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末期？”
这两个词，像两颗淬着绝对零度的冰弹，瞬间贯穿陆新宇的鼓膜。
震碎了他引以为傲的整个世界。
他抱着我，动作凝固，仿佛一尊在瞬间被冰封的雕塑。
时间、空间，周遭一切嘈杂的人声，都在他耳边化为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两个词的组合，思维彻底停摆。
只剩下过去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徒劳地回放。
是我在电话里，那一声声平静得近乎麻木的“哦”。
是我在幻海科技广场上，被众人围观时，哭着嘶吼出的那句：“我没有几天可活了！我还在乎什么名节！”
是我为了区区10块钱，在电话那头，从喉咙里滚出的那两声屈辱干涩的“汪……汪……”。
他曾以为，那是拜金，是恶毒，是人性中最不堪的厚颜**。
现在他才明白，那是一个即将被死神拖入深渊的人，在生命最后的旅途中。
对他一手制造的这场漫长酷刑，所发出的最沉寂也最彻底的蔑视。
“不……不可能！”
他猛地回过神，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双目赤红地瞪着医生。
“你胡说！你再给我检查一遍！现在就去！”
医生被他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素养。
他调出我的电子病历档案，将屏幕转向陆新宇。
“陆先生，您看，这是温**的诊断记录，确诊日期是三个月前。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我们……”
陆新宇一把夺过平板，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宣判书上。
【诊断日期：5月14日】
他记得，那天，我对他提出了分手。
他暴怒地质问我为什么，我沉默了很久，说：“陆新宇，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而病历上，主治医师在同一天写下的备注是：“患者情绪极不稳定，多次询问治疗费用，对可能给家人（男友）造成的经济负担表现出极度焦虑，有放弃治疗倾向。”
【治疗记录：6月3日，放弃第一期化疗方案。】
他记得，那天，他在朋友圈发了和林媛媛在米其林餐厅的合照，照片上的他笑得春风得意。
而病历上写着：“患者账户余额不足，询问是否有更廉价的姑息治疗方案，或能否仅开具止痛药物。”
【体征报告：7月22日，重度营养不良，白蛋白指数过低。】
他记得，那天，他和林媛媛打赌，用100元“幸运奖金”测试我的底线。
而我，为了那100元，表演了人尽可夫的姿态。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我让他感到厌恶和鄙夷的行为，此刻都有了最清晰、也最残忍的解释。
哪里是什么人性的堕落。
这分明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女孩，在与死亡和贫穷，做着一场注定失败的、最卑微的抗争。
“噗通”一声闷响。
陆新宇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双膝一软，抱着我，重重地跪在了医院冰冷光洁的地板上。
他看着我布满淤青和血痕的脸，看着我身上那件被撕得粉碎、根本无法蔽体的衣服，看着我紧闭的双眼和嘴角凝固的血迹……
这个不久前还在订婚宴上意气风发掌控一切的男人，终于像个迷路的孩子，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