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的遗书精选章节

小说:未寄的遗书 作者:爱吃紫薯莲子粥的清欢 更新时间:2025-08-18

林微签遗体捐献同意书那天,拨通了七年没联系的哥哥林砚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有病”和忙音,成了她攒了半生的期待里,最后一点回响。

她揣着文件坐了十小时火车到他的城市,恰逢他项目庆功宴,他西装革履地签字,

笔尖没顿一下,只抬眼丢来句:“死了别通知我。”她点头说好,转身回了医学院。

后来她总在解剖课上盯着标本发愣——若有天她成了台上的“教具”,

他会不会偶然走进教室?直到她在实验室楼下摔得掌心渗血,抬头撞见他搂着同事经过,

目光扫过她,像看块无关的路障,她才忽然懂:有些血缘,早被时间熬成了凉汤,

连烫嘴的余温都没了。1《电话里的忙音》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袖口上,

林微捏着那张刚签完字的遗体捐献同意书,指尖泛白。纸页边缘被她攥出细密的褶皱,

像她此刻拧在一起的心。走廊尽头的公用电话亭玻璃蒙着层灰,她推开门时,

金属合页发出吱呀一声。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拨号盘上,映出她睫毛投下的浅影。

七年了。她对着拨号盘上的数字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指腹悬在“7”上,又缩回来,

反复摩挲着冰凉的塑料。最后还是闭了闭眼,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忙音在听筒里响了三声,每一声都像敲在鼓面上,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攥着同意书的手更紧了,纸页几乎要被揉碎——她甚至提前想好了开场白,想说“哥,

是我”,想说“我在医学院挺好的”,想说……她签了那份同意书,或许该让他知道。“喂?

”听筒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比七年前沉了些,带着点不耐的沙哑,

像是刚从酒局或会议里抽出身。林微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舌尖,

最后只挤出两个字:“哥……”那边沉默了一瞬,短得像错觉。随即,

一声极轻的嗤笑传过来,冷得像冰:“林微?”她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蚋,“是我。

”“你打电话干什么?”他的语气陡然冷了,没了刚才那点模糊的迟疑,只剩下清晰的嫌恶,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微握着听筒的手颤了颤,指尖冰凉。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同意书,纸上“林微”两个字的签名墨迹还没全干,洇在纸纤维里,

像一小片深色的泪痕。她咬了咬唇,小声说:“我……我签了遗体捐献同意书,

想告诉你一声。”“什么?”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觉得荒谬,音量陡然拔高,“遗体捐献?

林微,你是不是有病?”“有病”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微心里。

她猛地睁大眼睛,眼眶瞬间热了。她想解释,想说不是冲动,想说她学临床,

见过太多器官衰竭的病人在等待中离开,想说她只是……想让自己最后有点用。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更冷的话打断。“我没功夫陪你发疯。”他的声音里混进了背景音,

隐约有键盘敲击声和旁人说话的模糊动静,“我很忙,挂了。”“哥!”林微急忙叫住他,

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我还有事想……”“嘟嘟嘟——”忙音突兀地响起,尖锐而冰冷,

像一把刀,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她的话,也斩断了她攒了七年的期待。林微僵在原地,

听筒还贴在耳边,那阵忙音反复撞击着她的耳膜,震得她脑袋发懵。阳光依旧落在拨号盘上,

可刚才那点暖意在耳边的冷音里,瞬间散得干干净净。她缓缓放下听筒,

视线落在手里的同意书上。纸上的签名被眼泪砸中,墨色晕开一小片,模糊了笔画。七年。

她等了七年,盼了七年,甚至在无数个解剖课的深夜里,

对着冰冷的标本想过——他会不会也偶尔想起她这个妹妹?可电话里那句“有病”,

和随后的忙音,成了她攒了半生的期待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回响。轻得像风,一吹就散了。

她把同意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帆布包最里层,像藏起一件见不得人的心事。

走出电话亭时,风掠过来,掀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走了眼角那点未干的湿意。

她抬头看了眼天,蓝得晃眼。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导师发来的消息,

催她下午回实验室整理标本。林微吸了口气,把那点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迈开步子往医学院的方向走。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碎掉的心上,每一步都钝钝地疼。

2《十小时的火车票》帆布包的夹层里,那张遗体捐献同意书被压得平平整整。

林微盯着手机上弹出的火车时刻表,指尖在“硬座”选项上悬了很久——去林砚所在的城市,

要晃十个小时。她没再打第二个电话。那天从电话亭走回实验室,

她对着福尔马林里泡着的器官标本站了半宿,凌晨时忽然点开了购票软件。不是想争什么,

也不是盼他回心转意,就是忽然执拗地想:总得让他亲眼看看这张纸。哪怕他扫一眼就丢,

也算她把该说的事说了。去车站取票时,风裹着秋凉往领口里钻。

票面上的发车时间是下午三点,到站恰是后半夜。她在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又抓了袋面包,

