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流交锋
周三清晨，林耀阳站在宿舍水房锈迹斑斑的镜子前，仔细地系着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水龙头滴答作响，窗外传来早操广播的声音。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重生后的第四天，十八岁的面容已经开始带上三十八岁的沉稳。
"约会啊？"王建国叼着牙刷凑过来，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问。
"嗯。"林耀阳没否认，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帮我带给周芸，就说网站升级需要。"
王建国接过盒子，打开后吹了声口哨："U盘？这玩意儿现在得一千多吧？你哪来的？"
"家里带的。"林耀阳轻描淡写地说。实际上这是他昨晚溜出学校，用身上最后的五百元在黑市买的二手货。1998年，USB闪存驱动器还是稀罕物，但对习惯了TB级存储的林耀阳来说，这个16MB的小玩意简直像史前文物。
"你对周芸挺特别啊。"王建国意有所指地挤挤眼，"唐小雅知道吗？"
林耀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只是技术合作。"他不想解释太多。前世周芸的编程天赋被完全埋没，这一世他要让这颗明珠发光。U盘里装着他熬夜写的网站升级方案和几个关键脚本，足够周芸研究一整天。
"对了，下午吴教授的面试别忘了。"王建国吐掉漱口水，"听说今年计算机协会只招五个人。"
林耀阳看了看手表——九点三十分，距离和苏雨晴约定的午餐还有两个半小时。吴教授的面试在下午三点，时间上刚好冲突。这是他重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时间困境。
"我会处理。"他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走出水房。
宿舍里，几个室友正在传阅昨天的校报。头版赫然印着《学生会改革在即，学生创业获支持》的标题，旁边配图是林耀阳和团委李老师握手的照片。
"班长上报纸啦！"李斌兴奋地挥舞着报纸，"这下张振东脸都绿了！"
林耀阳接过报纸快速浏览。唐小雅父亲的媒体关系果然厉害，不仅把二手交易市场说成"学生创新创业典范"，还隐晦地提到"某些学生干部思想僵化"。最妙的是最后一段——"校领导表示将成立专项工作组，指导学生创业活动健康发展"。
"张振东今天没来早操。"李斌压低声音，"听说昨晚被团委书记叫去谈话了。"
林耀阳不动声色地折好报纸。这只是第一步，他知道张振东不会轻易认输。前世这位学生会主席最擅长的就是表面妥协，背后捅刀。
收拾妥当后，林耀阳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本旧书——《C++程序设计》、《TCP/IP详解》、《WindowsNT内核》...这些都是他这两天从毕业生那里低价收购的。随手拿起一本翻看，扉页上的签名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天民。
"运气不错。"林耀阳嘴角微扬。这本《操作系统原理》竟然是吴教授的私藏，不知怎么流落到了二手市场。他小心地将书放进背包，这将是最好的"面试门票"。
离开宿舍楼时，林耀阳注意到几个陌生男生在树下张望，看到他出来立刻假装聊天。其中一人他认识——学生会体育部的赵刚，张振东的跟班。
"盯梢？太嫩了。"林耀阳心中冷笑，故意朝图书馆方向走去，然后在第一个路口突然拐进小树林。这片林子直通实验楼后门，是校园里的"秘密通道"。穿过茂密的灌木，他很快甩掉了尾巴。
实验楼后门虚掩着——这是周芸给他留的门。推门进去，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绿光。三楼机房传来键盘敲击声，林耀阳循声而去。
周芸一个人坐在角落的电脑前，屏幕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林耀阳，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U盘收到了？"林耀阳轻声问，顺手带上门。
周芸点点头，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的算法太厉害了！我用它优化了数据库查询，速度提升了三倍！"她调出一个命令行界面，"而且我发现学校服务器有个漏洞，可以通过CGI-bin目录越权访问..."
