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今野宣布婚约那天，他的小青梅递交了一份出国申请。他什么也没说，
却在众目睽睽下转身离去。为青梅飙车赌命，挥金如土，
朋友圈日日倒计时：「还剩7天。」「还剩3天。」「最后**。」
被踢出他们好友群前的最后一眼，是他扣着青梅后颈深吻：「沐言，我舍不得你。」
「但我放你飞，别为我停留，去属于你的远方吧。」我看着手中相同的申请表，突然释怀。
他说的对。远方确实值得向往。比如，一周后飞往大陆北际的飞机。孤注一掷，再不回头。
1饭局刚开始，包厢的门就被一把撞开。陆今野的小青梅倚在门框上，
很没有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四周瞬间热腾起来，
陆今野的朋友们熟稔地和她谈笑起来。「沐言，不是说不来的吗？」「外面冷，快进来坐。」
有人起身拉她进门，有人倒热水给她暖手。我被忘在角落，实在局促。
也实在不像这场饭局的主角。我和陆今野婚期初定，今天本是要将我正式介绍给他朋友的。
我精心准备了许久，但他们似乎打定要让气氛一冷到底。原定六点的饭局，
拖到七点人才堪堪来齐。我提议点菜时，也无人理会我。还是陆今野从我手里扯过菜单，
指了几个菜就扔给服务员：「随便上点吧，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此刻，
有人嬉笑着说：「陆哥这随便可真讲究，全是我们沐言爱吃的。」「可不是，
没沐言在陆哥连笑都懒得笑了。」心底泛起酸涩，我揪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陆今野。
刚刚还一副冷淡样的他，此刻竟微微勾了唇，难掩的温柔。直到下一刻，
许沐言拒绝了递来的热水：「不了，我还得赶去楼上的送别宴呢。」杯子被重重扣在桌上，
陆今野猛地起身：「什么送别宴？」「我的，刚向国际救援队递申请。」「不出意外的话，
你订婚那天我就出发了，归期不定。」许沐言笑着晃了晃手机，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提前祝你订婚快乐，阿野。」陆今野几乎是同一时刻抓起外套，
推开的椅子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角，却听许沐言轻笑：「阿野，
那你未婚妻怎么办？」「我的欢送宴，不想进无关的人。」「没说让她去。」
陆今野甩开我的手。衣角被用力扯走的瞬间，包厢的暖气突然变得灼人。没人在意我的无措，
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别介意啊妹妹，沐言姐本来就不喜欢生人，何况是你？
说不定过会就回来了。」「但要是你自讨没趣，那可就不一定了。」
2偌大的包厢里空得可怕，满桌的菜在等待中逐渐变冷。我没有再不识趣地等下去。推开门，
和服务生说：「你好，还没上的那些菜帮我取消吧。」陆今野和他的朋友们不会回来了。
我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斟酌着措辞想告诉他我先回家了。
但突然弹出的一条群聊消息打断了我的思路。是一条视频。我点开，看清主人公的瞬间，
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镜头晃得厉害，却仍能看清陆今野的西装外套裹着许沐言。
两人姿态暧昧，像是接吻。四周起哄声震耳：「陆哥，还说你舍得？」「沐言要出国了，
你可别追妻火葬场啊！」「我们都是和沐言一块长大的，到时候肯定帮她揍你！」良久，
陆今野才终于放开许沐言，笑着点了支烟。烟雾缥缈，他嗓音沙哑：「当然舍不得。」
「但我家规矩多严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更舍不得她受这份苦。」
他为许沐言挽起垂落的发丝，目光缱绻又深情：「沐言，你是飞鸟，本就该去远方实现理想。
」「不论怎样，我心里永远只有你的位置。」言罢，他又一顿，「至于洛思柠，
没个性没自我，娶她不过应付我爸妈而已。」我怔在原地，手指麻木，
眼前的群聊消息已经刷翻了天。【说实话，洛思柠这种菟丝花根本配不上陆哥。
】【整天除了围着男人转还能干什么？贱得没边了，我看她都烦！
】群聊瞬间被【哈哈哈】刷屏。直到有人恍然大悟：【靠，忘了昨天刚拉她进群了！
】【不好意思啊妹妹，先把你踢咯，省得你看了伤心。】3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什么。我盯着那张写着许沐言名字的申请表，指尖掐得掌心钝痛。
陆今野圈子里的朋友都不喜欢我，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事。
比起和他们从小一块读书长大、开朗阳光的许沐言。
我只是个被长辈硬塞到他们身边的、强行培养感情的人。
唯一的头衔便是「陆今野未来的订婚对象」。我抿紧唇，
不无悲哀地想——他们说的倒也没错。我自小接受最重要的教育，就是做个乖顺懂事的女孩。
用婚姻为家里的事业铺路、更上一层楼。连这场饭局，也是母亲仔细叮嘱我的。
要好好结交陆今野的朋友们，为洛家谋更多可图之利。禁锢二十年的人生中，
没什么是我可以自由选择的。连衣装都要选淑女得体的浅色系。