塞进包里时碰到了夹层里的同意书,纸页边角硌得掌心发慌。火车进站时轰隆隆地响,

林微跟着人流挤上车,找到座位时,邻座的大叔正蜷着腿打盹,脚边的蛇皮袋露着半袋红薯。

她把包往腿上一放,刚坐稳,车就动了。窗外的树影往后退,

像被拉散的旧时光——小时候林砚送她去幼儿园,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站在路边等公交,

他总说“微妹别怕,哥在”。思绪刚飘远,邻座大叔翻了个身,呼噜声震得桌面发颤。

林微收回目光,从包里摸出本解剖图谱,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书页上的血管分布图弯弯曲曲,倒让她想起七年前那个傍晚,林砚也是这样皱着眉,

把一张银行卡拍在她面前:“这是爸妈留的最后一笔钱,你拿着去读高中,以后别再找我。

”那天他转身走得很快,白衬衫的衣角扫过楼梯扶手,没回头。

她攥着那张卡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直到天黑透了,才发现自己把指甲掐进了掌心。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为了给刚认识的女友买包,才把那笔钱要走的。可那时她不懂,

只觉得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让那个从小护着她的哥哥,忽然成了陌生人。“姑娘,

吃个红薯不?”邻座大叔醒了,递过来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皮焦得发脆。林微愣了愣,

接过来道了谢,暖意在掌心散开,眼眶却莫名一热。天黑透后,车厢里渐渐静了,

只有车轮撞着铁轨的“哐当”声。林微靠着窗户,玻璃凉得贴脸。她摸出手机,

点开相册里存着的唯一一张和林砚的合照——那是她十岁生日,他蹲在她旁边,

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奶油蛋糕,两人都笑得眼睛眯成缝。照片的边角早就磨白了,

她却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不知晃了多久,窗外的灯火渐渐密了。

广播里报站的声音含糊不清,林微猛地坐直——快到了。她把图谱塞回包里,

又摸出那张同意书,借着窗外的光看了看,纸页被体温焐得温热。火车进站时慢了下来,

站台的灯昏黄地亮着。林微跟着人流下车,风比出发时更冷,吹得她缩了缩脖子。

她站在出站口,看着陌生的街景,忽然想起出发前没查林砚公司的地址,也没问他住在哪。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同学发来的朋友圈截图——有人发了林砚公司庆功宴的照片,

定位在市中心的酒店。照片里的他穿着西装,正举着酒杯和人碰杯,嘴角噙着笑,

比电话里的声音温和得多。林微捏着手机站了会儿,把同意书又往包里塞了塞,

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夜风吹起她的头发,十小时的火车晃得她骨头发酸,

可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竟还没彻底凉透。

3《庆功宴外的签字》酒店门口的红地毯沾着夜露,踩上去软乎乎的。

林微站在旋转门旁的圆柱后,能看见厅里水晶灯折射的光,像撒了一地碎钻。

她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抵着那叠被体温焐软的文件,

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刚才在站台时更响。有服务生端着托盘从身边过,白手套蹭过她的胳膊。

她往柱子后缩了缩,看见林砚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杯红酒。他今天穿了深灰西装,

领带是酒红色的,比照片里更挺拔,也更陌生——眉骨比小时候突出些,

嘴角的笑淡得像层膜,对着身边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弯了弯眼。那女人抬手拂了拂他的衣领,

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林微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把她的书包往肩上一甩,说“微妹的书包该哥背”,

那时他的手还没这么宽,指节也没这么硬。“林总,合作方那边还等着您签字呢。

”有人凑到林砚身边,递过个文件夹。林砚点头,跟着那人往厅外的休息区走。

脚步经过圆柱时,林微深吸了口气,从柱子后绕了出去:“哥。”声音比她想的要稳,

只是尾音轻轻发颤。林砚的脚步顿住,回头时眉头先皱了起来。看清是她,

眼里的惊讶只闪了一瞬,就沉成了冰:“你怎么在这?”他身边的人愣了愣,

识趣地退开了几步。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也跟过来,打量林微的目光带着点好奇,

又有点防备。“我来给你送东西。”林微把帆布包里的文件抽出来,递过去时指尖抖了抖,

“就是……电话里说的那个,遗体捐献同意书,按规定,亲属最好也签个字。

”文件递到他面前,最上面那张是她签过字的同意书,下面压着亲属知情同意书,

她特意在签字栏旁用铅笔标了“此处签字”。林砚的目光扫过文件抬头,没接,

反而后退了半步,像是怕那纸烫着。“我不签。”他说得干脆,连文件都没碰,

“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规定说……”林微咬了咬唇,声音低下去,

“最好有亲属确认……”“我不认。”他打断她,眉峰挑得更高,

语气里的嫌恶和电话里如出一辙,“林微,你折腾这出到底想干什么?七年前就说过别找我,

你听不懂?”穿礼服的女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阿砚,有话好好说。

”林砚没理她,视线落在林微身上,像在看件麻烦的旧物:“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转点,

