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镇终结,朕要大唐再活五百年第1章

小说:藩镇终结,朕要大唐再活五百年 作者:刘黄叔驾到 更新时间:2025-08-27

河东边镇的雪,下了整整三天。

不是江南那种缠绵的小雪,是能把人骨头缝都冻透的暴雪。

李小凡缩在自己那顶破帐篷里,把身上那件打了三四个补丁的皮甲裹得更紧了些。

皮甲早就硬了,边缘磨得像铁片,蹭在脖子上又冷又疼。

他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已经五天,五天里,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咳咳……咳……”

帐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是他麾下的士兵老郑。

那老汉快六十了,去年冬天冻掉了半只耳朵,现在裹着件单衣,缩在帐篷角落的草堆里,每咳一声,都像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李小凡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半块冻得像石头的麦饼。

这是他昨天从粮官那里硬要过来的,本想留着自己垫垫肚子,现在看来,再不吃点东西,老郑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老郑,过来。”他掀开帐篷门帘,冷风“呼”地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老郑哆哆嗦嗦地挪过来,看到那块麦饼,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又赶紧低下头:“都头,您吃吧,小的还撑得住……”

“撑得住?”李小凡把麦饼塞到他手里,“再撑下去,明天就得给你收尸了。掰开,泡点雪水咽下去。”

老郑捧着麦饼,手抖得厉害,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都头……您真是菩萨心肠……俺们跟着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少废话,吃。”李小凡转身要回帐,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顶着风雪跑过来,是他的亲兵狗子。

狗子才十五岁,脸冻得通红,鼻涕挂在鼻尖上。

他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见了李小凡就哭丧着脸:“都头!粮官……粮官又来催了!他说……他说最后那三座粮站,也没了!”

李小凡的心“咯噔”一下。

“你说什么?”他抓住狗子的胳膊,力气大得让狗子“哎哟”了一声,“再说一遍!”

“是真的!”狗子带着哭腔,把手里那个冻硬的纸团递过来,“这是粮官给的条子,说黑风口以西的三座粮站,三天前就被秦宗权的人烧了,粮草全没了!现在营里……营里就剩够煮两锅稀粥的糙米了!”

李小凡展开那张粗糙的麻纸,上面是粮官歪歪扭扭的字,墨迹被雪水浸得模糊不清,但“粮尽”两个字,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三天前?

他穿越过来那天,正好是粮站被烧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几天,先锋营上下都在喝西北风,全靠之前攒下的那点家底吊着命。

“一万主力困在黑风口以西,断了粮道,不出五日,就得冻饿而死……”李小凡喃喃自语,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来。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李小凡,是个刚从长安调来的都头,统着一百名士兵,说是士兵,其实大半是老弱病残。

有像老郑这样的退役边军,有被强征来的农民,还有几个是从长安送来的“罪兵”,个个面黄肌瘦,连像样的兵器都凑不齐。

他们驻守的“黑风口”,是连通河东与关中的唯一粮道,现在粮道被断,他们这1一百人,就像困在风口上的蚂蚱,估计蹦跶不了几天了。

“谁干的?”李小凡压着嗓子问,声音因为愤怒有些发颤。

狗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还能有谁?蔡州那个反贼秦宗权麾下的‘王铁枪’!都头您是不知道,那厮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王铁枪?”

“对啊!”旁边几个听到动静的士兵围过来,一个断了半截手指的老兵接口道,“那家伙本名叫王彦章,据说能开三百斤的弓,一杆铁枪使得出神入化,上个月在陈州,一枪就把咱们神策军的李校尉挑穿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往营门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俺听说,前天咱们派去探查的两个弟兄,就是被他杀的……脑袋被挑在枪尖上,在黑风口示众了一整天……”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士兵们脸上都露出恐惧的神色,有的往帐篷里缩了缩,有的紧紧攥着手里的劣质长矛,指节发白。

李小凡眉头紧锁。

秦宗权他知道,最凶残的叛将之一,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据说连人肉都吃。

王彦章更是有名的猛将,没想到这时候就已经这么嚣张了。

“都头,要不……咱们跑吧?”老郑咬着牙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这黑风口就是个死地,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跑?往哪跑?”断指老兵苦笑,“四面都是山,雪下得这么大,出去也是冻死在山里!再说了,王铁枪的人堵在粮道上,咱们跑得掉吗?”