我不是没有生出过反抗的念头。可稍有偏轨，就会换来母亲声泪俱下的痛斥：「洛思柠，
我为了生你熬坏了身体，否则怎么会让整个洛家家业都压在你一个女孩头上？」
「你要让你爸怨我一辈子吗？」母亲的泪水对孩子来说，总是杀伤力最大的东西。
浇灭了那些尚未发芽的念头。也让我将那些曾视若珍宝的东西，永久封进箱底。直到今天，
陆今野的话将我狠狠砸醒。我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回家的了，
只记得从抽屉最深处翻出那张和许沐言一模一样的申请表时。有滚烫的泪水砸落。
牢笼的门还未关紧，我为什么不为自己最后拼一把？4我提交了申请。
陆今野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倒计时七天。】我坐在书桌前，
在七天后的日记本上划掉了原本的「订婚」，认真写下「出国」二字。逃婚。
这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做出最叛逆疯狂的举动。抛弃洛家，抛弃身份。
也抛弃……陆今野。但我不后悔。甚至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在胸腔中蔓延。
以至于我在赛车场见到陆今野时，差点没反应过来。同事一脸惊魂未定，
凑在我耳边小声道：「陆家这太子爷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为个娱乐赛冠军不要命地冲，
把别的车都撞毁了！」烟尘未散的赛道上，正停着陆今野那辆标志性的银色赛车。
一旁的几辆赛车被撞得都快散架了，可见当时的激烈。赛车手满头是血，我顾不得其他，
赶忙为他们紧急处理伤口。止血、消毒、包扎。我全神贯注，陆今野就是在这时冷冷出声的。
「洛思柠，这儿你也要跟来？要点脸行吗。」我转头。许沐言挽着陆今野的手臂，
垂眼看着我：「洛**，你的手法也太生疏拙劣了。」「就算是为了学我，
也没必要想方设法来这当救援人员，你把别人的安全放在哪？」她一脸指责，
好像真心为别人着想。可我却刚得知，这场娱乐赛的冠军奖品是一对特制的情侣戒。
陆今野赛前就放言。要赢下那对戒指送给她，当做她临别前的礼物。当真是深情。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望向许沐言。却第一次语气冰冷：「许**，我没兴趣专门学你，
也不是为你们而来。」「你们要怎样，与我无关。」5「洛思柠，你跟踪就跟踪，狡什么辩？
」陆今野嗤笑一声，「我妈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非要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恶心我？」
「还是你听不懂我的话？我和你不可能有感情，只会是利益分明的联姻关系。」「婚都没结，
别让我现在就烦你好吗？」陆今野的话像是针般狠狠扎进我的心。婚约定下三年，
我不止一次被长辈们逼迫着跟在他身边。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其实也不过是借我来提醒他——该收心了。「好啦阿野，你理她干什么，大概是看我快走了，
就急着想引起你的注意吧。」许沐言瞥了脸色苍白的我，就扯着陆今野的衣角撒娇：「阿野，
我想要戒指，那可是你为我撞废三辆车才赢来的呢。」「洛思柠，去拿。」
陆今野冷冷地冲我发号施令。「赛事组登记完会送来的。」「现在就要。」陆今野打断我，
「再说你不就是工作人员吗，还要别人干什么？」陆今野的脾气向来如此，
没有给我一点反驳的机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正就最后几天了，
我没必要生事和他起冲突。我转身出门，取来那个戒指盒递给许沐言。她笑盈盈地看着我，
嗓音甜腻：「谢谢洛**啦。」可在接住戒指盒的那刻，她却突然松手。盒子直直坠落。
啪嗒一声摔开，戒指在撞击中磕掉钻石，霎时没了光彩。许沐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旋即尖叫一声，被我吓到一般大喊：「洛**，你不想给就不想给，为什么要故意摔坏？
这是阿野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她满腔委屈地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觉身体一轻。
下一秒，我已经被陆今野抵到了墙上。他手掌桎梏在我脖颈间，隐隐用力，青筋暴起。
窒息伴随着压迫感袭来。以前他对我再怎么冷言冷语，都没有这样失控过。许沐言双眼通红，
却还是「善解人意」地劝陆今野。「算了阿野，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
我知道她一直都看不惯我，让她赔一个就是了，我不跟她计较。」「反正……我都要走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却惹得陆今野眉眼间戾气更甚。他盯着我，
每一字都咬得又凶又狠：「洛思柠，我都已经答应了和你的婚约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赔有什么用？」「戒指能赔，意义能赔吗？」他猛地甩开我，我撞上墙壁，
