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刺眼的白光。这是林萱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受。她眨了眨眼，
睫毛扫过某种透明面罩——自己正戴着呼吸器，被固定在一张倾斜的金属台上。
后颈芯片处传来持续不断的刺痛，像是有人将一根烧红的针反复插入她的脊椎。
"第七样本生命体征稳定。"一个机械化的女声从头顶传来，"神经链接成功率98%，
创下新纪录。"林萱试图转头，但颈部被金属环固定。
余光中能看到这个房间的墙壁覆盖着蜂窝状的吸音材料，天花板布满摄像头和机械臂。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让她想起大学时的物理实验室。"林萱**。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右侧接近，"欢迎来到新伊甸园。我是克莱门特大主教。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出人意料的面孔——不是想象中的狂热教徒，
而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儒雅学者，银灰色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
白色长袍下露出熨烫平整的衬衫领口。他胸前挂着的不是十字架，
而是一个微型粒子加速器模型。"你们...是谁？"林萱的声音在呼吸器里显得闷闷的。
她发现自己的病号服已被换成白色棉质长袍，手腕和脚踝处有细微的针孔痕迹。
"我们是神圣净化的幸存者。"克莱门特微笑着调整她头顶的某个仪器，
"电磁脉冲清除了人类的电子枷锁，让被选中者得以重建真正的文明。"他说话时，
林萱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失，断口处是完美的圆形，像是被激光手术切除的。"陈默在哪？
"她挣扎着问，金属台发出轻微的嗡鸣作为警告。"金色眼睛的量子体？
"克莱门特眼中闪过一丝科学家的好奇，"他在特别收容室。
那是我见过最完美的量子态生物，几乎可以确定是林教授的手笔。
"他走向房间另一侧的控制台，按下某个按钮。林萱躺着的金属台缓缓直立，
让她终于能看清整个房间。这是一间圆形实验室，中央是她所在的平台，
周围环绕着七个透明圆柱体——其中六个里面有人。"认识一下你的前辈们。
"克莱门特张开双臂，"第一到第六样本，都是我们这些年收集的'第七协议'相关者。
"每个圆柱体内漂浮着不同年龄的男女，最小的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他们全都闭着眼睛，
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皮肤下隐约可见与陈默类似的电路纹路。
第六号圆柱体里的少女突然抽搐起来，她左臂的皮肤开始半透明化，
露出内部流动的银色物质。"啊，样本六又出现量子衰减了。"克莱门特遗憾地摇头，
"她的神经链接只有73%，始终无法稳定。"林萱的胃部一阵绞痛。这些人和陈默一样，
都是父亲实验的受害者？"你们在做什么实验？"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暗中测试束缚装置的松紧度。克莱门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像个被问到最爱课题的教授："神圣量子升华！通过七个完美链接的量子意识体，
我们将重建被净化的世界秩序。"他狂热地指向天花板，
"你知道电磁脉冲后为什么鸟类最先死亡吗？因为它们大脑中的磁铁矿颗粒...哦，抱歉，
这些对你来说太专业了。"他按下另一个按钮，林萱身后的墙壁变成透明状态。隔壁房间里，
陈默悬浮在一个更大的圆柱形容器中，金色眼睛紧闭，全身皮肤下的电路纹路剧烈闪烁。
十几根银色导管插入他的脊椎和太阳穴，容器外连接着复杂的量子计算机阵列。"不！
"林萱本能地挣扎，手腕被金属环勒出血痕。"别担心，我们比你更珍惜他。
"克莱门特轻抚观察窗，"他是迄今为止唯一神经链接达到100%的样本。
林教授一定在他身上倾注了特殊算法。"他忽然凑近林萱，
呼吸带着薄荷味口香糖的气息："告诉我，他是不是'钥匙'？
林教授最后有没有给你什么讯息？比如...密码？"林萱后颈的芯片突然剧烈刺痛，
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尖叫出来。知更鸟在七月雪中歌唱——陈默传达的密码在脑海中闪烁，
但她绝不会告诉这个疯子。"我不知道什么密码。"她喘息着说，
"我们刚从冷冻舱醒来..."克莱门特失望地后退一步："真遗憾。不过没关系，
第七样本集齐后，系统会自动解锁。"他朝门口走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正式实验。
晚餐会有人送来——建议你多吃点，量子重组很消耗体力。"门关上后，
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轻微嗡鸣。林萱试着呼唤其他样本，
但他们都处于昏迷状态。她仔细观察束缚装置，发现锁扣是电子控制的，没有物理钥匙孔。
大约两小时后，侧门滑开，一个穿白袍的年轻女子推着餐车进来。她戴着口罩，
但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眼下有深重的黑眼圈。"别说话。"女子以微不可察的声音警告，
同时假装调整林萱的输液管，"我是样本六的妹妹艾米丽。他们强迫我在这里工作，
换取姐姐不被分解研究。
"她迅速将一个微型芯片塞进林萱的袖口："这是姐姐偷偷编写的程序，
能暂时干扰束缚系统三秒钟。明天实验时用——大主教会亲自操作，那是唯一的机会。
"林萱刚要询问细节，艾米丽突然提高音量："请用餐，第七样本。
蛋白质含量经过精确计算，请不要浪费。"餐盘里的糊状物看起来毫无食欲，
但林萱强迫自己吞咽。她需要体力。进食过程中，
她注意到样本六的圆柱体表面有细微的刮痕，像是有人经常用手指在上面写字。
艾米丽收拾餐具时，借着身体遮挡快速在餐车上画了个简单图示——一个圆圈，
