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德放下老花镜,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书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满是皱纹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块。墙上的古董挂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拿起桌上那封没有邮戳的信,牛皮纸信封已经被他拆开过三次。信纸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字:"你逃不过审判。"
退休法官的手微微发抖。这已经是本周收到的第三封了。前两封他随手扔进了碎纸机,但这一封...这一封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一把老式左轮手枪——二十年前配发的,退休时他特意申请保留了下来。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陈明德猛地抬头,在闪电的余光中,他似乎看到窗外站着一个黑影。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窗户。
"只是树影罢了。"他自言自语,却还是起身走向窗户,准备拉上窗帘。
就在他伸手的瞬间,玻璃突然爆裂开来。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翻窗而入,陈明德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他的后脑重重磕在实木地板上,眼前一阵发黑。
"你是谁?"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从雨衣下抽出一把手术刀,刀刃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陈明德终于看清了对方——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等等!我可以——"
手术刀精准地刺入他的胸口,避开了肋骨,直接插入心脏。陈明德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的丝绸睡衣,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黑影拔出刀,在尸体旁蹲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蘸着血,在地板上写下两个字:"审判"。
做完这一切,黑影站起身,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一枚古铜色的天平徽章,轻轻放在尸体旁边。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夜中。
古董挂钟的指针重合在十二点整,发出一声沉闷的报时声。
"死者陈明德,六十八岁,退休法官,曾任市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林修蹲在尸体旁,一边检查一边对身旁的助手说,"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刑侦队长林修三十出头,却已经破获了多起重大案件。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眉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紧盯着地板上的血字。他穿着标准的警用雨衣,但裤脚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直接死因是心脏刺穿,凶器应该是某种细长的锐器,比如手术刀。"林修戴上手套,轻轻翻动死者的睡衣领口,"伤口非常精准,凶手要么是专业人士,要么经过精心练习。"
现场拍照的闪光灯不断亮起,法医正在角落里收集物证。林修站起身,环顾这间书房。实木书架上摆满了法律典籍,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和文具。
"林队,发现这个。"年轻的女警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那封威胁信。
林修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收到的?"
"根据死者女儿的说法,昨天下午她在整理父亲书房时还没看到这封信,应该是晚上才收到的。"
林修点点头,目光扫过信纸上的打印字迹:"查一下指纹和纸张来源。还有,问问邮递员和小区保安,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
他走向书桌,拉开抽屉,发现了那把左轮手枪。
"子弹是满的,他没来得及用。"林修若有所思地说,"凶手动作很快,或者..."
"或者死者认识凶手,所以放下了戒备。"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林修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子站在书房门口。她约莫二十七八岁,黑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露出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却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季顾问。"林修点点头,"来得正好。"
季微,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学顾问,曾协助破获多起疑难案件。她缓步走进书房,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血泊前停了下来。
"凶手很冷静。"她环视现场,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没有打斗痕迹,一击毙命,然后还有余裕留下信息。这不是冲动犯罪。"
林修走到她身边:"你怎么看这个?"他指了指地板上的血字。
季微蹲下身,与血字平视:"笔画均匀,没有颤抖,书写时凶手情绪稳定。'审判'...这不像是一时兴起写的,而是有特定含义。"
她的目光扫过书桌,突然停在某个点上:"那里,书桌第二个抽屉,有被翻动的痕迹。"
林修拉开抽屉,发现了一本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忏悔录"三个字。
"有意思。"林修快速浏览了几页,"陈法官记录了一些他经手过的案件,还有...他对某些判决的反思。"
季微凑过来,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气飘入林修的鼻尖。她指着其中一页:"看这个,二十年前的金融诈骗案,被告周永昌被判十五年,后在狱中自杀。陈明德写道:'证据链存在瑕疵,量刑或许过重。'"
林修皱眉:"周永昌...这名字有点耳熟。"
"永昌集团创始人,当年轰动一时的金融案。"季微平静地说,"企业破产,数千员工失业,周永昌在狱中上吊自杀,留下遗书声称冤枉。"
林修合上笔记本:"看来我们有了调查方向。先查查周家的现状,特别是还有没有直系亲属。"
季微点点头,目光却被书桌旁的某个东西吸引。她走过去,从地毯边缘捡起一枚小小的金属物件。
"林队,你看这个。"
林修接过那枚古铜色的天平徽章,眉头紧锁:"这不是警徽...更像是某种象征性的标志。"
季微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是'审判者'的标志。"
"'审判者'?"
"一个都市传说。"季微的声音低了几分,"据说有个自称'审判者'的连环杀手,专门针对那些逃脱法律制裁或制造冤案的人。每次作案后都会留下这种天平徽章,象征'正义的天平'。"
林修将徽章装入证物袋:"连环杀手?本市最近没有类似的案件报告。"
"因为'审判者'据传每隔几年才会出现一次,而且..."季微停顿了一下,"选择的目标看似随机,实则都有某种关联。上一次传闻是在五年前,一名受贿检察官在家中被杀,现场也发现了这种徽章,但案件最终以仇杀结案。"
林修盯着证物袋中的徽章,脸色凝重:"所以你认为这不是独立案件?"
季微的目光落在尸体上:"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审判',而我们看到的只是开始。"
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