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林晚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手里那张薄薄的催缴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心口却一片寒冰。
三十六万七千八百元整。
白纸黑字,冰冷无情地宣告着她弟弟林阳生命的倒计时。胶质母细胞瘤,晚期。手术费、靶向药、ICU……每一项后面跟着的数字,都足以将她这个刚毕业不久、在画廊打着零工的“孤女”压垮。
她站在私立医院灯火通明的大厅外,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里面是金钱堆砌出的生机与希望,外面是滂沱大雨和她走投无路的绝望。外婆颤巍巍塞给她的、带着体温和霉味的几千块积蓄,不过是杯水车薪。亲戚们早已避之不及,朋友?谁能轻易拿出几十万?
雨幕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昂贵的跑车和衣着光鲜的行人。她想起几天前,在绝望的深渊里抓住的那根稻草——一个隐秘的、只在特定圈层流传的消息。顶级财阀陆氏掌舵人陆沉洲,需要一个“名义妻子”,为期一年。要求:背景干净,无复杂社会关系,听话,能扮演好“陆太太”的角色。报酬:一笔足够普通人挥霍半生的巨款。
当时只觉得是天方夜谭,是走投无路下的妄想。可此刻,弟弟苍白虚弱的脸,外婆布满皱纹却强忍泪水的眼,还有这张催命符般的账单,都在疯狂撕扯着她最后一丝理智。
尊严?在至亲的生命面前,轻如鸿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林晚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颤抖着接通,声音干涩得厉害:“喂?”
“林**?”一个公式化、毫无感情的男声传来,“这里是陆氏总裁特助办。陆总看了你的资料,认为你初步符合要求。今晚八点,陆宅书房。带上你的证件,以及,”对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你全部的‘诚意’。”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林晚握着手机,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被巨大漩涡吸入的眩晕感。陆沉洲……那个名字在财经杂志封面上都带着生人勿近寒意的男人,那个她只在遥不可及的新闻里见过的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她成了他选中的“工具”。
同一时间,市中心摩天大楼顶层,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如星河倾泻。室内却冷得像冰窖,只有恒温空调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陆沉洲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份薄薄的资料。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深邃的眼眸低垂,看不出丝毫情绪。
资料首页贴着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孩很年轻,素面朝天,眉眼清秀,眼神却带着一种小兽般的倔强和……深藏的疲惫。林晚,22岁。父母双亡,由外婆抚养长大,有个重病的弟弟。履历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普通大学艺术系毕业,目前在画廊打工。
“背景干净,无不良嗜好,社会关系极其简单。”特助秦风站在办公桌前,一丝不苟地汇报,“最关键的是,她弟弟林阳的病情属实,手术费加后续治疗保守估计需要四十万以上,她急需一大笔钱,短期内绝无可能靠自己解决。符合您‘急需用钱、便于控制’的核心要求。”
陆沉洲的目光停留在“急需用钱”那几个字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安分、能堵住家族悠悠众口、让某些烦人苍蝇知难而退的挡箭牌。感情?真心?那是最无意义的数据。
至于这个女孩的绝望和挣扎……与他何干?交易而已。
“苏**那边……”秦风试探性地开口。那位对陆总穷追不舍的苏家千金,才是促成这次“契约婚姻”最直接的导火索。
陆沉洲眸色骤然一冷,仿佛凝结了寒霜,室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他不需要一个苏曼那样的“妻子”,野心勃勃,麻烦不断。他只需要一个暂时的、可控的摆设。
视线重新落回照片上女孩那双带着孤注一掷神采的眼睛。干净,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算计和贪婪。很好。
钢笔尖悬停在资料页上方的空白处,片刻后,落下。一个冷冽的签名,带着掌控一切的决断力。
“就她。”陆沉洲合上文件夹,声音低沉,毫无波澜,像在决定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条件按合同。通知她,今晚签。”
秦风恭敬地接过文件:“是,陆总。”
办公室的门无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陆沉洲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繁华的灯火,眼底却是一片沉寂的深海。一场冰冷的交易,即将拉开序幕。而那个叫林晚的女孩,正怀揣着用自己一年自由和婚姻名义换来的“希望”,在雨中奔向这座冰冷的、象征着顶级财富与权势的牢笼——陆宅。
今晚八点,她的命运,将被一纸契约彻底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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