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我屏退了所有侍卫，提着一盏灯笼，独自走在长长的甬道里。
两旁的牢房里，关押着各种各样的犯人。
他们看到我，有的惊恐，有的麻木，有的咒骂。
我通通视而不见。
我走到了最深处，那间关押着沈聿的牢房前。
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他就那么安静地靠在墙角的稻草堆上，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睡着了。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波澜，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破铁在摩擦。
“来看看你。”
我将灯笼挂在墙上，隔着栅栏，静静地看着他，“看看我昔日里，那个风光无限，权倾朝野的摄政侯，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没有被我的话激怒，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要杀便杀，何必如此羞辱我。”
“杀你？”
我摇了摇头，“太便宜你了。”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沈聿，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三年前，在城楼上，你给我的那半块玉佩，是什么意思？”
他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看着我。
“你说……若我过得不好，便派人送回去……你见到它，就会……就会如何？”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在我心里扎了三年。
我一直想不通。
如果他真的对我还有一丝情分，为何要那般决绝地将我推入深渊？
如果他对我已无半分情意，又为何要给我留下那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
沈聿看着我，嘴唇翕动，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我……我以为，你会在那里待上几年，等……等我彻底掌控了朝局，稳定了天下，我就会……我就会把你接回来……”
“接回来？”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接回来做什么？继续做你的金丝雀，还是废黜柳云裳，重新把我扶上那个傀儡的宝座？”
“不……不是……“他急切地摇头，“我会……我会还政于你，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我逼问道。
“然后，我会解甲归田，再不问政事。”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怔住了。
我看着他痛苦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原来……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
何其天真！
何其愚蠢！
他以为权力是什么？
是他想放就能放下的东西吗？
他以为我李昭阳是什么？
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任由他安排命运的玩偶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愤怒，涌上我的心头。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冷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用你的方式，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
“你剥夺了我的尊严，践踏了我的感情，害死了我最亲近的人，毁了我的人生，然后轻飘飘地告诉我，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沈聿，你凭什么！”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控诉。
他被我的话，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如纸。
他缓缓地低下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
“我错了……昭阳……”
他喃喃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我真的……错了……”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快意。
只有一片空洞的悲凉。
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最大的错，不是你的计划，也不是你的野心。”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最大的错，是你看错了人。”
“你以为我李昭阳，是那种可以任由你摆布的笼中鸟。但你忘了，我身上流的，是真龙的血。”
“我，天生就该是翱翔九天的凤凰。”
“而你，亲手折断了我的翅羽，却妄想我还能为你而鸣。”
“沈聿，你输得，不冤。”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决然地离去。
身后，传来了他压抑而痛苦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声。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