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挑破皮肉的疼,混着琵琶弦震颤的音,在教坊司的暗夜⾥缠成死结。
她是楼⾥最会弹曲的妓⼥,指尖能数清⾎珠冒出的节奏,也能⽤错⾳传递城防图的密码。
第七把沾着侍郎⾎的⼔⾸还藏在琴案下,苏⼤⼈的⽟如意已叩响了杀机,
⽽魏苍澜咽喉抵着的琵琶轴上,
正旋出《义勇军进⾏曲》的惊变——当穿越者的校徽撞上古代的刺⾭,
当《黄河⼤合唱》的旋律劈开权谋的迷雾,这把染⾎的琵琶,究竟是勾魂的锁,
还是回家的钥匙?琴弦绷断的瞬间,三⽇后的西城门缝⾥,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正数着所有⼈的死期。银簪尖挑开皮肉时,我数着血珠冒出来的节奏。三粒,
间隔恰好是《十面埋伏》里最急的鼓点。半粒朱砂混在血里滚,
像老鸨昨天扎进我手背的那根绣花针——她总说我这双手太金贵,得用疼才能记牢规矩。
琴案下的暗格裂着道缝,第七把匕首的血槽泛着冷红。户部侍郎的血还没干透,
昨夜他掀我琵琶时,指腹蹭过第三根弦的震颤,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活不过三更。
现在他该在乱葬岗喂野狗,喉管里卡着的,怕是还没咽下的那声“美人”。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得直晃。老鸨的金镯子刮过我后颈,凉得像蛇信子。
“苏大人袖口的龙纹。”她指甲掐进我刚被银簪挑开的伤口,“看清楚了?
”针尖又往肉里钻了半分。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鬓角碎发沾着血珠,
笑起来却比楼里最红的姑娘还要甜。“奴家的琴弦,”右手小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
泛音像冰碴子刺破空气,“过目不忘。”老鸨的银簪“当啷”掉在地上。
她大概没见过有人能笑着数自己流血的,就像没见过琵琶能当杀人的刀。
三更梆子响第三下时,我抱着琵琶立在魏苍澜门外。檐角的夜鹭盯着我怀里的桐木琴,
那眼神和户部侍郎掀我琴盖时一模一样——都觉得这木头玩意儿里藏着风月。
《义勇军进行曲》的前奏刚起,第一个音符撞在门扉上,夜鹭突然扑棱棱飞起来。
我早算准了这畜生的惊飞时辰,门板撞在墙上的刹那,琵琶轴已抵在魏苍澜咽喉。
“这是‘惊蛰’的集结令。”我压低声线,琴轴旋出半寸,“大人该知道,错过了时辰,
城防图上的箭楼会变成什么样。”他指节泛白,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你从哪学的?”这曲子他该听过,去年上元节,教坊司那场大火里,
就有人用骨笛吹过这调子,后来那吹笛人被苏燕回钉在城门上,骨头晾得发白。
我转了转左手玉扳指,和田玉贴着指骨,凉得能压下心跳声。
这扳指是三个月前从一具尸身上剥的,那姑娘死在教坊司后院,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琴谱。
“大人先说换防暗号,”我旋紧琴轴,让他感受喉间的压迫,“奴家便告诉你,
收尾少的三个半音,藏着什么。”他瞳孔骤缩如针。我突然笑出声,指尖滑过琴弦,
一个泛音在空屋里荡开,像在数他漏跳的心跳。魏苍澜突然挥拳,我偏头躲过的瞬间,
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刺青——半朵将开未开的桃花,和那具女尸锁骨上的一模一样。
拳头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你可知欺骗我的下场?”他的声音淬了冰,
可我闻见他靴底沾着的泥,混着军械库特有的桐油味。我指尖在琴弦上走了个音阶,
最后落在最高音上。“大人不妨试试,”泛音尖锐得像要割破耳膜,“是你的刀快,
还是我的弦快。”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魏苍澜猛地捂住我的嘴。
酒气混着杀意喷在我脸上,他大概刚从庆功宴回来,牙床还留着宴席上的蜜饯味。
“敢耍花样,”他咬着牙,指缝里漏出的气都带着冰碴,“我诛你九族。
”我突然张嘴咬住他的手背,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时,琴弦也跟着颤了颤。“奴家无亲无故,
”血珠滴在弦上,晕开一小朵红,“大人尽管来,正好陪我这孤魂野鬼。”他猛地松开手,
转身走向窗边。月光从他指缝漏下来,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影,像他没说完的话。
