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传来啼哭时,我看见妈掐着爸胳膊笑出泪:"老林家有后了!
"而我攥紧冻裂的手——上一世,就是这个男孩,喝光六个姐姐的血,
把我们拖进地狱。重来一次,我死死堵住产房门口:"这胎,我不盼弟!
"1、产房里那声啼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上。我看见我爸林国强,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激动地掐着我妈周玉芬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竟然笑出了泪。“有了!
老林家有后了!”他喊得太大声,震得走廊的墙皮都在簌簌掉灰。
我攥紧了自己那双因为常年洗冷水衣服而冻裂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旧疤里。上一世,
就是这个男孩。他叫林天赐,老天爷的恩赐。他喝干了我大姐的嫁妆,逼死了我二姐,
让我三姐远嫁他乡音讯全无,骗光了我四姐的血汗钱,还抢走了我五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最后,他把我推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只为了我那份意外死亡的保险金,好给他买一辆新摩托。
我们六个姐姐,是他通往康庄大道的六块垫脚石,被踩碎后,弃之如敝屣。重来一次,
我回到了这个孽债降生的原点。我死死堵在产房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狂喜的林国强,
一字一句。“这胎,我不盼弟!”整个医院走廊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林国强脸上的狂喜僵住,然后一寸寸碎裂,化为狰狞的怒火。“你个死丫头!
**的说什么浑话!”他冲过来,扬起那只粗糙宽大的巴掌,带着风声,
狠狠扇在我的左脸上。“啪!”一声脆响。**辣的痛感炸开,我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
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泛起一股铁锈的腥甜。我没有躲,也没有哭。我只是缓缓地,
把头转了回来,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到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目光,看着他。
产房的门被推开,护士抱着一个襁褓出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七斤二两。”林国强看都没看我一眼,立刻凑了过去,那张脸笑成了一朵烂菊花。“我的儿!
我的大儿子!”病房里,刚生产完的周玉芬,脸色苍白如纸,却挣扎着半坐起来,
怀里抱着那个决定我们全家命运的男婴。她看见我,那双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
迸射出毒蛇一样的怨恨。“林盼娣!你这个白眼狼!扫把星!”她的声音嘶哑,
却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我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个弟弟,你竟然敢在这里咒他!
你怎么不去死啊!我当初生你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你直接溺死在尿盆里!”我看着她,
看着她怀里那个皱巴巴的红皮猴子。这就是林天赐。这就是我们六姐妹的催命符。这时,
闻讯赶来的大姑、二叔、三婶,一群所谓的亲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嗡地一下围了上来。
“盼娣啊,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吧?”大姑扯着我的胳膊,“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是你亲弟弟!是给你爸妈传宗接代的!”“就是啊!你爸妈为了生这个儿子吃了多少苦?
你当姐姐的,就该高兴!还不快给你爸妈跪下道歉!”二叔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三婶更是直接,上来就推我的膝盖窝,想让我跪下。“跪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爸妈养你这么大,指望你以后帮衬弟弟,你倒好,先在这里摆起大**的谱了!
我们老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一场荒诞的审判。每一个字,
每一句话,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前世的我,被那一巴掌打蒙了,被母亲的咒骂吓傻了,
被亲戚的指责压垮了,真的就那么跪了下去。我哭着道歉,说我错了,说我盼弟,
我最盼着弟弟出生了。可我的下跪和讨好,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们变本加厉的压榨和理所当然的吸血。这一世,我不会再跪了。我的膝盖,
在前世已经跪碎了,骨头渣子都融进了血肉里。我冷漠地看着眼前这群丑陋的嘴脸,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我拨开三婶的手,站得笔直,像一根钉子,牢牢钉在原地。
“我不跪。”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喧闹的场面有了一瞬间的安静。
林国强抱着儿子,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我,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敢违抗我?“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跪。”我重复道,然后,我把目光转向他,平静地抛出了我的第一颗炸弹。
“爸,我听说,你那个国营纺织厂,最近在严查超生和作风问题,抓得挺严的吧?
