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液瓶碎在通道尽头的墙角,玻璃碴混着残液在地面积成一小滩。他没回头,右脚踩过那滩湿痕,鞋底发出轻微的黏响。暗门上的“S-7”还沾着指印,他用袖口蹭了下,门缝已经卡死,撬不开第二次。
前方通道转了两个弯,岩壁逐渐被金属板取代,空气里多了股机油味。他贴着墙走,左手在战术背心内袋摸了下那张纸条——“勿信穿蓝制服者”。纸面粗糙,边角被血浸过,字迹有点晕。
通道尽头是扇检修口,铆钉锈了一圈。他蹲下,改锥**缝隙,用力一撬。金属发出短促的摩擦声,盖板弹开半尺。外面有光,是冷白色的工业照明。
他探头。
下面是装卸区,堆着成排的货箱,几个穿蓝制服的守卫正围着一台运输车抽烟。他们肩章上有赵家矿场的标志,腰间配的是低频电击棍。远处大屏滚动着航班信息:“深空货运-7号,登船截止:14分后。”
他缩回头,靠在墙边。呼吸压得很低。货运船要走,这是唯一能离开锈铁星的活路。但他没通行码,脸也上了通缉名单,正面过检等于送死。
他盯住装卸区角落。那儿有台清污用的机械鼠,履带慢悠悠转着,正沿着墙根清理油渍。他摸出矿鼠的毒腺,黄褐色,表面还黏着血丝。他捏了下,腺体裂开条缝,一股腥臭味散出来。
他把腺体甩向机械鼠的路径。
两秒后,机械鼠停了。履带卡住,外壳冒出一缕青烟。它原地打转,传感器乱闪。
守卫立刻警觉,三人围过去。有人踹了机器一脚,骂了句什么,弯腰检查。
他抓住机会,翻身钻出检修口,贴着货堆阴影往前挪。三十米外有道通风栅栏,螺丝松了半边。他过去,拧下最后一颗螺丝,把栅栏推到一边,钻了进去。
管道狭窄,爬了十五米,前方有光。他扒开另一端的挡板,滑出来。
这是后勤通道的中段,墙上标着“S-7转运站·仅限持蓝卡人员”。他低头看自己这身——二手矿工服改的战术背心,肩上有凝固的血块,裤脚撕了一道。不像能混进登船队的样子。
他贴墙蹲下,盯着登船口。
守卫在扫生物码,每人过检要十秒。队伍里有个穿灰色工装的男人,走路打晃,嘴里嘟囔着什么,手里拎着个空酒瓶。守卫皱眉,但没拦他——这种人常有,港口管理松散,喝醉的工人也能蒙混过关。
那醉汉走到检口,晃了晃脑袋,把酒瓶往地上一扔。守卫骂了句,弯腰去捡。醉汉趁机往前一撞,生物扫描仪扫过他脸,绿灯亮了。
他被放行。
林风盯着那背影。灰色工装,右肩有块油渍,走路时左脚拖地。他记住了。
他摸出工具包,翻出最后一块金属片。这东西原本是用来撬锁的,现在他把它掰成两半,一半塞回包里,另一半用改锥在表面刻了两道划痕——不深,刚好能卡住手指。
他脱下战术背心,把金属片塞进内袋,再把那张纸条叠好,夹在背心夹层。然后把背心塞进最近的垃圾槽。
他只穿矿工服上衣,袖口撕开一道,故意在墙上蹭了把机油抹在脸上。又从地上捡了半截烟头,塞进嘴里。
他绕到登船口另一侧,混进刚来的一拨工人里。
途中,他眼角一瞥,见那醉汉晃晃悠悠离开登船口,肩头一歪,一个破旧工牌从怀里滑出,掉在角落油污地上。林风脚步微顿,目光一凝,趁人不备迅速弯腰捡起,塞进口袋。
队伍往前挪。他低着头,肩膀缩着,学着醉汉那种摇晃的步态。心跳不快,手指也没抖。这种事他熟——以前在地球上班,月底打卡时也得算准时间,躲监控,抄近道。
轮到他了。
守卫抬眼:“证件。”
他假装醉意朦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表面磨损严重的旧工牌,含糊不清地说:“兄弟……搞……搞错了,这是俺的工牌,早上喝多了……乱……乱放。”
守卫接过工牌,看到上面信息模糊不清,几乎无法辨认,又见他满身酒气、站都站不稳,不耐烦地挥手:“快点过,别挡道。”
扫描仪绿灯亮了。
他低头走进登船通道,没回头。背后传来守卫的抱怨:“这批货怎么净是麻烦。”
通道是斜坡,向上延伸。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实。前方是舱门,有两人正在核对名单。他靠近时,其中一人抬头:“名字。”
他张嘴,刚要编个代号——
“等等。”那人盯着他,“你不是三号矿的张六吗?上周刚调去熔炼组?”
他一顿。
“对。”他点头,声音还是含糊,“调了。”
“那你工牌呢?”
“丢了。”他摸口袋,“早上喝多了,不知道掉哪了。”
那人眯眼看他,伸手要查。
他不动,右手慢慢往裤兜里滑。那里有半截酸液管,没盖子。他拇指顶住开口。
那人手快碰到他胸口时——
“老李!”另一个工作人员喊,“调度叫你去一趟,说货单有问题。”
那人皱眉,收回手:“待在这别动。”
他转身走了。
林风站在原地,没动。裤兜里的酸液管还在掌心,黏腻的液体渗进皮肤。他知道刚才那一下有多险——差半秒,就得动手。一旦打起来,整艘船都会警报。
他等了十秒。
老李没回来。
他往前走,穿过舱门。
里面是乘客区,一圈金属座椅,中间过道。已经有二十多人坐下,大多低头不语。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座椅冰凉。他没松一口气,反而更紧了。越是接近成功,越不能松劲。他记得地球时候,项目做完最后一行代码,还得等上线——那十分钟,比前面三个月都煎熬。
他低头看手。
掌心有道新划口,是刚才撬通风口时留的。血没流,但边缘发红。他从工具包里摸出块布,缠上。
布是灰色的,和醉汉的衣服一个色。
他把布条系紧,抬头。
前方驾驶舱门开了,一个穿灰工装的男人走出来,左脚拖地,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正是刚才那个醉汉。
他愣住。
醉汉扫视乘客,目光停在他身上。两人对视两秒。
醉汉没说话,转身走向另一侧的维修通道。
林风没动。但手指慢慢收拢,攥住了裤兜里的酸液管。
他忽然意识到——
这身工装,不是谁都能穿的。S-7转运站,只通特定班组。那个醉汉,可能根本不是工人。
而他,刚刚,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走进了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