“三日后三更,”他背对着我,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西城门缝三长两短,这是暗号。
”我拨动琴弦,把这组节奏刻进心里。“大人倒是爽快,”右手小指勾出个下滑音,
“那三个半音,是‘去死吧’的意思。”他猛地回头,眼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我抱起琵琶,笑着后退,琴身撞在门框上的轻响,正好合上《将军令》的某个节拍。
“大人慢歇,奴家告退。”刚走到月亮门,他的声音追过来,
带着淬毒的寒气:“若你敢泄密,我会让你比户部侍郎惨十倍。”我脚步不停,心里冷笑。
十倍?怕是你没机会见了。教坊司那口枯井里,还泡着三个说这话的人呢。
教坊司的青玉案泛着冷光,三张古琴并排躺着,琴轸都被磨得发亮。
苏燕回的玉如意敲了敲中间那张,翡翠碰撞木头的声音,和他割人手指时的骨裂声很像。
“凌姑娘试试这断纹琴?”琴面没有徽位,七根弦绷得像要断。我指尖刚落,
血珠就渗进琴纹里——这张力,是反贼布防图的密码没错了。去年那个吹骨笛的姑娘,
就是因为弹断了这种弦,被苏燕回活活剥了指骨。苏燕回笑得像只猫,
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算计:“怎么不弹了?”我突然改了调子,
《十面埋伏》的金戈声炸起来,第一个错音落在青砖上,投下指节长的影;第二个错音,
影长三尺;第三个错音,正对西窗。窗外的丫鬟突然咳嗽,我眼角余光瞥见她袖口动了动,
三根手指在砖缝上点着,正是我刚才弹错的节奏。苏燕回的茶盏停在半空,
茶沫子凝在盏边不动。“凌姑娘今日,指法有些乱。”我猛地拨断一根弦,
木渣溅在他锦袍上。“大人的琴,”断弦的线头缠上我指尖,勒出红痕,“弦太紧,
奴家手笨,怕弹坏了。”他突然抓住我手腕,玉如意压在我脉上,冰凉的翡翠硌得人疼。
“听说你昨夜,见了魏苍澜?”我数着他脉搏的跳动,三快两慢,
和户部侍郎死前的频率一样。“不过是弹了首新曲,”我挣了挣手腕,
让断弦在他手背上勒出红印,“大人想听?奴家现在弹给您。”他松开手,
玉如意在案上敲着拍子,节奏和城防图上的暗哨换岗时间一致。“哦?什么新曲?
能入魏头领的耳。”我调了调弦,弹出《茉莉花》的调子,却在转折处拐了个诡谲的弯。
“这曲子,叫《反调》。”苏燕回的脸色沉下来,案上的茶盏突然裂开细纹。“凌姑娘,
你在耍我?”我突然将琴砸向他,在他侧身躲过的瞬间,左手已抽出藏在琴底的短刀。
琴撞在墙上碎成块的声音里,我听见西窗那丫鬟拔簪子的轻响——那是她们报信的信号。
“大人若不信,”我刀尖抵住他咽喉,余光看见两个护卫从屏风后冲出来,
“可去问魏头领,他昨夜听得可是尽兴。”护卫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时,我突然笑出声。
苏燕回大概忘了,去年那个被割掉舌头的乐师,就是因为在他茶里下了软骨散。
现在他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已经开始发僵了。地牢里潮湿阴冷,墙缝里渗着水,
滴在地上的声音像漏了的沙漏。**着墙坐下,指尖在地上画着音符,
每个符尾都指向墙角——那里藏着半块鹤顶红,是王乐师上周塞给我的。
他左手缺了小指,袖口空荡荡的,去年就是因为弹错半个音,被苏燕回亲手割的。半夜里,
牢门被撬开时,我正数到第三十七滴漏雨。丫鬟举着火折子进来,火光在她脸上晃,
映出左眉骨下的刀疤——那是苏燕回的“杰作”,因为她送茶时多瞥了一眼密信。
“姑娘,快走,苏大人要杀你。”我跟着她往外跑,走廊里传来醉醺醺的脚步声,
是看守的护卫在赌钱。“往哪走!”吼声震耳欲聋时,我把改了五个音的琴谱折成三角,
塞进魏苍澜亲信的靴筒——这汉子左耳缺了半只,上个月在教坊司后院,
我亲眼看见他被苏燕回的人用烙铁烫的。“按这谱子行动,”我按住他拔刀的手,
琴谱尖角戳进他掌心,“保你们万无一失。”他摸了摸腰间的刀,
刀柄上刻着个“魏”字。“凌姑娘若敢骗我——”“你家主子的玉扳指,
”我亮出左手,和田玉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还在我手上。”三日后三更,
西城门的风裹着沙,吹得人睁不开眼。我数着城砖的缝隙,三长两短的叩击声刚落,
魏苍澜的人马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刀光在月光下连成一片。粮仓方向传来厮杀声时,
我正在给琵琶换弦。新弦刚绕上轴,第一声惨叫飘过来,我转了半圈弦轴;第二声惨叫,
再转半圈;第三声惨叫落下时,弦音正好对上《广陵散》的某个泛音。房门被踹碎的瞬间,
我把旧弦扔进炭盆。魏苍澜提着个人头闯进来,血滴在我的琴谱上,
晕开的形状像朵桃花——和他袖口的刺青一模一样。“这是我最信任的亲信!