”“举报一个,好像还有奖励?”话音落下,整个走廊死一样的寂静。我能清晰地看到,
林国强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变成一片铁青。2、林国强铁青着脸,
抱着儿子的手都在发抖。他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厂里严查超生,是他这种端着铁饭碗的人,最怕的紧箍咒。
一旦被举报,工作不保,他这辈子就完了。而我,恰恰捏住了他的命门。
大姑二叔他们面面相觑,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不敢再多说一句。这场闹剧,
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暂时收场。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硬碰硬,我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刚重生回来,身体还很虚弱,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时间,需要一个机会。所以,
我选择了卧薪尝胆。当天晚上,在病房里,我主动走到了周玉芬的床前。她背对着我,
用后脑勺表达着她的愤怒。我垂下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再开口时,
声音里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怯懦和悔意。“妈,对不起,我错了。
”“我今天……我就是太累了,脑子一糊涂,才说了胡话。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
弟弟就没奶吃了。”周玉芬的身体动了一下。林国强在一旁削苹果,
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继续说:“爸,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顶嘴。你打我是应该的。
”我把姿态放得很低,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主动把脖子伸到屠夫的刀下。果然,
吃软不吃硬是他们的通病。林国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周玉芬,
终于开了金口:“知道错了就行。以后记住了,林天赐是你亲弟弟,是咱们家的根。
你们六个姐姐,以后都要为他着想,听见没有?”“听见了。”我顺从地点头。
周玉芬也终于转过身来,斜了我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去,
把你弟弟刚换下来的尿布洗了。手脚麻利点,别跟个死人一样杵在这儿碍眼。”“好的,妈。
”我拿起那堆散发着骚臭味的尿布,一声不吭地走出了病房。在水房冰冷的水龙头下,
我用力搓洗着,刺骨的冷水冻得我指关节生疼。但我心里却一片火热。从这天起,
我变成了家里最“懂事”的女儿。我每天放学后,第一个冲回家,给周玉芬熬鲫鱼汤,
给林天赐洗尿布、喂奶粉。家里的脏活累活我全包了,甚至学会了在他们发火前,
主动承认错误。林国强和周玉芬见我“悔改”,态度果然缓和了很多。但家里的资源,
却更加明目张胆地倾斜了。每天早上,周玉芬的床头必然放着一个卧了白糖的荷包蛋。
而我们几个姐妹,连蛋壳都看不见。饭桌上,炖的鸡汤,
鸡肉和浓汤永远在周玉芬和林国强的碗里,我们六个,只能分到一点飘着油星的清汤寡水,
用来泡干硬的窝窝头。我默默地吃着,把每一口屈辱都咽进肚子里。表面上,我逆来顺受。
暗地里,我把我每天省下来的几毛钱饭票和零花钱,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
塞进了床板最深处的缝隙里。这是我逃离这个地狱的启动资金。我利用照顾林天赐的机会,
堂而皇之地出入他们的房间。我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将那些极度重男轻女的言论,
那些计划着如何从姐姐们身上榨取钱财的对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脑子里。
“等大丫的彩礼一到,就给天儿在城里看个房子,先交个首付。
”“二丫那个对象家里是杀猪的,听说挺有钱,彩礼可不能要少了。”“老四那个死丫头,
最近好像有点不听话,得敲打敲打。”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找到了思想最活络,也是上辈子唯一偷偷塞给我两个馒头的四姐林招娣。一个没人的下午,
我把她拉到屋后。“四姐,你甘心吗?”“甘心什么?”她有些茫然。“甘心一辈子洗尿布,
伺候男人,然后被爸妈像卖猪一样卖掉,用你的彩礼给林天买房娶媳妇?”林雪的脸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胡说。”我盯着她的眼睛,“四姐,
你想不想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女孩子只有读书,考出去,才能自己说了算。不然,
我们就是家里的牲口,随时可以被牺牲。”我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看似平静的心湖。
我看到她眼里的惊恐、挣扎,以及一丝被点燃的,名为“不甘”的火焰。我知道,
我的第一个盟友,已经开始动摇了。3、林天赐满月那天,家里办得异常隆重。
院子里摆了足足五桌酒席,三姑六婆、街坊四邻,但凡沾点边的,都来了。
林国强穿着他那件最好的的确良衬衫,满面红光地穿梭在酒席间,逢人便说:“我儿子,
林天赐!以后我们老林家,就靠他了!”引来一片恭维和喝彩。周玉芬抱着林天赐,
坐在主桌最中央,像个得胜还朝的太后,接受着所有人的朝拜。她们的虚荣和得意,
几乎要溢出这个小小的农家院。而我们五个姐姐,则像陀螺一样,
在后厨和前院之间来回奔波,端茶倒水,洗碗刷盘,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我端着一盘盘菜,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林国强在酒酣耳热之际,拍着胸脯,
对着满堂宾客大声宣布:“我这几个女儿,个个都有用!以后她们的彩礼,一分不少,
全都存起来,给我儿子在城里买房娶媳妇!让他风风光光!”满堂喝彩。男人们羡慕地敬酒,
女人们则用一种同情又理所当然的目光看着我们姐妹几个。我听着这些话,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酒席过半,客人们都在推杯换盏,我借口去房间里拿东西,
溜进了我爸妈的卧室。那里是他们收礼金的地方,一个红色的木头匣子里,
装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和写着礼金数额的红纸。我关上门,
从口袋里掏出我那个老旧的、需要上发条的“海鸥”牌录音机。这是我初中时成绩优异,
学校奖励的。我小心翼翼地按下那个红色的录音键,把录音机塞进了床底下的一堆旧棉絮里,
只留出小小的收音孔。做完这一切,我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晚上,客人都散了。
林国强和周玉芬在房间里,兴奋地数着今天的战果。我则借口肚子疼,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很快,我听到了他们压低了的,
却又因为兴奋而有些变调的对话。“发了!这回发了!光礼金就收了快两千!
