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会国际会展中心穹顶下,红色横幅“中国非遗传承大会”被空调风吹得簌簌响。
李正南扶了扶金丝眼镜,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像敲在钢板上:“现在审议‘江南双酵酿酒技艺’申报案——申报人杨冲,迟到半小时。”
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
后排穿定制西装的刘达捏紧手机,屏幕里是三个扛摄像机的媒体记者,他勾了勾嘴角,拇指按在“开始直播”键上。
“按大会规程,缺席视为自动放弃。”李正南翻着申报材料,目光扫过“杨氏双酵”四个字时顿了顿,又迅速移开。
“叮——”
会场侧门被撞开的声响比手机提示音还脆。
吴刚扒着门框喘粗气,后背的“非遗运输001”冷链车钥匙还挂在腰间:“杨师傅让我先送酒!”
十坛深褐色陶坛被八个壮小伙稳稳抬进来,每坛都贴着“杨氏祖窖·原液封存”的朱砂封条,坛底压着一沓烫金文件。
前排几个老匠人凑过去,眼镜片反着光念:“勒布朗集团品鉴报告…法国酒检署溯源认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合作项目章?”
“人呢?”沈青禾攥着文件夹冲下台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在这儿。”
所有人转头。
杨冲扛着最后一坛酒从侧门晃进来,穿的还是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靛蓝工装,袖口沾着窖泥,肩膀被陶坛压出红印。
他没走铺着红地毯的主通道,直接踩着台阶“咚咚”上了主台,把陶坛“哐”地搁在李正南面前。
“杨先生,这是——”
“启封。”杨冲扯下封条,陶坛口的黄纸“刺啦”裂开。
先是一丝甜,像春末第一朵槐花开在鼻尖;接着是醇,像老茶缸里泡了二十年的普洱;最后是冽,像山涧里刚化的雪水灌进喉咙。
香气裹着酒气“轰”地炸开,前排的品酒师捂着嘴咳嗽,眼睛却发亮——这是只有真正的古法双酵才能酿出的“三层香”。
李正南的茶杯“当”地磕在桌上。
他颤巍巍摸出白瓷杯,蘸了点溢出的酒液抿了抿,喉结动了三动:“这…这是我师父当年酿的‘秋露白’!三十年了,我以为这手艺绝了!”
沈青禾趁机翻开文件夹:“村民联名信,证明杨氏祖窖传承六代;老匠人口述史,记录双酵工艺细节;还有——”她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王建国亲笔传承书,确认杨冲为第七代传人。”
“放屁!”
刘达冲上台,西装下摆扫翻了展牌。
他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他爸王建国当年偷酒厂秘方跑路,是逃犯!这手艺根本来路不正!”
杨冲从工装内袋摸出个牛皮纸信封,“啪”地拍在桌上。
封皮上“省公安厅”的红章刺得刘达眯眼。
“2023年历史错案纠正通知书。”杨冲扯了扯嘴角,“当年是酒厂污蔑我爸偷配方,证据都在卷宗里。沈老师,麻烦念两句?”
沈青禾翻开文件:“经核查,王建国所掌握酿酒技艺确系家族传承,原指控无事实依据……”
会场静得能听见空调风的声音。
刘达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直播画面里,他涨红的脸扭曲成一团。
“现在投票。”李正南扶了扶眼镜,声音里带了颤,“同意‘江南双酵酿酒技艺’列入国家级非遗的,请举手。”
一只只手举起来。
穿唐装的老学者,系领结的年轻研究员,连刚才还冷着脸的评审都红着眼眶举手。
“全票通过。”李正南从天鹅绒盒里取出银质徽章,“杨冲先生,我以非遗评审委员会名义,正式授予你‘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称号。”
掌声炸响。
杨冲接过徽章别在工装前襟,举着酒坛朝台下敬了一圈。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他没看,目光扫过台下红着眼的沈青禾、抹眼泪的吴刚,最后落在窗外的云里。
“我来不是求认的。”他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青铜上,“是要让所有人记住——杨家的酒,醒的是人心。”
刘达蹲在会场外的花坛边,把“收购青溪地皮”的合同撕成碎片。
风卷着纸片往天上飞,他盯着杨冲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你断我财路…那我就烧了你的破坛子。”
京城某国宾馆,国宴筹备会议室内。
**翻着酒水名单,指尖停在“杨氏双酵”那行,抬眼问秘书:“这酒…真能镇得住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