”他的刀架在我脖子上,刀刃上的缺口刮得我皮肤发疼,“你改了琴谱?
”我捡起炭盆里的弦灰,在他手背上画了个音符。“苏燕回的乐理陷阱,大人也信?
”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火药炸了,我突然笑出声,“大人你看,第五个错音,
炸得真响。”他的刀抖了抖。我指尖划过琴弦,一个泛音在屋里回荡,数着他漏跳的心跳。
“现在去西跨院,”我拨出一组急促的音阶,“还能捡到些苏大人的‘礼物’。
”魏苍澜猛地收刀,转身往外冲时,靴底沾着的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若你骗我,
我定将你挫骨扬灰。”我对着他的背影喊,声音裹在弦音里:“大人别忘了,你的玉扳指,
还在我这押着。”院子里传来马蹄声时,我爬上屋顶。魏苍澜的人马冲向城西,
苏燕回的私兵正从暗处涌出,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个个都带着和老鸨一样的贪婪。
“中计了!”有人嘶吼时,我看见王乐师举着笛子站在街角,
竹笛上还缠着我给他的止血布。丫鬟递过来一件男装,粗布磨得我皮肤发痒。“姑娘,
快换衣服,官府的人快来了。”她右耳后有颗痣,和教坊司那口枯井里泡着的女尸一样。
刚换好衣服,外面传来敲门声,捕头的公鸭嗓刺破夜色:“开门!例行检查!
”我把琵琶塞进衣柜,打开门时,
故意让他看见我袖口露出的半截琴弦——那是苏燕回私兵的标记。“她不舒服,
已经睡了。”我压低声音,模仿着魏苍澜亲信的语气。捕头推了我一把,
手刚碰到衣柜把手,我突然抬手,一掌劈在他颈后。这手法是那个吹骨笛的姑娘教我的,
她说打晕人要找第七节颈椎,那里最脆。身后的捕快拔剑时,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是教坊司最劣质的烧刀子。“你敢袭警!”我抄起门后的扁担,照着他膝盖砸下去。
去年那个被割掉舌头的乐师说过,对付带刀的,先废他的腿。柴房的霉味钻进鼻子时,
老鸨正捏着我下巴灌参汤。甜腥里裹着药味,是软骨散没错了。“苏大人说,
”她指甲掐进我脸颊,“废了你这双手,留着嗓子唱戏也不错。”我突然咬住她手腕,
尝到她金镯子上的铜锈味——这老虔婆的镯子是镀金的,就像她对苏燕回的忠心,
全是假的。她尖叫着甩开我,参汤泼在地上,碎碗片闪着银光,映出墙缝里藏着的鹤顶红。
我抄起断钗,在墙上刻下跳跃的音符。
那里藏着我攒的碎银;第二个符干对着墙角——半块鹤顶红就在砖缝里;第三个休止符,
正压在第三块砖缝上,下面是空的,能通到教坊司后院。老鸨的银簪戳过来时,
我往旁边一躲,簪子钉进墙里,离我的音符只差半寸。“你在画什么鬼东西!
