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破陶罐架在几块歪歪扭扭的砖头垒成的简易灶上，罐子里浑浊的水翻滚着，包裹着那些泡了一夜、吸饱了水分的黄豆。江窈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边缘粗糙的石头，在一个同样粗糙的石臼里，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一下，研磨着罐子里捞出来的湿豆子。汗水顺着她脏兮兮的鬓角往下淌，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没有石磨，只能用这最原始的方法。豆子被碾碎成粘稠的糊状，散发着生豆的腥气。她小心翼翼地把豆糊倒进破陶罐里，加入更多的清水稀释，然后点燃好不容易从隔壁讨来的几根干柴，开始熬煮。
火候的掌控全凭感觉和经验。豆腥气在高温下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豆香取代。江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罐子里翻滚的乳白色浆液。成败在此一举。
点卤水！
她屏住呼吸，从另一个小瓦罐里，舀出小半勺浑浊的卤水——那是她厚着脸皮，用帮隔壁屠户娘子张婶打扫门口脏污为代价换来的。卤水缓缓地、沿着罐壁注入滚烫的豆浆里，她另一只手拿着根削尖的树枝，紧张地搅动着。
神奇的变化在她眼前发生。乳白的豆浆中，开始凝结出细小的、云朵般的絮状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一罐颤巍巍、嫩生生的豆花，静静地凝固在了陶罐里！
成了！
江窈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但心底那股微弱的火苗，却“腾”地一下，燃得更旺了。她尝了一小口，只有豆子本身淡淡的清香，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苦涩。
不行，这样卖不出去。她需要味道。
目光扫过破屋，最终落在墙角几根干瘪发红的辣椒上——大概是前身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她如获至宝，把辣椒掰碎，又狠狠心，从张婶那里借了一小撮宝贵的盐巴，和辣椒一起放在石臼里捣烂，熬成一小碗辛辣咸香的简陋辣酱。
傍晚时分，夕阳给破败的巷子镀上一层暖金色。江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浇了红油辣酱的豆花，敲开了隔壁屠户家那扇油腻腻的木门。
门开了，一股更浓烈的生肉和油脂气味扑面而来。张婶粗壮的身躯堵在门口，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的疲惫和不耐烦，三个拖着鼻涕、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扒着她的裤腿，怯生生又好奇地探出头。
“婶子，”江窈堆起一个尽可能真诚无害的笑容，把碗往前递了递，“忙活一下午，弄了点新鲜吃食，给孩子们尝尝味儿？”
浓郁的豆香混合着辛辣的香气瞬间钻入鼻腔。三个孩子的眼睛“唰”地亮了，直勾勾地盯着那碗**嫩、红艳艳的豆花，口水都快流下来。张婶狐疑地看了看碗，又看了看江窈那张虽然脏污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抵不过孩子们渴望的眼神和那实在勾人的香气。
“啥玩意儿？”她粗声问，但还是接过了碗。
“豆花，顶顶养人的。”江窈赶紧补充，趁机提出请求，“婶子，明儿一早，我想去码头碰碰运气，卖这个。您家那辆不用的板车……能借我用一天不？明儿还您一碗豆花！”
张婶舀了一小勺豆花喂给最小的孩子，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眼睛都眯起来的满足样，再瞅瞅江窈那诚恳（或者说走投无路）的表情，挥了挥手：“拿去拿去！搁后院墙角吃灰呢，别给我弄散架了就成！”
“谢谢婶子！”江窈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一点。板车，是她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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