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二刻,马车终于停下。
车帘掀开,小翠几乎是滚下车的,双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眼神躲闪,手忙脚乱地去放脚踏。
明明只过了一个时辰。
小翠却觉得。
时间漫长的好似过了一岁。
沈芊芊则仪态万方地扶着车辕,款款而下,仿佛刚才在车厢内那番旖旎的逗弄从未发生过。
日光落在她精心梳就的云鬓上,映得她肤光胜雪,眉梢眼角那抹被压抑后释放又收敛起来的慵懒媚意,像是初春薄雾笼罩下的桃花,勾人心魄而不自知。
法华寺古朴的山门矗立在眼前,苍松翠柏掩映,梵钟之声悠远传来,带着洗涤人心的宁静。
“**,这边请。”小翠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低着头不敢看她。
沈芊芊轻轻“嗯”了一声,莲步轻移,裙裾在青石板上拂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今日前来,还愿祈福是幌子,真正的目标,自然是那位系统指定的“男主”。
沈芊芊内心嗤笑,比起情欲组的直来直往,这弯弯绕绕的“深情”戏码,她也只能耐着性子,扮演好这个“沈芊芊”。
穿过几重院落,香火气息渐浓。
宝殿庄严肃穆,金身佛像低垂慈悲的眼眸俯视众生。
沈芊芊敛了敛神色,接过小翠递来的三炷清香,在蒲团上盈盈跪下。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姿态虔诚而柔美,口中低低诵念着为父亲祈福的祝词,端的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模样。
小翠在一旁看着,几乎要怀疑方才马车里那个妩媚蚀骨的**是自己的幻觉。
但手中方才柔软的触感,让她立即醒了过来。
**。
应当是年岁到了。
于是小翠也去拿了香,在佛前虔诚的祈愿。
希望**早日觅到良婿,这样她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近日来。
**太吓人了。
让她成日提心吊胆的。
……
就在沈芊芊俯身叩拜,额心即将触碰到蒲团边缘的刹那,殿门外,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生的极好,脸型是极标准的鹅蛋轮廓,下颌线清晰利落,却不显得冷硬。
一双极好看的丹凤眼,眼型细长,眼尾微微上挑,两道浓黑如墨的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处自然扬起一个英气的弧度。
他的鼻梁高挺得惊人,笔直地矗立在面庞中央,没有丝毫的弯曲或瑕疵。鼻头小巧紧致,鼻翼窄薄,目光下移,落在他颜色自然红润的唇上,唇珠的轮廓若隐若现。
好一个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但一想到。
男主犯下的“种种罪行”。
沈芊芊身子可耻地软了,险些跌倒。
这浑身媚骨,到了这言情组果真是水土不服。
温润公子。
夜半禽兽。
她竟然有些莫名的期待了。
本身在情欲组见到的全是那些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嗯,懂的。
而她还少于见到,这么清纯的男孩子。
既然是为了救女主。
让她赴汤蹈火,又有何不可呢?
美目流转间,心头当即就有了计量。
沈芊芊强压下心头那阵不合时宜的酥软与燥热,借着俯身叩拜的姿势,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呼吸。
“**,香上好了。”小翠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害怕沈芊芊又对她做出一些事情。
她其实还好。
毕竟她是**的丫鬟。
**的命令她不得不从。
不过。
此乃佛门重地。
总归是影响不好,她怕**将那一面显露出来,败坏了她自己的名节。
要知道。
女子的名节可是顶重要的。
然而。
她心心念念的**,此刻心思全然没有放在她的身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她顺着沈芊芊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一旁的少年,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
**莫不是,春心荡漾了。
少年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灼灼目光,他正微微垂首,虔诚地捧着殿中另一侧的签筒。
签筒在他手中被轻轻晃动起来。竹签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肃穆的佛殿里显得格外清晰,终于,“啪嗒”一声轻响。
沈芊芊不再看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待谢蕴之往外走时,她才缓缓起身。
莲步轻移,裙裾微扬,她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
距离谢蕴之越来越近,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着淡淡的檀香,若有似无地飘来。沈芊芊维持着大家闺秀目不斜视的端庄,眼角的余光却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收归眼底。
就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沈芊芊脚下像是被那光滑的青石板绊了一下,又或是被裙摆轻轻一绊,她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惊慌的“呀”,身子一个趔趄,竟直直地朝着心神不宁的谢蕴之的方向倒去!
“**!”小翠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去扶却慢了一步。
沈芊芊并非真的失去平衡,她精确地控制着角度和力道,目标是谢蕴之系着荷包的腰腹。她算准了,以这位“温润公子”的教养,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位闺阁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
果然!
谢蕴之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手臂抬起,稳稳地托住了沈芊芊倒过来的手肘。
肌肤相触的刹那!
沈芊芊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春衫传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道和……
他的手臂比她想象的更有力,稳稳地支撑住了她全部的重量。
“姑娘小心。”谢蕴之的声音响起,低沉悦耳,如同玉石相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却又保持着清晰的疏离感。
沈芊芊顺势稳住身形,借着他手臂的力道站直,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肘,带着些大家闺秀的疏离。
她微微垂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飞快掠过的一丝得逞的亮光,只余下惊魂未定的羞赧。
“多…多谢公子援手。”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不轻。
接着抬起眼帘,目光在他俊朗的面容上停留不足一瞬,便如同受惊般迅速移开,脸颊恰到好处地飞起两抹薄红,宛如春日初绽的桃花瓣,娇艳欲滴,却又含蓄内敛。
她站直了身体,方才那点“失态”仿佛从未发生。
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身前,指尖微微用力捏着绣了精致缠枝莲的丝帕,指节泛着一点白,泄露着一点强压下的“后怕”。
“小女子一时失仪,幸得公子相助,才免于当众出丑。”她对着谢蕴之,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承蒙公子恩情,感激不尽。”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带着世家女子特有的矜持与教养。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谢蕴之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甚至微微颔首回了一礼。他目光清正,落在沈芊芊发顶那支精巧的玉簪上,带着世家公子应有的分寸感。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肌肤相触是错觉。
她稳住心神,面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感激与羞赧,微微侧身让开道路,轻声道:“公子请先行。”
谢蕴之没有推辞,只再略一点头,便抬步向殿外走去。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背影,青衫磊落,步履从容,疏离冷峻。
直到那身影完全融入殿外松柏的浓荫里,沈芊芊才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袖袋里那荷包明明是温热的,却将她烫的不行。
原来。
方才借势倒向他时,指尖灵巧地勾住了他腰间荷包的丝绦,借着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遮挡,那荷包,已如同游鱼般滑入了她宽大的袖袋深处。
为什么要偷这荷包呢?
因为这是谢蕴之和女主的定情信物,是在他束发年华,女主亲自为他绣的荷包,他一直贴身携带。
足以见得它的重要性。
荷包丢了,谢蕴之自然会来寻她。
无论是她说捡到也好还是什么,这些言辞也应该任由她说了。
他肯定也不会意识到,这样一个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故意盗了他的荷包。
虽然。
接下来的事情,她做好了准备,但,有男主英雄救美,岂不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