”她揪住我头发往墙上撞,额头磕在砖上,血珠滴在音符上,像给五线谱点了个高音。
我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妈妈,这是往生谱,”我舔了舔嘴角的血,
“你要不要学?第一节,就是怎么伺候阎王。”她抬手要打,柴房门突然被撞开。
丫鬟举着扁担闯进来,辫子上还沾着草屑:“妈妈!官府查夜了!”我趁她回头的功夫,
把床底的参汤泼过去。满地碎碗片上,老鸨的绣鞋打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丫鬟的目光扫过墙面,突然“哎呀”一声:“这砖缝里怎么有字?
”老鸨转身看过去的瞬间,我捡起地上的断钗,刺向她的手背。她惨叫着后退,
金镯子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你敢动手!”我一步步逼近,断钗对着她的喉咙,
指尖的血滴在钗尖上。“把钥匙交出来,”我数着她发抖的频率,和户部侍郎临死前一样,
“否则,这往生谱,我先给你谱上。”外面传来脚步声,老鸨从怀里掏出钥匙,扔在地上时,
铜环撞出的声音像丧钟。“算你狠。”我捡起钥匙,打开镣铐的瞬间,
听见远处传来号角声——是魏苍澜的人马在**。丫鬟扶着我往外跑,刚到门口,
撞上一个捕快,他腰间的令牌闪着光,是苏燕回私设的刑堂标记。“你们在这干什么?
”他拔刀的动作很生涩,大概是个新人。我推开丫鬟,往柴房深处跑,捕快追进来时,
我爬上房梁,看着他举刀砍空,刀刃卡在椽子里。“站住!”他拽着刀嘶吼,脸涨得通红。
我一脚踹在他脸上,听着鼻梁骨断裂的脆响,像弹断了一根旧弦。他滚倒在地时,我跳下来,
夺过他的刀,刀柄上刻着的“苏”字硌得我手心发麻。“不想死就闭嘴。
”老鸨突然尖叫,声音像被踩住的猫:“她是反贼!快抓她!”远处传来号角声,三短一长,
是“撤退”的信号。我拉着丫鬟往外冲,身后的柴房突然着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照见老鸨被烧着的裙摆,像朵绽开的鬼花。宴会上的琉璃灯晃得人眼晕,
我捧着酒壶的手突然一歪,火油泼在乐师的官服上。他惊叫着后退,我趁乱塞过去一张琴谱,
背面的“哮喘药”三个字被酒洇得发蓝——王乐师的哮喘,
是去年被苏燕回灌了辣椒水落下的病根。他左手缺了小指,袖口空荡荡的,去年弹错半音时,
苏燕回笑着说:“少根指头,就不会弹错了。”现在他接过琴谱的手在抖,
指节上全是冻疮,教坊司的冬天,比地牢还冷。苏燕回的目光扫过来,我赶紧跪下谢罪,
膝盖磕在金砖上的疼,让我想起被银簪挑开的皮肉。“奴家笨手笨脚,扰了大人雅兴。
”他端着茶盏笑,茶沫子沾在嘴角,像没擦干净的血。“无妨,王乐师的衣服,正好该换了。
”王乐师的脸白得像纸,我弹起《梅花三弄》,指尖在琴弦上飞,
眼角余光瞥见他把琴谱塞进靴筒——那里藏着他女儿的生辰八字,
他总说要带着女儿逃到江南去。三更的梆子刚响,后墙传来轻响。我推开窗,
王乐师翻了进来,笛子还插在腰间,竹管上缠着的布条是我给他的,里面裹着治哮喘的药。
怀里的军械分布图带着笛膜的湿气,他一定是藏在笛子里带进来的。“凌姑娘,
”他声音发颤,像风吹过破笛,“小女的药……”我扔过去个油纸包,
里面是从药铺偷的川贝。“西厢房第三块地砖下,还有三瓶。”他要跪谢,我按住他的肩,
闻到他身上的霉味——他一定是又住在那间漏雨的柴房。“吹段《茉莉花》,要变调的。
”他拿起笛子,笛声悠悠响起,却在关键处拐了个弯,那是“安全”的信号。
我点头:“很好。这是信号,你带着分布图,从后门走。”他刚要走,外面传来脚步声,
苏燕回的笑声像蛇一样滑进来:“谁在里面?”我把王乐师推进衣柜,盖上布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