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楼梯间的“不准走”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进拾光文创的办公区，苏晚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插画草稿出神。画布上是只蜷缩在枫叶堆里的橘猫，尾巴尖沾着片金黄的叶子，她对着那抹暖色调调了三次色阶，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苏晚，有人找。”前台小姑娘敲了敲她的工位隔板，语气里带着点微妙的好奇。
苏晚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陌生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个烫金名片夹，眼神在办公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走过来：“苏**，我是星芒文创的项目总监，姓周。”
星芒文创……苏晚握着画笔的手指紧了紧。那是业内以挖人著称的竞争对手公司，最近刚抢走了拾光一个合作项目。她起身礼貌地颔首：“周总监，请问有什么事吗？”
周总监递过一张名片，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手背，笑得意味深长：“我看过苏**为‘秋日治愈’系列画的插画，风格很独特，市场反馈也很好。我们星芒正在筹备一个全新的绘本项目，预算七位数起步，想邀请苏**担任主笔。”
周围传来几声抽气。七位数的插画项目，对刚入职半年的新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晚把名片推了回去，语气坚定：“抱歉周总监，我现在是拾光的员工，不会考虑其他合作。”
“苏**别急着拒绝。”周总监像是早料到她的反应，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合同复印件，“年薪翻倍，项目提成另算，还能给你配备专属团队。拾光虽然背靠厉氏，但文创板块毕竟不是主业，苏**这么好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吧？”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听说苏**最近在申请公租房？以你的条件，就算在拾光做到组长，也得熬个三五年才能在市区立足。星芒可以帮你解决户口和住房问题，当然——”他视线扫过她的画板，“前提是，你得把‘秋日治愈’系列的后续版权，也转过来。”
这话像是冰锥扎进苏晚心里。她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周总监，您这样挖人，还要求带走公司项目，不太合适吧？”
“职场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周总监收起笑容，语气冷了几分，“苏**最好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他瞥了眼墙上的公司logo，“拾光最近内部变动不小，能不能保住现在的项目都说不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晚还想说什么，周总监已经把合同复印件塞进她手里：“三天时间考虑，我的电话在名片上。”他转身时故意撞了下她的画板，桌上的颜料管滚落在地，靛蓝色的颜料溅脏了她刚画好的草稿边缘。
“你！”苏晚看着被污染的画纸，眼圈瞬间红了。
周总监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期待苏**的好消息。”
直到那道灰色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办公区的窃窃私语才像潮水般涌来。
“星芒这是明着挖人啊？”
“七位数年薪……换我我也动心。”
“但抢项目版权也太过分了吧？”
苏晚蹲下身捡颜料管，手指摸到冰凉的颜料时，鼻尖突然一酸。她不是不动心，只是做不到背叛公司。可周总监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心里发慌——她确实需要钱，爸爸上个月手术欠下的债还没还清，妈妈每天打两份工的事，她到现在都不敢戳破。
“没事吧？”邻座的同事递来湿巾，“别理那种人，星芒挖人从来没底线。”
苏晚接过湿巾擦掉手上的颜料，勉强笑了笑：“谢谢，我没事。”
但那团靛蓝色的污渍像块心病，她盯着画稿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刚想重新动笔，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闺蜜林晓晓发来的消息：“刚看到星芒那姓周的进你们公司了，没欺负你吧？”
苏晚打字：“没，就是有点烦。”
“他敢动你一下试试！”林晓晓秒回，“实在不行就跟厉总说啊，他肯定帮你。”
厉总……苏晚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心跳莫名乱了节拍。从上次年会牵过手之后，厉承爵对她的“特殊关照”似乎更明显了——茶水间那个印着猫咪的杯子，每天早上自动出现在她桌上的热牛奶，甚至上周她随口提过喜欢某个小众画家，第二天办公邮箱里就收到了那人的作品集电子版。
可这些都是藏在暗处的温柔，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地漫过脚背，却从没人说破。她总觉得，自己和厉承爵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他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而她只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一个。
正怔忡着，办公区突然响起一阵骚动。苏晚抬头，看见厉承爵的特助秦峰快步走过来，径直停在她工位前：“苏**，厉总让您去趟顶层办公室。”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和好奇。苏晚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难道刚才周总监来闹事的事，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她攥着衣角站起身，指尖冰凉：“秦特助，请问……厉总有说是什么事吗？”
秦峰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不清楚，厉总只说让您现在过去。”
拾光文创在大厦的12层，而厉承爵的办公室在顶层38楼。电梯上升的数字不断跳动，苏晚盯着倒映在金属壁上的自己，脸色发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该怎么解释，却越想越乱，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顶层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秦峰把她领到总裁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厉总，苏**来了。”
“进。”
门内传来的声音低沉磁性，和平日在会议上听到的冷硬截然不同。苏晚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厉承爵坐在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手指间夹着支钢笔，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的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线绷得很紧。
“厉总，您找我？”苏晚站在离办公桌三米远的地方，声音细若蚊蚋。
厉承爵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他今天没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那双深邃的眼睛像结了薄冰的湖面，看不出情绪：“刚才星芒的人来找你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苏晚低下头，小声解释：“嗯，周总监说想邀请我去星芒……但我已经拒绝了。”
“拒绝了？”厉承爵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他许了你什么条件？”
那声音像是敲在苏晚的心上，让她莫名有些慌乱：“他说……给我更高的薪水，还有……解决住房问题。”她没敢说对方要求**项目版权的事，怕他觉得自己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中央空调送风声。苏晚的心跳得飞快，眼角的余光瞥见厉承爵的手指停了下来，指节微微泛白。
“所以，”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两度，带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你动心了？”
苏晚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她急忙摇头：“没有！厉总，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拾光！”
“是吗？”厉承爵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他很高，站在她面前像一座沉默的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苏晚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杂着淡淡的墨香，让她想起雪后初晴的森林。
