濒临崩溃的意识!这名字……这毒药的名字!
是她当年亲手掺进那杯合欢茶里的秘药!无色无味,发作迅猛,剧毒无比!
是她江家压箱底的绝杀之物!这等低贱婢女怎么会知道!“你……你到底……是谁?!
”江月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剧痛的齿缝中挤出嘶哑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她死死地盯着对方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那张布满瘢痕的脸……那模糊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卡在喉咙里,
带着无边的恐惧!婢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她缓缓地、抬起那只同样布满瘢痕的手,伸向自己的耳后。她的动作很慢,
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冷酷。江月柔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看着那只手在耳后摸索着,然后,极其缓慢地……向上……掀开!
嗤啦——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轻响。
一张薄如蝉翼、边缘带着细微肉色粘稠物的人皮面具,被一点点地撕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