就在这时,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喊,又像是在吵。

“怎么回事?”李小凡抄起墙角那杆锈迹斑斑的横刀。

“不知道啊!”狗子踮着脚往营门望,“好像……好像是有人闯营了!”

李小凡心里一紧,带着几个士兵往营门跑。

刚到营门口的土坡上,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营门外的雪地上,插着一杆漆黑的大旗,旗面上绣着个狰狞的骷髅头,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

旗下立着个铁塔似的汉子,足有七尺高,穿着厚重的黑铁甲,脸上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刀疤,看着就像庙里的凶神。

那汉子手里握着一杆比人还高的铁枪,枪尖上,赫然挑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颗人头的眼睛还圆睁着,正是先锋营的队正周武。

昨天还跟李小凡一起喝过稀粥,说等雪停了,要给他家娃捎块糖回去。

“神策军的软蛋们!”那汉子开口了,声音像打雷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看见没?这就是跟爷爷作对的下场!”

他用铁枪把周武的人头往地上一磕,“咚”的一声闷响,雪地里溅起一片血污。

“这黑风口粮道,从今天起,就是爷爷的地盘了!”汉子环视着营门内缩头缩脑的士兵,眼神像刀子一样,“有种的,出来跟爷爷单挑!赢了,粮道还你们;输了,就把你们这破营里的人头,全挂在爷爷的枪上!”

营里鸦雀无声。

士兵们缩在营门后,有的吓得脸色惨白,有的死死咬着嘴唇,还有的悄悄往后退,生怕被那汉子盯上。

连平时最能吹牛的几个老兵,此刻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声不敢吭。

李小凡握紧了手里的横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能感觉到身边士兵的颤抖,能听到他们压抑的呼吸声,能看到他们眼里的恐惧。

这就是王铁枪,秦宗权麾下最凶的指挥使,统领五百精锐,堵住了他们这一百老弱病残。

“怎么?没人敢来?”王铁枪见营里没动静,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风雪里回荡,“我就知道!神策军都是些只会吃粮的废物!当年玄宗爷手里的天兵,现在成了一群连刀都不敢拔的软蛋!”

他猛地调转枪头,指向营内最高的那顶帐篷。

那是先锋营主将张校尉的住处。

“姓张的老东西!别躲在帐里装死!”王铁枪的声音更响了,“爷爷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带着你的人滚出黑风口,把粮道乖乖让出来!不然的话,爷爷就踏平你这破营,把你们一个个扒了皮,挂在旗杆上喂狼!”

张校尉的帐篷里没有任何动静。

李小凡知道,老将军前天勘察地形时摔断了腿,现在正躺在帐里养伤,怕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铁枪见没人应声,又骂了几句,最后用铁枪把周武的人头往营门里一扔,“咚”地落在雪地上,滚到离李小凡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三天后,爷爷来替你们收尸!”他勒转身边的黑马,铁塔似的身影在风雪里渐渐远去,只留下那杆黑旗,插在营门外的雪地里。

营里还是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年轻士兵“哇”地一声哭出来,紧接着,更多的啜泣声响起。

有人蹲在地上,用拳头捶着冻硬的地面;

有人望着那杆黑旗,眼神空洞;

还有人悄悄抹着眼泪,不知道是在哭周武,还是在哭自己。

李小凡弯腰,用横刀挑起周武的人头,轻轻放在雪地上,用雪盖住。

他抬起头,望着黑风口的方向,那里是连绵的群山,山的那边,是王铁枪的营地,是五百名虎视眈眈的精锐。

而他们,只有一百名老弱,半锅糙米。

“都头……”狗子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咱们……咱们怎么办啊?”

