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声浪渐歇,空气中开始浮动起初秋的微凉。陆屿那晚翻窗而入、裹着被子充当人形暖炉的“壮举”,像一颗深水炸弹,彻底炸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名为“疏离”的坚冰。
只是,冰层融化后露出的,是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黏糊的“陆屿牌”胶水。
沈微的高烧在陆屿无微不至(且寸步不离)的照顾下,很快就退了。身体康复了,某个大型“挂件”却似乎就此焊死在了她身上。
图书馆靠窗的座位。陆屿摊开一本厚重的建筑史,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偶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漂亮的字迹。然而,沈微只要稍微动一下,或者翻一页书,桌下,陆屿的膝盖就会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贴靠上她的膝盖外侧。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裤传来,持续而稳定。沈微起初还会瞪他一眼,他却一脸无辜地抬眼,眼神清澈:“嗯?怎么了?”仿佛桌下那点小动作完全与他无关。
沈微:“……”
久而久之,她竟也习惯了。甚至会在看书入神时,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膝盖更贴近一点那份热源,换来身边人嘴角一抹几不可察的、心满意足的弧度。
教学楼安静的走廊拐角。沈微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冷不丁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勾住。温热的指尖钻进她的指缝,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坚定地、一根一根地扣紧。
十指相扣。
沈微抬头。陆屿就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目视前方,侧脸线条依旧清冷,耳根却悄悄漫上一层薄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需要的锚点。
沈微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再看看他故作镇定的侧脸,心底那点无奈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反手,也轻轻回握了一下。
陆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是更深的放松。他依旧看着前方,嘴角却再也压不住地翘了起来,像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
最让沈微哭笑不得的是在食堂。她刚打好饭坐下,陆屿端着餐盘极其自然地坐到了她旁边紧挨着的位置。他坐得笔直,拿着筷子,姿态优雅地开始用餐。然而,沈微只要稍微侧身去拿旁边的纸巾,或者低头喝一口汤——
她的手臂外侧,就会立刻感受到一阵温热而持续的、带着点重量的挤压感。
陆屿的胳膊肘,正极其“不经意”地、牢牢地贴着她的胳膊肘。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她无法轻易挪开,却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他本人依旧目不斜视,认真吃着盘子里的菜,仿佛只是座位拥挤带来的正常接触。
沈微看着自己被他“固定”住的手臂,再看看他一脸“我在认真吃饭”的表情,简直气笑了。她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喂,陆屿,挤到我了。”
陆屿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神无辜又纯良,甚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有吗?”他一边说着,身体却纹丝不动,手臂依旧固执地贴着她的。
沈微:“……”
行吧。你赢了。沈微认命地拿起勺子,继续喝自己的汤。只是那汤喝到嘴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某人身上特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
日子就在这种无处不在的、陆屿式的小动作中滑过。沈微从最初的羞恼、无奈,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隐隐生出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依赖和习惯。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那些看似笨拙实则固执的靠近,像无声的藤蔓,早已悄然缠绕进她的生命里,成为不可或缺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