“那你刚才在工位上，为什么哭了？”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角，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晚愣住，原来他都看到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下眼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悄悄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我没有哭，只是……刚才不小心把颜料蹭到画稿上了。”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厉承爵盯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问：“你需要钱？”
苏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戳破了最隐秘的心事。她攥紧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是的，我……”
“你父亲的手术费，加上后续的康复治疗，总共欠了二十八万。”厉承爵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妈妈在超市做收银员，晚上还去餐厅洗盘子，上周因为低血糖晕倒在后厨，这些你都知道吗？”
苏晚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厉总，您怎么……”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明明把所有事都藏得很好，在家人面前装作轻松，在公司里努力表现得和大家一样，从没人知道她光鲜的生活背后，藏着这么多狼狈和窘迫。
厉承爵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隐忍，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怒意？
“苏晚，”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半臂，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种近乎沙哑的质感：“看着你被人威胁，看着你为钱发愁，看着你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却觉得……不能来找我帮忙？”
苏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手背上。她不是没想过求助，只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那道无形的鸿沟挡了回去。她怕自己的窘迫会被他看不起，怕那些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脆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厉承爵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抹去滚烫的泪水。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烫得苏晚浑身一颤。
“只是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替她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话，语气里带着自嘲般的笑意，“所以宁愿自己扛着，也不肯对我敞开一点点心？”
苏晚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摇着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厉承爵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心里那点怒意瞬间被心疼取代。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这是一个很轻的拥抱，带着克制和小心翼翼，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苏晚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衬衫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鼓点敲在她混乱的心上。
雪松的香气将她完全包裹，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惶恐。她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他衬衫的衣角。
“周总监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厉承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星芒那边，以后不会再有人来骚扰你。”
苏晚埋在他怀里，闷闷地问：“您怎么处理的？”
“收购。”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份普通的文件，“星芒的最大股东，刚刚把股份**给了厉氏。”
苏晚猛地抬头，撞在他的下巴上。收购一家公司？就为了……不让她被骚扰？
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厉承爵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以后，它是拾光的子公司。”
苏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知道厉承爵很厉害，却从没想过，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会这么……简单粗暴，又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可是……”她犹豫着开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厉承爵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几乎要溢出来。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苏晚，记住我的话。”
他的指尖滑到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专注。
“别想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苏晚的心跳得像要炸开，耳边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声响。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些藏在暗处的温柔，那些不动声色的关照，都不是她的错觉。
原来，盛夏那场冒雨的冲撞，不是意外的结束，而是故事的开始。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头。
厉承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整片星空。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再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厉总，法国那边的视频会议……”秦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职业性的谨慎。
厉承爵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松开了环着苏晚的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刘海：“你先回去工作，晚点……我送你回家。”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羽毛搔过心尖，苏晚的脸颊瞬间红透，低着头“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厉承爵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的香气。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秦峰，会议推迟半小时。”
“可是厉总，对方的时间……”
“告诉他们，要么等，要么取消合作。”厉承爵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挂了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12楼那个小小的身影重新回到工位，然后拿出手机，给秦峰发了条消息：“把苏晚家的债务明细发过来，从我的私人账户划款结清。另外，让行政部把18楼那套空置的公寓收拾出来，配齐家具，就说是公司给优秀员工的福利。”
发送完毕，他收起手机，目光重新投向12楼的方向，唇角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想走？
这辈子，都别想了。
他的小画家，只能在他的世界里，继续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