李小凡没有回答。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那个半透明的面板又亮了起来,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死士系统绑定成功。】

【姓名:李小凡。】

【官职:神策军都头。】

【初始功勋:50点。】

【可兑换:死士刀斧手(1点功勋兑换一名)】

五十名死士……

他睁开眼,望着营里那些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的士兵,又看了看营门外那杆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的黑旗。

怎么办?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坐在这里等死,绝不是办法。

第二天清晨,雪总算小了些,风却更大了。

先锋营的土操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百号人,个个缩着脖子,跺着脚取暖。

张校尉拄着拐杖,被两个亲兵扶着,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上,脸色比雪还要白。

他昨晚咳了半宿,现在说话都断断续续:“弟兄们……粮道被断,咱们已经没退路了……谁……谁能去把粮道夺回来?”

台下一片死寂。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头低了下去。

王铁枪的凶名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连呼吸都觉得沉。

“张将军!”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声音洪亮。

众人抬头,只见三都的都头赵飞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个头不算高,肩膀体胖,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巴。

他手里攥着杆粗铁矛,往地上一顿,“咚”地一声,震得雪沫子都飞了起来。

“将军!这活我接了!”赵飞虎胸脯拍得啪啪响,“不就是个王铁枪吗?老子这就带弟兄们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周队正报仇!”

张校尉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又暗了下去:“赵都头,王铁枪有五百精锐,你……”

“精锐?我看是废物!”赵飞虎啐了一口,“将军放心,我带三都的一百弟兄,保证把粮道夺回来,定斩王铁枪狗头!要是办不到,您就把我赵飞虎的脑袋挂在营门上!”

旁边有人拉他的胳膊:“赵都头,三思啊!王铁枪不是好惹的……”

“惹不起也得惹!”赵飞虎甩开那人的手,瞪着眼道,“难不成就在这儿等死?老子是神策军的兵,不是缩头乌龟!”

他转向张校尉,单膝跪地:“请将军给我二十石糙米!弟兄们吃饱了,才有劲杀贼!”

张校尉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营里总共就剩五十石糙米了,这一下就要去近一半……

可要是没人去,这五十石米也撑不了几天。

“将军!给吧!”有个老兵喊了一声,“让赵都头试试!总比坐着等死强!”

“对!让赵都头去!”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

张校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点狠劲:“好!赵飞虎听令!”

“末将在!”

“我给你二十石糙米,一百弟兄!”张校尉的声音突然大了些,“若能夺回粮道,我向朝廷保你升指挥使!若败……”

“若败,任凭将军处置!”赵飞虎没等他说完就接了话,猛地站起身,转身对三都的士兵喊,“弟兄们!跟我走!吃饱杀贼去!”

“杀贼去!杀贼去!”三都的士兵被他感染,也跟着喊起来。

粮官不情不愿地让人搬来二十石糙米,赵飞虎让人架起大锅,就在操场上煮粥。

米粥的香味飘散开,勾得其他营的士兵直咽口水。

“都头,要不……咱们也跟赵都头一起去?”李小凡身边的狗子忍不住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口锅。

李小凡摇摇头:“赵都头有他的打法,咱们先看看。”

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王铁枪敢堵在粮道上,不可能没防备。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就见两个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营门,身上的皮甲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血混着雪水往下淌。

“败了!败了!”其中一个士兵哭喊着,“赵都头……赵都头他没了!”

操场上的人瞬间炸了锅。

张校尉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胳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伏击!”士兵哭得喘不上气,“我们刚走出黑风口,就从两边山上滚下来好多石头,弟兄们被砸倒了一片……王铁枪的人从林子里冲出来,我们被包圆了!”