别拿这种事来闹。”“我不是来闹的。”林微的声音忽然哑了,她把文件又往前递了递,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万一哪天我不在了,我的身体会捐给医学院,用作教学和研究。

签不签其实也没关系,我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她没说,她其实是想知道,

他哪怕有一点点在意——在意她签了这样的东西,在意她或许活得并不容易。

林砚盯着她递文件的手,那只手因为攥了太久文件,指缝里还留着纸页的纹路。

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接了文件,却不是要签,而是翻都没翻,直接翻到亲属签字那页,

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钢笔。笔尖落在纸上时,他甚至没看她一眼,目光落在远处的水晶灯上,

笔锋利落地划过。“林砚”两个字写得又快又重,墨水洇开点痕迹,像两道深痕。签完字,

他把文件往她怀里一塞,力道重得让她踉跄了一下。“还有事吗?”他问,

语气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林微抱着文件,指尖摸到他签字的地方,纸页是凉的。

她摇了摇头,想说“没事了”,却听见他又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却比任何话都扎人:“死了别通知我。”说完,他转身就走,酒红色的领带在灯光下晃了晃,

很快融进厅里的人群。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走了。林微站在原地,

怀里的文件像块冰。夜风吹过来,带着酒店里飘出的香水味,她忽然蹲下身,

把脸埋进膝盖——十小时火车带来的那点微弱的期待,终于在这句“死了别通知我”里,

彻底碎成了渣。4《解剖课的标本》解剖室的福尔马林气味总比别处更浓,

像浸了水的旧书,呛得人鼻尖发酸。林微站在解剖台旁,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手腕上道浅淡的旧疤——那是小时候跟着林砚爬树,摔下来被树枝划的,

他当时蹲在地上给她吹伤口,说“吹吹就不疼了”。讲台上方的标本瓶泛着青白色,

泡在透明液体里的器官轮廓模糊。教授在讲台上讲着神经分布,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

闷闷的。林微的目光却黏在标本瓶上,移不开。她想起那天从酒店回来,

把签好字的文件锁进了抽屉最底层。回医学院的火车上,她靠着窗户看了一路夜景,

城市的灯火连成线,像小时候林砚牵着她走夜路时,手里晃着的手电筒光。可现在那光灭了,

只剩她一个人走。“林微,注意看解剖位置。”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教授在看她。

林微回过神,赶紧低头看解剖台。解剖刀在手里有点沉,她按教授说的角度下刀,

指尖却控制不住地抖——这具标本据说是位自愿捐献的老人,生前是教师,

死后把身体留给了医学院。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同意书,想起林砚签字时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若有天她成了台上的“教具”,会是什么样?或许也会被泡在福尔马林里,

供一届又一届学生观察。到时候林砚会不会偶然走进来?他现在是建筑公司的总,

说不定会来医学院谈合作,比如建实验楼什么的。她甚至荒唐地想过,

要不在同意书补充条款里加一句?就写“若用作教学标本,

希望放置在解剖楼三层东侧教室”——她记得林砚有轻微的恐高,

三层是他可能会去的楼层;东侧教室靠窗,他开会总爱挑靠窗的位置。“发什么呆?

”教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微吓了一跳,解剖刀差点歪了。“抱歉教授。”她赶紧道歉,

低头继续操作,耳尖却红了。同桌凑过来小声笑:“你最近总对着标本出神,

该不会是怕了吧?”林微摇头。她不怕这些冰冷的标本,

甚至觉得亲切——它们都是自愿留下的,带着最后一点善意。她怕的是别的,

怕自己像这些标本一样,安安静静地待着,却等不到那个偶然经过的人。下课铃响时,

福尔马林的气味好像钻进了骨头缝。林微跟着同学往外走,经过走廊里的标本柜,

看见里面泡着的骨骼标本,整整齐齐地摆着,像套没拼好的积木。小时候她和林砚拼积木,

总拼不好恐龙骨架,他就耐着性子教她,说“骨头要对准关节,就像人要记得回家的路”。

那时她不懂,现在才明白,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把回家的路忘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医院发来的体检提醒。她上周去做了检查,医生说她的心脏不太好,让别熬夜。

她回了个“好”,把手机塞回口袋,脚步慢了些。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

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想起庆功宴那天,林砚转身走进酒店时,

他的影子被灯光压得很短,利落得没留一点余地。

她抬手摸了摸解剖台边不小心蹭到的福尔马林痕迹,指尖凉得很。或许等她真成了标本,

他也不会来。可心里那点没道理的盼头,还是像解剖台上的神经末梢,轻轻一碰,

就疼得清楚。5《掌心的伤口》医学院的实验室楼下种着一排悬铃木,秋天一到,

叶子落得满地都是。林微抱着一摞实验报告从楼里出来时,风正卷着枯叶往脚边跑,

她低头避那阵风,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摔了出去。手掌先落地,

擦过铺着碎石的地面,一阵尖锐的疼刺得她倒吸冷气。怀里的报告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