脖子上传来一阵阵疼痛。大口喘了很久，强压下眼眶上涌的热气。这样一眼看到头的联姻，
与牢笼何异？我讽刺一笑，摘下了手上那枚刚戴上没多久的订婚戒指，递到了陆今野面前。
「对不起陆少爷，许**。」「我把这个赔你们，可以了吗？」6离开时，
我没有看陆今野的表情。大概很不好看吧。以至于他拦在我下班的路上时，
刹车声尖锐得都快划破黄昏的宁静。「上车。」我目不斜视向前走，
下一秒却被一把拽进车里。「洛思柠，订婚戒指都敢随便扔，洛家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他眯眼靠近，却在视线下移些许后一怔。哦，原来是那道掐痕还没散掉。他啧了一声，
甩手捏灭指间的烟，车一拐进了条小路。我瞬间警惕起来。却不想，他买了盒药回来，
扔在我怀里。一同扔回来的，还有那枚订婚戒指。「你不知道今晚要去我家吃饭？
装什么可怜。」「替我和叔叔阿姨问个好，我就不去了。」我没有接药和戒指，
转身就想开门。没等我碰门把手，车门就咔哒一响，直接落锁。「你以为我想去吗？」
陆今野粗蛮地拉上我的安全带，车开得飞快，十分钟就驶入了陆家大门。
看着大门在身后逐渐关上，我掐了掐掌心，知道今天这饭是必吃不可了。
但……紧张还是不可避免地渗透进我每一寸神经。在饭桌上时更甚。陆母华服丽饰，
只轻轻在我身上落下一眼，便说：「思柠，明天起不用去上班了。」「既然快要嫁进陆家了，
就不该再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工作。」「你不顾自己的脸面，总该顾点陆家的脸面。」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我还是没控制住手一抖。筷子摔落，瞬间引来桌上所有人的目光。
陆母睨来一眼：「思柠，除了家世，你真是没一点让我看得上的东西。」
「连餐桌上的规矩都学不明白，看来洛家也不怎样，还得我找人亲自再教你。」
「一双筷子而已，王妈，再去拿一双。」我有些诧异地抬头，正撞上陆今野的视线。
我不明白他突然为我说话是为什么。以前他不是从来冷眼旁观的吗？没等我细想，
陆母就再次出声，让陆今野急急转开了视线。「今野，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的事。」
「我允许你为喜欢的人最后出格一点。」「但在此之后，你最好断绝关系，好好收心！」
7从陆家出来后，我才觉得浑身一轻。冷风灌入胸腔，我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陆今野喊住我。
「洛思柠。」他欲言又止，「婚后我会和你试试的。」听见这话，我竟心无波澜：「陆少爷，
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每一次提及许沐言，他都难控情绪。但刚才在饭桌上，
他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反驳陆母的话，也没有摔门就走。现在看向我的眼神，
更是多了一层我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你——」「叮——」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陆今野吞回了没出口的话，接了电话。是许沐言。「阿野，我初审通过了。」
「我朋友要给我办庆祝宴，你来吗？」「马上来，等我。」陆今野再顾不得其他，开门上车。
只来得及对我随口嘱咐：「洛思柠，别作了。等我陪完沐言这几天，未来都是和你在一起了。
」我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就在刚刚，我也收到了一则初审通过的消息。
但我没有告诉他的打算。也不想告诉他——他的未来，我不想加入。
8陆今野的朋友圈又更新了。【还剩三天。】配图是他和许沐言亲昵依偎在一起的照片。
他眼中似有泪光，好像很不舍。那天桌上台灯亮了一晚。我认真无比地写下一封信，
隔天交给了陆家的管家，嘱托他在我订婚那天交给陆母。又赶着时间回了一趟洛家。
我曾经考下的所有救援相关的证件都在那儿，这是下一步面试的必要之物。
从柜子最底层拿出那些小本子时，我心口一烫，紧张得手都在抖。会成功吗？我不知道，
但我会拼尽全力。下楼时，我妈喊住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把装着证件的包往背后藏了藏，
但她还是一眼看出我的不对劲。「洛思柠，婚期将近，你最好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停住脚步，突然觉得很可笑。「妈妈。」「除了你们强塞给我的婚姻，
其他所有事在你们眼里都算不该有的心思吧？」包括我的梦想。但这句我没能说出口。
因为装着滚烫茶水的杯子已经砸在我身上了。大概是顾及着几天后的订婚宴，
她没往我脸上砸。那种我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悲痛神色又出现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