“赵都头呢?”有人追问。

“赵都头……他拼死杀了三个贼兵,”另一个士兵哽咽着,“可王铁枪那杆铁枪太厉害了,一枪就把赵都头的胸膛挑穿了……我们……我们实在顶不住,就跑回来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染血的东西,是半块被刺穿的护心镜。

赵飞虎的护心镜。

操场上又安静了,比昨天王铁枪挑衅时还要静。

刚还在议论“赵都头必胜”的士兵,现在都耷拉着脑袋,有人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

张校尉手里的拐杖“咚”地掉在地上,他往后退了两步,被亲兵扶住才没摔倒,嘴里喃喃着:“二十石米……一百弟兄……没了……都没了……”

李小凡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两个失魂落魄的士兵,心里很烦乱。

看来,王铁枪没那么好对付。

营里的气氛比昨天更压抑了,连风刮过帐篷的声音都像是在哭。

到了傍晚,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

就在这时,二都的都头李二狗钻了出来。

他个子不高,眼睛却滴溜溜转,平时总爱躲在后面,这会儿却挺了挺腰板,走到张校尉面前。

“将军,”李二狗搓着手,笑得有点不自然,“赵都头太莽撞了,硬拼肯定不行。依我看,得用巧劲。”

张校尉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你有什么法子?”

“王铁枪不是得意吗?咱们给他来个偷袭!”李二狗压低声音,“我知道一条小路,是以前采药人走的,能绕到他营地后面。我带二都的弟兄,半夜摸过去,放把火,把他的粮草烧了!他没了粮草,自然就退了。”

旁边的偏将皱起眉:“那条路我知道,又陡又滑,雪天根本走不了人。再说,王铁枪肯定有斥候……”

“斥候?”李二狗哼了一声,“他们白天打了胜仗,晚上肯定放松警惕!只要弟兄们手脚轻点,保证没问题!”

他转向张校尉,拍着胸脯,“将军,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比赵都头靠谱!”

张校尉沉默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去吧……小心点。”

他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李二狗兴冲冲地带着二都的一百人走了,临走前还让人装了两袋干粮,说是“路上垫垫肚子”。

李小凡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偷袭?

王铁枪这种人,怎么可能放松警惕?

果然,到了后半夜,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是王铁枪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神策军的软蛋们!都给老子出来!”

营里的人都被吵醒了,哆哆嗦嗦地从帐篷里钻出来,往营门那边看。

只见王铁枪骑着黑马,手里的铁枪上,赫然挑着两颗人头!

左边那颗,满脸横肉,是赵飞虎的。

右边那颗,小眼睛,塌鼻子,是李二狗的。

“哈哈哈!”王铁枪大笑起来,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瘆人,“白天一个要斩我狗头,晚上一个想偷我粮草,结果呢?都成了老子枪上的玩意儿!”

他用枪尖把李二狗的人头往雪地上一戳,“噗”地一声,陷进半尺深。

“还有谁?”

王铁枪用铁枪拨弄着李二狗的脑袋,“这蠢货还想走小路偷袭?也不问问老子的斥候是吃什么的!他刚摸到半山腰,就被我逮住了,哭着喊着要投降,说只要留他一条命,就把你们营里的底细全说出来!”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震得人耳朵疼:“你们说,这种软骨头,配当神策军的都头吗?”

营里没人敢应声。

“怎么?都哑巴了?”王铁枪用铁枪指着营门,“昨天还有人嚷嚷着要跟我单挑,今天怎么都缩着脖子不敢出来了?我告诉你们,这粮道,老子占定了!三天之内,你们要是还不滚,这两颗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顿了顿,又用枪尖把赵飞虎的人头挑起来,晃了晃:“还有这个赵飞虎,倒是有点骨气,可惜啊,脑子不好使,敢跟老子硬拼?真是自不量力!”

说完,他不再理会营里的人,调转马头,带着身后的亲兵,大笑着走了。

铁枪上的两颗人头,在月光下晃来晃去,像两个诡异的灯笼。

营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连最开始嚷嚷着要逃的老兵,都缩在帐篷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有个年轻士兵大概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完就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哭。

李小凡站在自己的帐篷门口,望着雪地里那两颗模糊的人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见过血,但亲眼看到两颗人头被像牲口一样挑着示众,还是忍不住浑身发冷。

“都头……”狗子凑过来,声音抖得像筛糠,“咱们……咱们还是逃吧……我听老人们说,往南走,翻过三座山,就能到河阳……”

