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姑娘是吧?”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厮,
拦在了我收摊回家的路上。他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小的是永昌伯爵府的外院管事,姓钱。”永昌伯爵府?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勋贵之家。“钱管事,有事?”我警惕地问。“好事!
”钱管事笑得像朵菊花,“我们府上的三**,前几日在周府的赏花宴上,
尝了姑娘您做的点心,赞不绝口!这不,特意差小的来,想请姑娘过府一趟,
给我们**当个……点心师傅!”他顿了顿,补充道:“月钱嘛,好说!
绝对比姑娘您在这街角风吹日晒挣得多!还体面!”我皱了皱眉:“多谢三**抬爱。
只是我自由惯了,暂时没打算去贵人府上做工。”“诶,姑娘别急着拒绝嘛!
”钱管事拦住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压低了声音,“我们**说了,
知道姑娘跟靖安王府……有些渊源。”他特意在“渊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但姑娘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高枝儿,看着光鲜,
可不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攀得上的。风言风语传开了,对姑娘您的名声,对王府的清誉,
都不好,您说是不是?”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诱哄和威胁。
“不如踏踏实实来我们伯爵府。有我们**照拂着,安安稳稳的,
不比……给人当个不清不楚的外室强?”外室?!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脸色瞬间煞白,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原来,在这些人眼里,
我和萧琢之间那点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竟是如此不堪!
“你胡说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胡说,姑娘心里清楚。
”钱管事皮笑肉不笑,“这京城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靖安王是何等尊贵的人物?
他的正妃,那得是门当户对、金尊玉贵的世家贵女!姑娘您……还是趁早替自己打算打算吧。
”他最后那句“打算打算”,带着**裸的轻蔑。“我们**心善,才给姑娘指了这条明路。
姑娘可别……不识抬举。”说完,他带着那副施舍般的表情,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傍晚的冷风里,浑身冰凉。钱管事的话,像一盆冰水,
将我这些日子以来那点隐秘的、不切实际的暖意和期盼,浇了个透心凉。
也撕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薄纱,露出了底下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外室?原来在所有人眼中,
这就是我的“归宿”?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小院,连灶房都没心思收拾。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钱管事那张刻薄的脸和他那些诛心的话。
“不清不楚的外室……”“门当户对的世家贵女……”是啊。他是云端上的靖安王。
我是泥地里的江晚。我有什么?除了一身灶台上的本事,
和一颗……已经不由自主陷进去的心。我拿什么去匹配他?
拿什么去对抗这世道的眼光和流言蜚语?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越收越紧。晚上,萧琢又来了。他似乎心情很好,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晚晚,
户部那笔积年的烂账总算是理清了!”他难得地带着点邀功的意味,“饿坏了,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他自然地走到灶台边,像往常一样,想看看锅里。
我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萧琢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他蹙眉,声音沉了下来,“谁惹你了?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钱管事那些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像针一样刺着我。“没有。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闷闷的,“就是……有点累。”“累就歇着。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按到小马扎上坐下,“我来。”他挽起袖子,竟然真的去揭锅盖,
拿起锅铲,动作虽然生疏,却有模有样。堂堂靖安王,为我下厨?这画面,若是以前,
我或许会觉得心暖。可此刻,却只觉得讽刺。这份“好”,我承受得起吗?“王爷,
”我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那玄色的锦袍依旧刺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您以后……别来了。”他的动作猛地顿住。锅铲停在半空。
灶房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最后一丝轻松也消失了,
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我。“你说什么?”“我说,”我抬起头,迎着他迫人的目光,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王爷以后,别再来了。
”空气像是凝固了。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衬得他眼神更加幽深难测。
“理由。”他声音冷得像冰。“没有理由。”我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心软,
“就是……不合适。”“不合适?”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下锅铲,
一步步朝我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江晚,看着我。
”他命令道。我咬着唇,倔强地不肯转头。下巴却被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住,力道不重,
却不容抗拒地迫使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翻涌着怒意和不解的眸子。“告诉我,
”他声音低沉,压抑着风暴,“谁跟你说了什么?”他太敏锐了。在他面前,
我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没人说什么!”我用力想挣脱他的钳制,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
“是我自己想的!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交集!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就是个街边摆摊的厨娘!
您天天往我这儿跑,算怎么回事?”“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说我?
”钱管事那句“不清不楚的外室”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让我口不择言,“是!
我是给您做过几顿饭!可我不是您的厨娘!
更不想……不想做您养在外面的……”“外室”那两个字,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带着屈辱的腥甜,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下来。萧琢捏着我下巴的手,
力道松了。他看着我汹涌而出的眼泪,脸上的怒意一点点褪去,
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心疼?是无奈?还是……了然?“永昌伯爵府的人,
找过你了?”他几乎是肯定地问。我猛地一震,惊愕地看着他。他……他怎么知道?
“钱管事?”他准确地报出了名字,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寒冰,“很好。
”那冰冷的语气,让我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你……你监视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保护你。”他纠正道,语气不容置疑,“这京城,盯着靖安王府的眼睛太多。
我不允许任何人,把手伸到你这里。”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
有些粗粝地擦掉我脸上的泪痕。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点笨拙。“晚晚,”他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心疼,“你记住,你不是任何人的外室。”他顿了顿,
目光直视着我,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你是我萧琢,放在心尖上,
想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王府的唯一。”唯一?明媒正娶?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震得我脑子一片空白,连眼泪都忘了流。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孤注一掷般的决绝。
“你……你说什么?”我声音发颤,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说,”他双手捧住我的脸,
强迫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光芒几乎要将我吞噬,“我要娶你,江晚。做我的王妃。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巨大的冲击让我的声音虚弱无力,
“你是王爷……这不合规矩……朝堂不会答应……陛下……”“规矩是人定的。”他打断我,
语气斩钉截铁,“朝堂的阻力,陛下的态度,这些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你愿不愿意?”“我……”巨大的狂喜和更巨大的恐慌同时攫住了我。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