林耀阳瞳孔微缩。这个漏洞前世直到2001年才被发现，导致大量学生信息泄露。周芸竟然提前三年就发现了，她的天赋远超想象。
"别告诉任何人。"林耀阳严肃地说，"这个漏洞很危险，但也可以成为我们的筹码。"
"筹码？"周芸疑惑地推了推眼镜。
林耀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一个隐藏文件夹："先看看这个。"屏幕上显示出一份商业计划书——《校园即时通讯系统可行性分析》。
"OICQ？"周芸念出奇怪的名字，"这是什么？"
"未来的趋势。"林耀阳微笑。他知道再过几个月，深圳那个叫马化腾的年轻人就会发布OICQ的初版，开启中国即时通讯时代。而现在，他要抢先一步。"基于校园网的即时通讯软件，可以发消息、传文件、建群聊..."
周芸越看越震惊："这需要服务器资源，学校不可能提供。"
"所以我们需要那个漏洞。"林耀阳指了指屏幕，"暂时借用闲置资源，等拿到投资再迁移。"
这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计划，但林耀阳计算过风险。1998年的校园网管理松散，等他们发现时，产品已经成型，校方很可能会选择合作而非追究。
"这...这是违法的..."周芸声音发颤，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技术上叫'资源优化配置'。"林耀阳眨眨眼，"想想看，全校师生都能用我们开发的软件交流..."
他正说着，手机突然震动。唐小雅的短信："急事！张振东带人去查抄二手市场物资，说我们非法占用学校场地！"
林耀阳脸色一沉。果然来了，而且选在他无法分身的时刻。"我得去处理。周芸，继续完善网站，晚上我们再聊OICQ的事。"
匆匆赶到实验楼后空地时，场面已经一片混乱。张振东带着十几个学生会干部正在清点物品，唐小雅拦在一堆电脑配件前，脸红脖子粗地争辩着什么。
"怎么回事？"林耀阳快步上前。
"林耀阳！"唐小雅像看到救星一样抓住他的胳膊，"他们突然说要没收所有'违规物品'！"
张振东转过身，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根据总务处新规，任何未经批准的物品堆放都视为违规。"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这次可是盖了公章的。"
林耀阳扫了一眼文件，确实是真的。张振东这次学聪明了，走了正规程序。
"这些东西很多是同学的私人物品，你们无权没收。"林耀阳平静地说。
"那就请物主带着学生证来认领。"张振东得意地笑，"顺便接受安全教育。"
阴险的招数。大部分卖家都不愿暴露身份，更别说去学生会"接受教育"了。这一手不仅打击了二手市场，还会让参与者对组织者失去信任。
林耀阳看了看表——十一点十五分，距离和苏雨晴的约会只剩四十五分钟。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个危机。
"给我五分钟。"他对张振东说，然后拉着唐小雅走到一旁，"你爸认识学校哪个领导说话最管用？"
"常务副校长是他高中同学，但..."唐小雅犹豫道，"为这种事找他太小题大做了吧？"
"不是为这个。"林耀阳快速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了几行字，"把这个交给你爸，就说张振东父亲收受建筑公司贿赂的证据，他一定感兴趣。"
唐小雅瞪大眼睛："你从哪搞来的？"
"昨天去市档案馆查的。"林耀阳面不改色地撒谎。实际上这些信息来自前世张振东父亲落马时的新闻报道，现在提前派上用场。"不用直接插手，只要让副校长知道就行。"
唐小雅将信将疑地收好纸条："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但眼前这关..."
"我来处理。"林耀阳转向正在指挥搬东西的张振东，突然提高音量，"学长！听说令尊正在参与市教育大楼的招标？"
张振东像被雷击中般僵住，缓缓转身："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偶然听说中标的那家'宏远建设'，好像和学长家有点关系？"林耀阳若无其事地说，声音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张振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个大一新生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内幕？他父亲收受回扣的事做得极为隐秘...