内部七个点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最末的点闪烁着红光。"知更鸟..."她嘴唇几乎没动，
"节点位置...姐姐发现的..."突然，所有圆柱体同时亮起红光，
样本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的右腿开始分解成银色粒子，
在容器内形成小型漩涡。"量子崩溃！"艾米丽冲向控制台，熟练地输入一系列代码。
警报声中，更多白袍人冲进实验室。林萱趁机将袖口中的芯片藏到舌下。
样本三的崩溃持续了约十分钟，最终他的右腿膝盖以下完全消失。白袍人记录着数据，
像在观察实验动物而非人类。克莱门特最后赶到，检查读数后竟露出满意的笑容。
"进步很大！这次只损失了肢体而非整个意识体。"他拍拍发抖的艾米丽的肩，"继续监测，
记录量子衰减速率。我要去准备明天的仪式了。"当实验室再次恢复寂静，
林萱偷偷观察样本三。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残缺的身体漂浮在溶液中，表情却异常平静，
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其他样本也恢复了休眠状态，
只有样本六——艾米丽的姐姐——偶尔抽搐一下。夜深时分，林萱假装睡着，
实则通过呼吸面罩的反射观察整个实验室。她发现天花板角落有个通风管道，
直径约四十厘米，或许能容她这样身材的人爬行。
但首先需要摆脱这些束缚...舌下的芯片边缘开始溶解，释放出微弱的金属味。
林萱不确定这是设计如此还是被唾液腐蚀了。她小心地用舌头将它顶到臼齿间藏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实验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两名武装守卫，
推着一台移动式扫描仪。他们粗暴地检查每个样本的状态，在平板电脑上记录数据。
"大主教说今天要用第七样本和金色眼睛做配对实验。"较年轻的守卫说，
"你觉得能成功吗？""管他呢。"年长守卫打了个哈欠，"反正失败就换下一个。
城外营地还关着二十多个候选者。"他们停在林萱面前，扫描仪发出刺眼的绿光。
"这个读数真干净，几乎没受污染。"年轻守卫吹了个口哨，"难怪大主教这么兴奋。
"守卫离开后，林萱的血液几乎冻结。城外还有更多受害者？这个教派到底抓了多少人？
晨光透过实验室的高窗洒落时，一队白袍人隆重入场。
他们推着两台特殊设备——形如中世纪铁处女，但内部布满量子传感器。克莱门特走在最后，
今天他换了一身镶银边的长袍，脖子上挂着七个微型量子计算机组成的项链。"神圣之日！
"他宣布，实验室里所有人同时跪下，"今天我们将尝试第一对量子纠缠！如果成功，
离最终升华只差五步！"白袍人唱起诡异的颂歌，歌词夹杂着科学术语："...电磁乃父，
脉冲乃母，量子升华为圣灵..."同时，他们将林萱和陈默分别装入两台设备。
透过设备的小窗，林萱看到陈默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金色瞳孔扩大至整个眼眶，
内部有数据流飞速滚动。"开始神经同步！"克莱门特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剧痛如海啸般袭来。林萱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成两半，
一半留在身体里承受着每个细胞被扫描的痛苦，另一半则漂浮到空中，看到实验室全景。
更可怕的是，她同时"看"到了陈默的视角——隔壁房间的景象重叠在她的视觉上，
造成眩晕的错乱感。"同步率89%...92%...95%..."机械女声报数。
林教授深夜对着屏幕流泪的画面；一个形似知更鸟的量子符号在黑暗中展开..."98%！
临界点！"克莱门特狂喜地大喊，"准备注入神圣代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萱舌下的芯片完全溶解。一股微电流从她舌尖窜向后颈芯片，
束缚装置突然松开了0.3秒——刚好够她将右手抽出来。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最近的仪器线缆用力一扯。爆炸般的电光充斥整个实验室。
所有样本圆柱体同时爆裂，溶液如洪水般倾泻而出。警报声中，林萱跌跌撞撞地爬出设备，
看到陈默的容器也开始龟裂。"阻止他们！"克莱门特尖叫着后退，"保护金色眼睛优先！
"守卫们冲向陈默的设备，却被他眼中突然爆发的金色光束逼退。那光线扫过之处，
金属熔化成液态，混凝土汽化。陈默的身体此刻呈现出半透明状态，
能直接看到内部流动的量子漩涡。林萱趁机扑向样本六的圆柱体，扯掉她脸上的呼吸器。
少女猛地吸气，睁开的眼睛竟是和陈默相似的金色，只是暗淡许多。
"节点..."她抓住林萱的手腕，声音嘶哑，
"知更鸟...是陷阱...林教授..."一声枪响。样本六的胸口绽开血花。
克莱门特持着手枪，面色狰狞："叛徒都该净化！"混乱中，林萱看到艾米丽从侧门冲进来，
将某个装置扔向守卫。浓烟瞬间充满整个实验室。她趁机拖着样本六躲到倾倒的设备后面。
"听好..."垂死的少女将额头贴上林萱的，一种奇异的电流瞬间连通两人，
个节点...只有六个是真的...父亲...骗了所有人..."她的身体突然剧烈发光，
皮肤下的电路纹路全部亮起。
"拿走我的量子印记...找到雪中的..."光芒爆发到极致时，
样本六的身体分解成无数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后，全部涌向林萱的后颈芯片。
剧烈的灼烧感让林萱跪倒在地，眼前浮现出清晰的图像：六个发光的点分布在城市地图上，
而第七个点——中央最大的那个——却闪烁着危险的红色。烟雾中，
一只半透明的手抓住林萱的手臂。陈默的状态介于实体和量子态之间，
金色眼睛里的数据流已经稳定。"必须离开...现在..."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
"他们在启动自毁程序..."林萱跟着他爬向通风管道。
身后传来克莱门特疯狂的祷告声："...接受神圣的量子之火净化吧！第七日终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