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考试,我都故意做错几道题。只为能继续帮年级第一的江屿整理错题本。
直到那天我发烧缺考,他交了白卷。晚自习把我堵在医务室:“林晚,你不在,
我连题都懒得错。”笔尖悬在试卷最后一道选择题上方,林晚的目光扫过选项A,
清晰、准确,是她昨晚才在参考书上验证过的完美答案。可她的手指却微微一动,
滑向那个明显错误的C。“沙沙——”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笨拙。
林晚飞快地涂黑了那个错误的选项,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不敢去看旁边那个座位——那里是空着的,江屿作为年级第一,提前交卷早就离开了。
交卷的**响起,驱散了考场压抑的沉默。林晚混在人流里,脚步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奔向自己的座位。她放下试卷,从课桌抽屉里摸索出一个硬壳笔记本。
封面是素净的浅蓝色,边角已经因为无数次翻阅而微微卷起。翻开本子,
里面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笔迹。一种是属于江屿的,字迹凌厉飞扬,只是解题步骤偶尔跳跃,
或者某个关键条件被他一笔带过。另一种则是林晚的,娟秀工整,像细细梳理过的溪流,
在江屿略显潦草的思路旁边,清晰地补全每一个被省略的推导,
标注出每一个可能引起混淆的知识点,甚至在空白处,用箭头引出另一种更基础易懂的解法。
林晚抽出一张浅浅的樱花粉便签纸,拿起笔,
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一行小字:“这道题其实可以用函数图像辅助思考,更直观哦。”写完,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脸颊有些发烫,又迅速把便签纸夹在了刚刚整理好的那页错题中间,
再笔记本,像藏起一个心跳加速的秘密。“喂,林晚!”前桌的陈薇猛地转过身,
手臂压在她的错题本上,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最后那道选择题,选C?我的天!
那道送分题啊!我都做对了!你上次月考这道类型题不是满分吗?”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手指下意识握住了那个浅蓝色的笔记本边缘。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啊?
是吗…可能…可能考试的时候太紧张,脑子一抽就选错了。”陈薇夸张地拍了下额头,
声音拔高:“紧张?大姐,那是选择题!闭着眼睛也不能选C啊!完了完了,
老班肯定又要找你喝茶了。”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魂不守舍的,成绩都往下掉了。”林晚只觉得脸颊的温度更高了,
她慌忙把错题本往抽屉深处又推了推才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啦,
就是…可能复习状态不太好。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
”她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教室前排那个靠窗的位置。江屿正坐在那里,微低着头,
手指间随意地转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林晚的心,
又悄悄地、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只有她知道,他指尖那支笔的笔芯,
是她上周悄悄放在他笔袋里的,还附带了一张写着“别总熬夜”的便利贴。他用了。
初冬的冷风像小刀。林晚缩在厚实的羽绒服里,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
喉咙里像堵着一团烧红的砂纸,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初冬的风,
终究还是把她撂倒了。“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让她浑身一哆嗦,赶紧捂住口鼻。“林晚?
”同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声音压得很低,“你脸好红,没事吧?
”林晚勉强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可喉咙干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她下意识地侧过头,
目光习惯性地投向那个靠窗的位置。江屿今天似乎格外专注。背脊挺直,
目光紧随着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移动的粉笔。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深色的校服外套上,
勾勒出少年清瘦而挺拔的肩线。他微微蹙着眉,那副认真的模样,
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林晚心里那点因生病而滋生的脆弱和委屈,在看到他的瞬间,
莫名其妙地发酵膨胀起来。鼻尖猛地一酸,视线也跟着模糊了。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翻动书页,
却压不住心底那阵汹涌的难过。他大概……根本没发现她今天状态不对吧?也对,
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永远满分的试卷,怎么会留意到一个角落里病恹恹的身影?
那个被她精心呵护的错题本,或许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冰凌,扎进她滚烫混乱的思绪里。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把那些不合时宜的酸涩硬生生憋回去。下午的数学考试,
林晚几乎是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支撑着走进考场的。试卷发下来,她握紧笔,试图集中精神。
然而,头痛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打着她的神经,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监考老师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紧锁:“林晚?你这是发烧了啊!还烧得不轻,
别硬撑了,赶紧去医务室!”林晚还想坚持,可身体的不适已经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只能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离开教室前,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目光投向那个位置。
江屿已经写完了试卷。他微微侧着头,视线似乎恰好扫过她踉跄的身影。隔着几排桌椅,
林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目光似乎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
随即又转回了他自己的试卷,姿态依旧从容。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边,
任由同桌搀扶着,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走出了教室。
只有她虚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声在回荡。那个靠窗的位置,连同那个冷淡的身影,
被她决绝地关在了身后的门内。医务室里,林晚蜷缩在靠墙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
身上裹着厚毯子,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校医刚给她测完体温,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
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39度8!你这孩子,烧成这样才来?赶紧躺着别动,
这瓶水吊完看看情况,不行得通知家长去医院了。”林晚无力地点点头,
喉咙干痛得说不出话。脑袋里更是昏昏沉沉,她闭上眼,试图屏蔽掉身体的不适,
可那些纷乱的念头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空着的考卷,老师关怀的眼神,
还有……江屿那漠然扫过的视线。“吱呀——”医务室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
林晚以为是校医阿姨回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把毯子裹得更紧了些。脚步声停在床边,
却没有立刻响起校医的询问。林晚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床边那个逆着门口光线的、沉默伫立的身影轮廓,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瞬间烫得她心脏紧缩,呼吸骤停!江屿?!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考场上……或者,
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的角落安静地刷他的竞赛题吗?
林晚脑子里的“棉花”轰地一下炸开了,她猛地想坐起来,动作牵动了扎针的手背,
尖锐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狼狈地咳了起来。江屿就站在那里,他紧抿着唇,
唇线绷得死紧,下颌的线条也显得格外僵硬。林晚好不容易止住咳嗽,
抬起被烧得水汽迷蒙的眼睛,撞上他的视线。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里的疏离淡漠,
而是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得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情绪——焦灼、怒气,
还有一种她不敢深究的、近乎恐慌的东西。“你……”林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怎么来了?考……考完了?”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此刻的眼神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江屿没有回答她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的目光沉沉地压在她脸上,像带着实质的重量,声音低沉得可怕,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灼人的气息:“林晚。”他叫她的名字,
不再是平时那种没什么波澜的称呼,而是裹挟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你不在,
”“我连题都懒得错。”这句话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林晚混乱滚烫的脑海里炸开!
轰隆巨响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什么?他……他说什么?“连题都懒得错”?
林晚彻底懵了,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弯下腰,
伸手径直探向她病床旁边、那个堆放着杂物的小桌抽屉——那个她存放私人物品,
包括那本浅蓝色错题本的地方!“不……不要!”林晚猛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她顾不得手背上的针头,猛地伸出手去抓他的胳膊。太迟了。
江屿已经精准地拉开了那个抽屉。林晚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指尖冰凉江屿看也没看她瞬间惨白的脸,他站直身体,翻开了笔记本的硬壳封面,
纸张在他指尖发出急促的哗哗声。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最新整理的那一页,
正是她上次夹了粉色便签、写着“可以用函数图像辅助思考”的那一页。
他盯着那娟秀的字迹,又飞快地往前翻,目光最终定格在笔记本中间偏前的一页。
那一页的题目,字迹是江屿自己的,一道难度极高的空间向量综合题。而在旁边,
写下了三种不同的解法,其中一种解法旁标注着一个日期和一个地点——“2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