"你胡说什么！"张振东厉声喝道，但声音已经有些发抖，"再散布谣言我告你诽谤！"
"误会误会。"林耀阳笑容可掬，"我只是想提醒学长，这些东西很多是计算机协会的物资，吴天民教授亲自批准的。如果被当成违规物品处理..."他故意拖长音调，"吴教授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这是**裸的威胁。吴天民不仅是学术权威，还是市**的科技顾问，得罪他确实不明智。
张振东额头冒出细密汗珠。他盯着林耀阳看了几秒，突然对手下人挥手："先别搬了，核实清楚再说。"然后压低声音对林耀阳说，"我们谈谈。"
两人走到一旁，张振东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林耀阳直视对方眼睛，"二手市场合法化，学生会不插手。作为回报，你父亲的事不会有更多人知道。"
"你手里有什么证据？"张振东咬牙问。
"足够让他提前退休的证据。"林耀阳看了看表，"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张振东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走着瞧。"然后对手下喊道，"收队！这些东西先放着。"
等学生会的人走远，唐小雅飞奔过来："你怎么办到的？我爸电话还没打呢！"
"一点心理战术。"林耀阳轻描淡写地说，同时快速收拾背包，"这里交给你了，我有急事。"
"等等！"唐小雅拉住他，"明天团委要见你，谈成立创业社团的事！还有..."她犹豫了一下，"苏学姐刚才来找过你，说约好的午饭..."
林耀阳心头一跳："她来这了？"
"嗯，看到这边乱哄哄的，问要不要帮忙。"唐小雅观察着他的表情，"我说你去办事了，她...好像有点失望。"
该死。林耀阳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即使现在赶去图书馆也迟到了，而苏雨晴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帮我个忙。"林耀阳从背包里拿出那本《操作系统原理》，撕下一张纸快速写了几个字，夹在扉页，"把这个交给苏雨晴，就说...就说我临时有急事，非常抱歉。"
唐小雅接过书，表情复杂："你确定要送这么贵的书？这版本绝版了吧？"
"值得。"林耀阳简短地说。他知道苏雨晴一直想找这本书的早期版本研究NT内核设计，这份礼物应该能平息她的不快。"告诉她，晚上七点，老张炒肝，我请客赔罪。"
说完，他转身跑向实验楼。吴教授的面试三点开始，他需要提前准备。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通周芸的号码："漏洞利用方案写好了吗？...很好，准备演示，这是我们进入计算机协会的敲门砖。"
挂掉电话，林耀阳在实验楼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苏雨晴正抱着几本书站在前方，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不出喜怒。
"学...学姐。"林耀阳罕见地结巴了，"对不起，我..."
苏雨晴举起那本《操作系统原理》："唐小雅说你急着送我这个？"
林耀阳点头，不知如何解释。他不可能说为了争取计算机协会的名额，为了提前布局互联网创业，为了...
"吴天民教授的签名版，确实难得。"苏雨晴翻开扉页，念出他刚才写的字，"'迟到一分钟，欠你一辈子'...这是什么意思？"
林耀阳深吸一口气："意思是，无论我因为什么原因失约，都是不可原谅的。但希望你能给我补偿的机会。"
苏雨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本来很生气。但看到这本书..."她轻轻抚过封面，"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版本？"
"猜的。"林耀阳松了口气，"晚上七点，老张炒肝，我详细解释？"
"恐怕不行。"苏雨晴摇摇头，"今晚建筑系有通宵设计课。"看到林耀阳失望的表情，她补充道，"不过...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来设计教室找我。老张家的炒肝可以打包。"
"一定。"林耀阳郑重点头。
"现在，去忙你的吧。"苏雨晴将书抱在胸前，"虽然不知道你在策划什么，但看起来很重要。"
林耀阳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学姐，你相信人能预见未来吗？"
苏雨晴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作为建筑系学生，我只相信图纸和计算。但..."她微微一笑，"世界这么大，谁知道呢？"
这个回答让林耀阳心头一暖。他挥手告别，快步走向实验楼。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周芸发来的短信："演示准备好了，但有个意外发现——有人已经利用这个漏洞在服务器上安装了后门，IP指向学生会办公室。"
林耀阳眯起眼睛。张振东，你果然不死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