李小凡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两颗人头。

他知道,王铁枪不只是在炫耀,更是在瓦解他们的士气。

赵飞虎勇猛,李二狗投机,这两个人是营里仅剩的敢出头的都头,现在都死了,还死得这么惨……

再没人站出来,这先锋营就真的完了。

士兵们会彻底失去斗志,要么冻死饿死,要么就是等王铁枪三天后来“收尸”。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李小凡握紧了手里的横刀,刀柄上的寒气顺着掌心往上爬,一直爬到心里。

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不只是为了营里这几百条人命,更是为了自己。

那些缩在帐篷里瑟瑟发抖的士兵,那些哭着吐了的年轻人,那些看着赵飞虎和李二狗的人头默默流泪的老兵……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肺生疼,却让他的脑子更清醒了。

“狗子,”李小凡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稳,“去把弟兄们叫起来,到我帐篷里来。”

狗子愣了愣:“都头……现在?”

“对,现在。”李小凡看着雪地里那两颗人头,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咱们得做点什么了。”

帐篷里,老郑还在咳嗽,其他士兵也都没睡着,睁着眼睛发呆。

听到李小凡的话,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个新来的都头要干什么。

但他们还是慢慢爬了起来,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李小凡的帐篷走去。

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雪又开始下了。

李小凡揣着半块冻硬的麦饼,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张校尉的帐篷走去。

帐篷外的两个亲兵见是他,互相看了一眼,没拦着。

这几天,也就这个新来的李都头还敢天天往主将帐里跑,送药、送水,或者就只是站在门口待一会儿。

“将军醒着吗?”李小凡压低声音问。

一个亲兵点点头,掀开门帘:“李都头进去吧,将军刚咳完,醒着呢。”

帐篷里比外面暖和些,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

张校尉半靠在堆起来的被褥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胸前的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听到动静,他费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看清是李小凡,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是……是李都头?”

“将军。”李小凡走到帐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膝盖砸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校尉愣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他咳得浑身发抖,亲兵赶紧递过一块布巾,上面很快就染满了暗红的血。

“你……你这是做什么?”张校尉喘着气,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小凡,眼里满是疑惑,“起来说话……地上凉……”

李小凡没起身,只是挺直了腰板,目光灼灼地看着张校尉:“将军,末将李小凡,恳请出战!”

“出战?”张校尉愣住了,像是没听清,“你说……出战?”

“是!”李小凡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末将愿带麾下一百弟兄,夺回粮道,斩王铁枪!”

“咳咳……咳……”张校尉像是被这话呛到了,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摆着手,好不容易才止住咳,指着李小凡,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浑话!赵虎、李二狗……他们两个都败了!赵虎勇猛,李二狗机灵,结果呢?一个被挑穿了胸膛,一个被挂在枪尖上示众!”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声音里带着颤抖:“你统着的那一百人,都是些什么人?老的老,弱的弱,还有几个是带伤的……就凭他们?去跟王铁枪的五百精锐拼?这不是去夺粮道,这是去送命啊!”

“将军,”李小凡抬起头,迎着张校尉的目光,“正因为是老弱,才更要战。”

张校尉愣住了:“你说什么?”

“赵都头和李都头的队伍,算是营里的精锐了吧?”李小凡缓缓道,“可他们败了,败得太快,快得让弟兄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营里的人,不是想着怎么夺粮道,是想着怎么躲,怎么逃,再等下去,别说老弱,就是精壮,也得被这股子怯劲拖垮,最后不是冻死饿死,就是被王铁枪一个个挑在枪尖上!”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末将麾下的弟兄,是老,是弱,可他们知道,自己没退路了!与其缩在营里等死,不如跟王铁枪拼一把!就算死,也得让他知道,神策军里,还有敢站出来的汉子!”

张校尉看着李小凡,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李都头,你的心思……我懂。可打仗不是光靠血气之勇……”

“将军!”李小凡猛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末将不敢说有十足把握,但请将军给末将一次机会!若是败了,末将提头来见,绝不连累旁人!”

就在这时,帐篷门帘被“哗啦”一声掀开,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

“哟,这是在演哪出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大清早的就磕头请战,李都头这戏码,唱得够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