”是林国强的声音。“这算什么,”周玉芬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等过两年,
把老二嫁给那个张屠夫家的傻儿子,彩礼八万八,那才叫发了!”“说得对!
至于盼娣那个丫头……”林国强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成绩好有什么用?女孩子读那么多书,
心都读野了!我看她最近就有点不对劲。下学期,必须让她退学!
我已经联系好南边电子厂的同乡了,让她过去打工,吃住都在厂里,
每个月工资直接打到我的卡上!”“她能愿意?”“她敢不愿意?!
”林国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戾,“老子养她这么大,是让她给我儿子铺路的,
不是让她自己出去享福的!她要是敢闹,我就打断她的腿!我倒要看看,是她的骨头硬,
还是我的棍子硬!”周玉芬附和道:“对!就该这样!我们生她养她,她就该回报我们,
回报她弟弟!这是天经地义的!”录音机在床下,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而我躺在床上,
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冻住了。天经地义。铺路。打断腿。这些词,像一把把生了锈的钝刀,
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灵魂。前世的绝望,与今生的仇恨,
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缠住。我曾对他们有过一丝丝的幻想吗?
或许有过。在我重生醒来的那一刻,我或许还期待过一丝丝的不同。但现在,
这盘冷冰冰的录音带,彻底斩断了我所有的念想。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扣进肉里,
直到尝到血的腥味。林国强,周玉芬。是你们,逼我走上绝路的。从今往后,我与你们之间,
只有不死不休。4、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像一张催命符,贴在了我们家破旧的墙上。
我又是年级第一。这张成绩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晚饭后,
林国强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对我下达了最后的通牒。“盼娣啊,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
下个礼拜就收拾东西,去广东的电子厂。”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不容置疑的脸。“我不去。
”“由不得你!”林国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养你到十六岁,仁至义尽了!
现在是你报答家里,给你弟弟攒老婆本的时候了!”周玉芬在一旁抱着林天,
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早点出去挣钱才是正经事。你看看你,把你爸气成什么样了?”我笑了。
我从房间里拿出那个老旧的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至于林薇那个死丫头……下学期,
必须让她退学!……打断她的腿!”林国强和周玉芬那段最恶毒的对话,
清晰地回响在小小的饭厅里。他们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惊恐。“你!你敢录音!
”林国强疯了一样扑过来抢录音机,我早有准备,侧身躲开。他扑了个空,更加恼羞成怒,
抓住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撞。“我打死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拼命挣扎,周玉芬抱着孩子不方便,就在一旁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家里乱成一团。
在撕扯中,我被他推倒在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我的床沿上。床板发出“咯吱”一声巨响。
也正是这一声响,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子。我的金牌!我藏在床板下的,那块我凭着实力,
熬了无数个通宵,刷了无数套题,才赢回来的全省奥数金牌!那是我前世今生,唯一的骄傲!
是我计划中,就算被他们逼到绝路,也能让我凭着高考加分政策,考上顶尖大学,
彻底翻身的救命稻草!我顾不上头皮传来的剧痛,疯了一样掀开床垫,
手伸进那个我藏了三年的、松动的床板夹层里。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积年的灰尘。我的心,在那一瞬间,也空了。“我的金牌呢?!
”我几乎是尖叫着质问他们,“我放在这里的金牌呢?!谁拿了我的金牌?!
”林国强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而周玉芬,她抱着林天赐,慢悠悠地走到一边,
甚至还抽空给自己倒了杯水,用指甲刮了刮杯口的茶渍。她轻描淡写地开口。“哦,那个啊。
”“你说那块破铜烂铁啊,早卖了。”“一年前就卖了,卖给城里一个姓王的富商了。
人家儿子要出国,需要点‘成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卖了……我毕生的荣耀,我最后的希望,被她用“破铜烂铁”四个字,轻飘飘地带过。
我浑身发抖,指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你……”“你什么你?
”周玉芬终于舍得抬眼看我,那眼神里充满了理所当然和一丝嘲讽,“卖了的钱,
正好够我去看那个专治不孕不育的老中医,调理身子,做那些昂贵的助孕治疗。”她顿了顿,
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林天赐。“不然你以为,
你这个宝贝弟弟,是怎么来的?”她抬起头,一字一句,像宣判一样,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说起来,你得谢谢你的金牌。”“是你,用你的‘荣耀’,亲手把你弟弟‘挣’回来的。
”“他可是你拿命换来的,你得一辈子伺候他,这才是你的价值。
”轰——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炸开了。我如遭雷击,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瘫坐在地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最引以为傲的成就,我计划中用来自救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